十一 刻了一方肥皂印
" Z, E1 q, ?: D: N1 ?+ v 一日我看肥皂乾得差不多了,其實肥皂早就乾得象臘肉一樣了。正確些說是寫了幾天篆文,手有些癢了想刻一個印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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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綫硬是把一連體肥皂分爲二塊,分開後不平,于是放在地上又是撳,又是磨地硬把它弄平了。又拿一把新的牙刷替換下用着的牙刷,把裝毛的一端斷掉,在地上磨了起來。我問老師:“老師,這刻刀是二面開口的,還是一面開口——只磨一面的?”4 `; Q% t, L2 m7 T3 w3 O
# P) ?5 M# y% E+ J4 Y 老師本來就在指導我弄平肥皂說:“是二面開口的,二面都要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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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8 q+ K. f0 M$ j2 `' I3 ] m “噢!是二面開口的,我知道了。”我一面嫌地上太光,尋找着毛一點的地方,以便磨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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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磨好了遞給老師看。“這塑料刀可以了嗎?”+ Z- ^2 S, G/ V3 R9 t
: `: s5 c7 u8 {* v6 n9 } 老師接過塑料刀,還挺仔細地看了又看說:“你這刀磨得還不錯!”- P( H3 b2 ~4 e( S4 S% e2 L
8 l) m2 E% a Q “是嗎!”我口中雖如此答應着,可心中想一個做了多年木匠的人,這樣一把刀會磨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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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t( d1 ?6 D; C) c& s 老師又說:“我在外面用的刀自己不磨,只有一個朋友會磨,磨得好。他住在杭州。所以每次磨刀都要送到杭州,他磨好後再爲我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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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老師吓了一跳,這樣一把小小的刻字刀,上海竟找不到磨的人,要送到杭州,真有點不可思議!7 G. J+ k& b!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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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一把小小的刻字刀要送到杭州!我出去後我來幫你磨!”0 K0 R5 T+ [2 A: i
+ d w9 S: ^3 E9 j* p4 `: @ “你能磨?磨得好?”9 ?4 ]3 M7 s2 r' ~ ?
/ V8 U) \9 ]" N9 C' H$ ~6 @: ~- t, z “什麽刀磨不來,磨不好啊?我磨刀可說是第一了,你想我木匠用的斧頭、鑿子、刨子哪一樣不要磨,哪一樣不是自己磨的。磨刀的要點:一是手關節要放松,保持一定的角度。二是刀磚一定要平。這樣磨出來的刀一定煞平、鋒利。在外面人家都說磨不來、沒磨過的、剃頭師傅用的軋刀,我也磨過!什麽刀磨不來?”我邊說邊想,這磨刀可不是吹的,我可不要再拜師傅了,我可當個祖師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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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0 j6 T3 b" F0 }3 q “好,那好!以後我磨刀方便了,用不着送到杭州去了。”老師完全信得過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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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v9 x2 X: R5 q y+ M+ u' V 肥皂弄平了,刀也磨好了。刻什麽好呢?我想:在外面刻什麽不存在問題,可在裏面就有些兩樣:一、打下的印要保證保存到能帶出去。二、有一天給隊長發現了要不因爲文字 而坐“文字獄”,又不能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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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l0 n2 C4 F% Y( L 當時我身邊有一套《馬克思恩格斯選集》,我就決定刻這幾個字。刻好後打在書的第一頁空白處。想這第一個印,也是在獄中刻的,一定要帶出去,這樣也就能帶出去了。3 i! ]5 Q0 v& I' q1 _6 [
3 U. G! V/ m2 l 這《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中只有一個“馬”是姓,是學過的,其餘七個字都不是姓,不知道老師是不是都能寫,若要查字典就沒處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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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c, Q: j2 g# s 我問老師:“老師這《馬克思恩格斯選集》中除了這‘馬’是姓,其餘七個字都不是姓,你能爲我把篆文的寫法都寫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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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A1 ^0 _1 z0 [1 a “來,我來寫給你看。”老師說着爲我寫了起來。寫好後交給我時老師又說:“我不但什麽字的篆文都會寫,而且每一個字都可以至少寫出十種不同的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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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師寫完《馬克思恩格斯選集》這八個篆文後便覺得老師真有一手,老師說他每個字還至少能寫出十種不同的寫法,這使初學篆文的我簡直有些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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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你說要寫哪個字,我就寫哪個字給你看!”老師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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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你就把我的許字寫十種篆體給我看看。”我考起老師來了。, k, J3 i2 N+ n/ W7 W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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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一個一個幾乎不加思索地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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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P- f% w: _, j+ P$ [( y 我看着:“哦!差别不多大。”我又一想,差别能大嗎?你可瞎造一氣嗎?畢竟是同一個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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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u5 n" O5 i7 V# U; B( A, _ 老師十個許字寫完了問:“還要寫嗎,還可以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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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下算是服了老師了,想恐怕你的篆文比楷書還要熟吧!我一面回答:“不用寫了,不用寫了!”( Q0 g) ~, h$ K
: p. B9 {/ a# |' Q 我沿肥皂的四周在紙上繪了一圈,然後把它分成八格,豎二格,橫四格。再把「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用篆文填寫進去,描粗、描濃。再把紙翻過來貼在肥皂上,随後輕輕地撳壓後,把紙掀開。肥皂上出現了篆文「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的痕迹,再把掀下的紙背朝上放在旁邊參考,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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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_4 B3 u; F! V& d3 `0 d0 l 不一會,刻好了。便急急遞給老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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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又像第一次看我的篆文一樣認真,隨後又是一句:“五十年後又要出個小木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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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比看篆文時說的少了“不要”二字,沒有了“不要”二字,好像是肯定了的。這大概是人在困難時往往會希望奇跡出現在自己或同好親人、學生身上吧!* i! p0 t2 q3 }7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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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稱贊總是高興的,一面又覺得這篆刻也太方便了——換塊石頭換把刀,不就成了嗎! % ^" S2 ?# k; v |- r
老師又說:“你将來一定成名,不過成名不一定好了就能成名,還要有一定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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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A! S* r0 F3 H 好了還不一定成名,成名還要有方法。這在我的思想中通不過,我也完全忘記了我是一個被打成反革命的人,想好了怎麽還不一定成名?" S' ~1 q0 R: _5 f"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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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要成名不但要刻得好,而且還要有人捧你,你的名字才能被人記住。”老師說。 . P! T; a+ U; Y2 b% s7 a* ?
這倒也是!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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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0 H! X6 q" @2 n5 G' y( v" o 老師說:“我說給你聽鄧糞翁求成名的方法。”8 ?6 J8 X4 y" P
/ v, Q* }( t$ o5 M/ h1 N# t! J 這又是聽故事了。“怎麽樣?快說說。”我催老師快說不在于求方法,正確地說是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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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4 j9 J% `" |0 c5 ~ “鄧糞翁沒名時求出名的方法很有趣。”老師說了起來,“他爲了要讓大家記住自己的名字,故自己取名爲糞翁。你說,你聽說某人名叫糞翁,你還會忘記他嗎?不但如此,而且他還在報上刊登鄧糞翁死了的訃告。而過二天又登鄧糞翁死後復活的啓事。你想這死後復活的人,人們還會忘記嗎?特别是叫糞翁易記,少不得要打探這鄧糞翁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是怎麽死的,又是怎麽活的。於是他的名字就不脛而走了。”7 {$ N! i, k$ V6 y! Z* {, H*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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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了老師的叙述覺得可笑,但又覺得作爲一種方法亦有可取的一面。不過我不會要成名而給自己取糞翁之類的名字的。也不會登報說自己死了……又說自己死後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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