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宇诗文书画选集（20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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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宇诗文书画选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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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迷幛

文/孙大宇

2007年夏，我应湖南衡山启之兄相邀赴南岳写生。
当时，启之兄在中国书法网上发了英雄帖，广邀书画家前来游艺，我算是个先行者。其时，我供职于今日美术馆，编辑之余有些闲散时间，于是赴行。
那时还没有高铁，从北京到长沙要23个小时，然后大巴到衡阳，启之兄与一友接站直接开车往南岳，路上的风景都淡了，只记得说到曾国藩、毛泽东、齐白石故居皆不远。
车到衡山脚下，南岳文联主席康先生已备好午宴，席间有人提到山上一位住持：上宗下显法师，法师在福严寺做监院时，恰江泽民主席来访，见到法师三回，皆脱口赞曰：器宇轩昂！法师似得悟，毅然于2006年往南天门后山重建广济禅寺，寺为隋代旧址，时只存残垣丈余耳。
话音未落，所约宗显师已到席间，相貌果然轩昂。饭毕，启之兄等把我交待给法师到广济寺附近写生，启之等友各回单位上班。法师带我先到大庙办事，在佛教协会遇一大和尚，宗显师介绍此为福严寺住持大岳方丈，方丈见我名片，笑道：你我皆为“大”字辈，哈哈。
我随宗显师驱车来到广济寺址，见有一面二层砖混结构禅房已经建起来，只是栏杆、楼梯等外部结构还在架构中。禅房的对面，还有数间房才打好底基，山上刚下过雨，基内尚存淤水，几个工人在收拾工地。
显师对他的徒弟们说：一会我还要下山去大庙有事，晚上不回来，孙老师在此即是主人，尔等要照顾好吃住，众弟子应允。不多时，有官夫人如约来庙里做法事，一同晚饭毕，见夏日初晴，虽已黄昏，仍见鲜亮，法师约寺周走走。
行至“洞水逆流”桥上，官夫人言道：“大师，您说曾在附近见过蟒蛇，可真否？”宗显法师：“真，曾见两回，一次它还回头看我，然后下峪去了。”官夫人：“不信！咱们去找找如何？”宗显法师：“好！”
我其时也不信，于是，师、夫人、司机、余共四人下峪、拂茶、越溪、穿竹、湿身、迂回至桥上，仍未见蟒，不禁莞尔。师下山、官夫人准备事物、我则登楼书画去了……
楼上，左有禅修夏令营宿舍，像军营（上下铺，军绿被褥）。右侧是宗显法师的卧房，简洁。中则是通敞的大间，内有三世佛像居中，整壁书柜和简易大画桌分配左右。我裁纸便书：南岳朝闻天下秀，广济夜读古今书。此时，楼下唱起梵音，震得山谷嗡嗡作响，我身心完全陶醉其中，灵魂舒畅，字画皆佳，祥和一片。
大概晚间11点多，诵经停止，法事完毕。听得发动机声响，司机载官夫人下山，楼下熄灯，山谷入静。但此时耳边尚余音绕梁，精神倍增，未感丝倦，砚耕不堕，好不舒畅！！
不知几时，远处有风拂来，吹得地上宣纸翻动。风声渐大，远处山谷似乎还跟有飓风袭来一般，已经听见穿过山峰的咆哮声。我赶紧关门，回来继续书写《华严经》长卷。
风渐进式的，越来越大……
我脑海中浮现出唐玄奘常有的遭遇。心想，我的肉也不好吃，妖怪怎么还来了哈。可是接下来的事，几乎就是西游记的现实版。
风力还在不断增大，又高又大又厚的古式回格松木门窗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而且越来越响……
我正书画适意，没想到“哐”的一声，门被一下冲开！我抬眼一看：一团白色的云雾状东西从门外挤进来，进到门内两米多处停下，整个这团东西表面还不断有一股股的像趵突泉一样的气凸趵出来。我无措、怀疑、好奇地走过去，想去关门。离这团白近在咫尺，细细审视它，它比想象中的云雾要白且浓，好似牛奶和云的混合体，介于雾体和水体之间，在我面前咕咚咕咚冒着一个个“趵突泉”……
我感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要挣脱出来的样子，像是内有无数小鬼在用力挣脱这白色的笼罩。我壮着胆子，用手中的毛笔在“趵突泉”上划了一下，里面并没有些许阻碍，又划了几下，里面没有东西！
我穿过它准备把门关上，因为这团白虽然停在屋里冒着趵突泉，房外的风却还是越来越大，门窗跨啦声也越来越响，所以我必须去关门。
当伸手去摸门的时候，吓了一跳！我看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可是我明明伸出了自己的手啊！我似乎跳进了牛奶池中，明明睁着眼睛，伸出手臂，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在寻找，却失去了所有，我平生从未见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此时，我知道什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白了。好像佛祖遮住了帘，忘了掀开，一片虚无……
我慌张的转过身，朝着进来的方向走回去，眼前一亮，屋里的灯光、桌椅、佛像、书柜依然如故。我释然，这不是做梦，还能出得来。但我不禁回头再次审视那团白，它还是在冒趵突，外面狂风也越来越大。再次冲进去，摸到了门，我想往门外看看，看能不能搜索到些什么，可是除了风声我的眼前还是一片虚无。我心想，豁出去了，于是跨出门槛一步，伸出双手叫道：“哪位神灵啊，我初来衡山，也是第一次进庙，若不嫌弃，可屈身下来叙叙。”说完，我看着前方，虽然白的不见十指，我似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瞪着我，而我看不到它，也许是龙，也许是……
我的直觉告诉我，还是算了。我后退一步，摸着了门，咣当关上，下面的铁插销已被吹坏，好在还有更结实的横式门闩，我赶快把门拴好，此时，白团随着我闩门，也不知去向，屋内恢复了原状。我又检查了所有的窗户，一一拴好，这才回到画案后的座位上，发呆。
此时屋里是恢复了平静，但是屋外的大风还是在递进，没有丝毫要缩小减弱的意思，直至半小时后，我实在要崩溃了：风力大到要把这样厚笨的门窗撕碎，然后冲进来，把屋里的一切也撕碎，包括我在内。我感到它那么大的力量，是想把整座楼都搬起来，运到另外一个世界。此时我真的很无助，想打宗显手机，可是山上没有信号，其实打了也没用，这已是人力无法解决了。我想喊，可是风声已远远压过了我的喊声，喊了楼下的小和尚也救不了我，他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态呢。
我突然想到了佛祖！
记得拜佛要焚香，也许香气能把佛祖引来救我。于是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远处书柜抽屉里找到三根半细香，无比小心的把那半根掰下来，我知道给佛敬香要三根。香是有了，火呢？我找啊，找啊，找啊……
窗外飓风马上就要冲破进来了，耳边全是震彻耳际地哗啦声，好不容易在废纸堆里找到一个今生见过的最破的打火机，打啊，打啊，打啊，怎么也打不着，我的心都快要吐出来了，此时耽误一秒钟，也许我的生命就不复存在了，我不想死在这里，我想着，手不停地修弄火机，终于有点火星子了，我蹲在地上，对着地下的那堆写满墨迹的废宣纸不停的打火……
佛祖好像是安排好的，终于被我点燃了，借火点香，回过身，我冲三世佛像三步并作两步噗通一声跪下，进香并三拜九叩，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这几分钟像是过了一年，我回到座位上坐好，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感觉头发竖起来了，坐在那里只能接着发呆，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十五分钟左右，风刷的一声没了！
我竖着耳朵，想再听听有没有余风，或者是卷土重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简单，一切恢复了平静。
我忐忑的心欢笑起来：“这里的佛祖真管用啊！”
从小，受教育的影响，我是极端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鬼神，也不信佛祖。这下我信了！我觉得佛祖或使者观音大士就站在门外。我怀着幸福的心把门闩拿掉，开门，眼前虽然是夜里三点钟，但已经能看到天与山的交界，上空有唯一的一颗星，在眨眼一样，一闪一闪……
我屋里屋外四处寻找，没有佛祖也没有菩萨。
回到潮湿的军旅床上躺下，久久不能平静，醒来时已是早上9点多。慢慢从连接楼上楼下的梯板上走下来，没睡好的样子。
小和尚噔噔噔跑过来问：“孙老师您昨晚上害怕吗？”我正想怎么问他们呢，结果被问。“你说的是刮风吧？你们这里不是经常这样吗？”我说。小和尚道：“我在山上一年多了，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昨晚上我们怕得要死，几个抱作一团……”我听着，再次毛骨悚然，昨晚我在楼上的事无心讲给他们听，背上包，道别下山了……

5年后的九月，一直挂牵这里的我，再次上山，把那晚的事讲给宗显法师听，我说您若不信，可叫当时任何一个徒弟来作证，法师微微一笑，道：“他们如今已不在身边，大都去佛学院进修去了……”
这次来，我在广济寺创作了六尺水墨组画《衡山十二景》，还应法师之请创作了《八相成佛》，此8幅画被刻在衡山广济寺大雄宝殿的围栏上。

有诗为证：
南岳麓寻禹王城，难考何年何月生。
碧树题隐龙山道，白莲浅映广济僧。
菩提圣境三番念，禅修清净一老翁。
放下既能得自在，旷朗出尘有无中。

“心灵之家”让我与佛结缘，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