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7

容齋四筆


  御史風聞

  御史許風聞論事,相承有此言,而不究所從來,以予考之,蓋自晉、宋以下如此。齊沈約為御史中丞,奏彈王源曰:「風聞東海王源。」蘇冕會要云:「故事,御史臺無受詞訟之例,有詞狀在門,御史採狀有可彈者,即略其姓名,皆云風聞訪知。其後疾惡公方者少,遞相推倚,通狀人頗壅滯。開元十四年,始定受事御史,人知一日劾狀,遂題告事人名,乖自古風聞之義。」然則向之所行,今日之短卷是也。二字本見尉佗傳。

  唐御史遷轉定限

  唐元和中,御史中丞王播奏:「監察御史,舊例在任二十五月轉,準具員不加,今請仍舊;其殿中侍御史,舊十二月轉,具員加至十八月,今請減至十五月;侍御史,舊十月轉,加至十三月,今請減至十二月。」從之。案唐世臺官,雖職在抨彈,然進退從違,皆出宰相,不若今之雄緊,觀其遷敍定限可知矣。國朝未改官制之前,任監察滿四年而轉殿中,又四年轉侍御史,又四年解臺職,始轉司封員外郎。元豐五年以後,升沉迥別矣。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7

容齋四筆

卷第十二(十三則)

  小學不講

  古人八歲入小學,教之六書,周官保氏之職,實掌斯事,厥後浸廢。蕭何著法,太史試學童,諷書九千字,乃得為吏。以六體試之。吏人上書,字或不正,輒有舉劾。劉子政父子校中祕書,自史籀以下凡十家,序為小學,次於六藝之末。許叔重收集篆、籀、古文諸家之學,就隸為訓注,謂之說文。蔡伯喈以經義分散、傳記交亂、訛偽相蒙,乃請刊定五經,備體刻石,立於太學門外,謂之石經。後有呂忱,又集說文之所漏略,著字林五篇以補之。唐制,國子監置書學博士,立說文、石經、字林之學,舉其文義,歲登下之。而考功、禮部課試貢舉,許以所習為通,人苟趨便,不求當否。大曆十年,司業張參纂成五經文字,以類相從。至開成中,翰林待詔唐玄度又加九經字樣,補參之所不載。晉開運末,祭酒田敏合二者為一編,並以考正俗體訛謬。今之世不復詳考,雖士大夫作字,亦不能悉如古法矣。韓子曰:「凡為文辭,宜略識字。」又云:「阿買不識字,頗知書八分。」安有不識字而能書,蓋所謂識字者,如上所云也。予采張氏、田氏之書,擇今人所共昧者,漫載於此,以訓子孫。本字从木,一在其下,今為大十者非。休字象人息於木陰,加點者非。美从羊从大,今从犬从火者非。(勹内車)字古者以車戰,故軍从勹下車,後相承作軍,義無所取。看字从手,凡視物不審,則以手遮目看之,作(上乎下目)者非。揚州取輕揚之義,從木者非。梁从木,作梁者非。乾有干、虔二音,為字一體,今俗分別作乹字音虔,而乾音干者非。尊从酋下寸,作(上酋中一下寸)者非。奠从酋从丌,作(上酋中一下八)者非。夷从弓从大,作夷者訛。耆从旨,作老下目者訛。漆、泰、黍、黎,下並从水,相承省作氺,今从小,从(小者訛。決、沖、況、涼、盜並从水,作冫者訛。饑、飢二字,上穀不熟,下餓也,今多誤用。至於果、芻、韭之加草,岡加山,攜之作携,鉏作鋤,惡作(上覀下心),霸作覇,筍作笋,(左上彡下止右頁)作髭,須加髟或从水,祕从禾,(上竹下閒)作蕳,寶从尔,趨从多,衡合从角从大而从魚,啟从又及弋,肈从文,徹从去,麤作(鹿上丶作勹),蟲作虫,墮許規反,俗作隳,又以為惰,幡作(巾畨),怪為恠,關為(闗之灬为大),炙从夕,閒从日,功从刀,玆合从二玄而作茲,升作(廾左上右下加丶),輩从北,妒从(后去一),姦為(左上女下女右干),纛从毒,吝作(上乂下厷),冤上加點,鄰作隣,牟从午,互作(牙之撇作捺),元从點,舌从千,蓋作盖,京作亰,皎从日,次从冫,鼓从皮,濳、(左言右上兟下曰)、(左亻右上兟下曰)从替,出作二山,覺从與,游、於以方為才,皁為皂,曷為(是曰下匂),匹為疋,收作(丬又),敍作叙,臥从臣从人,而以人為卜,改从戊己之己而以為卫,凡作(上丶下几),允作(允之上丶作丿去下丿),館作舘,覽作(上左臣右丿二下見),祭合从月从又而作(癸下作示),瞻作(瞻之言作上工下口),緥从衣,淫从(上个下正),徧作遍,徼作僥,漾作(漾之永作水),琴瑟之弦從系,輕作(軯之平下加一),如是者皆非也。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7

容齋四筆


  主臣

  漢文帝問陳平決獄、錢穀,平謝曰:「主臣!」史記、漢書皆同。張晏曰:「若今人謝曰『惶恐』也。」文穎曰:「惶恐之辭,猶今言死罪也。」晉灼曰:「主,擊也。臣,服也。言其擊服,惶恐之辭。」馬融龍虎賦曰:「勇怯見之,莫不主臣。」正用此意。文選載梁任昉奏彈曹景宗,先敍其罪,然後繼之曰「景宗即主臣」,仍繼之曰「謹案某官臣景宗」,又彈劉整亦曰「整即主臣」。齊沈約彈王源文亦然。李善捨漢、史所書,而引王隱晉書庾純自劾以謂然,以主為句,則臣當下讀,殊為非是。不知所謂某人即主,有何義哉?

  景華御苑

  崔德符坐元符上書邪黨,困於崇寧。後監洛南稻田務,嘗送客於會節園,是時冬暮,梅花已開。明年春,監修大內,閹官容佐取以為景華御苑,德符不知也。至春晚,復騎瘦馬與老兵遊園內,坐梅下賦詩。其詞曰:「去年白玉花,結子深枝間。小憩藉清影,低顰啄微酸。
  故人不可見,春事今已闌。繞樹尋履迹,空餘土花斑。」次日,佐入園,見地上馬糞,知為德符。是時,府官事佐如不及,而德符未嘗謁之。佐即具奏,劾以擅入御苑作踐。有旨勒停。家素貧,傳食於諸賢之舍,久乃歸陽翟。德符沒於靖康,官卑不應立傳,予詳考本末為特書之,頗憶此段事,擬載於傳中,以悼君子之不幸。且知馬永卿懶真錄中有之,而求不可得,漫紀於此。

  州升府而不為鎮

  州郡之名,莫重於府,雖節鎮不及焉,固未有稱府而不為節度者。比年以來,升蜀州為崇慶府,劍州為隆慶府,恭州為重慶府,嘉州為嘉定府,秀州為嘉興府,英州為英德府。蜀、劍既有崇慶、普安軍之額,而恭、嘉以下獨未然,故幕職官仍云某府軍事判官、推官,大與府不相稱,皆有司之失也。信陽軍一小壘耳,而司戶參軍銜內帶兼節推,尤為可笑。頃在中都時,每為天官主者言之,云亦不必白朝廷,只本案檢舉改正申知足矣。乃曰:「久例如此。」竟相承到今。文安公嘗為左選侍郎,是時,未知此也。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8

容齋四筆


  漢唐三君知子

  英明之君,見其子有材者,必愛而稱之。漢高祖謂趙王如意類己,欲以易孝惠,以大臣諫而止。宣帝以淮陽王欽壯大,好經書、法律,聰達有材,數嗟嘆曰:「真我子也!」常有意欲立為嗣,而用太子起於微細,且早失母,故弗忍。唐太宗以吳王恪英果類我,欲以代雉奴。其後如意為呂母所戕,恪為長孫無忌所害,欽陷張博之事,殆於不免。此三王行事無由表見。然孝惠之仁弱,幾遭呂氏之覆宗;孝元之優柔不斷,權移於閽寺,漢業遂衰;高宗之庸懦,受制凶后,為李氏禍尤慘。其不能繼述固已灼然。高祖、宣帝、太宗蓋本三子之材而言之,非專指其容貌也,可謂知子矣。彼明崇儼謂英王哲即中宗也。貌類太宗,張說謂太宗畫像雅類忠王,即肅宗也。此惟取其形似也。若以材言之,中宗之視太宗,天壤相隔矣!漢成帝所幸妾曹宮產子,曰:「我兒額上有壯髮,類孝元皇帝。」使其真是孝元,亦何足道?而况於嬰孺之狀邪!

  當官營繕

  元豐元年,范純粹自中書檢正官謫知徐州滕縣,一新公堂吏舍,凡百一十有六間,而寢室未治,非嫌於奉己也,曰吾力有所未暇而已。是時,新法正行,御士大夫如束濕,雖任二千石之重,而一錢粒粟,不敢輒用,否則必著冊書。東坡公嘆其廉,適為徐守,故為作記。其略曰:「至於宮室,蓋有所從受,而傳之無窮,非獨以自養也。今日不治,後日之費必倍。而比年以來,所在務為儉陋,尤諱土木營造之功,欹仄腐壞,轉以相付,不敢擅易一椽,此何義也!」是記之出,新進趨時之士,媢疾以惡之。恭覽國史,開寶二年二月詔曰:「一日必葺,昔賢之能事。如聞諸道藩鎮、郡邑公宇及倉庫,凡有隳壞,弗即繕修,因循歲時,以至頹毀,及僝工充役,則倍增勞費。自今節度、觀察、防禦、團練使、刺史、知州、通判等罷任,其治所廨舍,有無隳壞及所增修,著以為籍,迭相符授。幕職州縣官受代,則對書於考課之曆,損壞不全者,殿一選,修葺、建置而不煩民者,加一選。」太祖創業方十年,而聖意下逮,克勤小物,一至於此!後之當官者不復留意。以興仆植僵為務,則暗於事體、不好稱人之善者,往往翻指為妄作名色,盜隱官錢,至於使之束手諱避,忽視傾陋,逮於不可奈何而後已。殊不思貪墨之吏,欲為奸者,無施不可,何必假於營造一節乎?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8

容齋四筆


  治曆明時

  易革之彖曰:「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魏、晉而降,凡及禪代者,必據以為說。案漢轅固與黃生爭論湯、武於景帝前,但評受命之是非,不引易為證。卦之象曰:「君子以治曆明時。」其義了不相涉。偃孫頗留意曆學,云按唐一行大衍曆日度議曰:「顓帝曆上元甲寅正月甲寅晨初合朔立春,七曜皆直艮維之首,湯作殷曆,更以十一月合朔冬至為上元,周人因之。」此謂治曆也。至於三統之建,夏以寅為歲首,得人統;殷以丑,為得地統;周武王改從子,為得天統。此謂明時也。其革命之說,劉歆作三統曆及譜,引革彖「湯、武革命」,又曰「治曆明時,所以和人道也」,如是而已。其前又引逸書曰:「先其革命。」顏師古曰:「言王者統業,先立算數,以命百事也。」推此而伸之,所云革命,蓋謂是耳,非論其取天下也。况大衍之用四十有九,一行以之起曆,而革卦之序,在周易正當四十九,然則專為曆甚明。考其上句,尤極顯白,然諸儒贊易,皆不及此,王弼亦無一言。

  仕宦捷疾

  唐傅游藝以期年之中,歷衣青、綠、朱、紫,時人謂之「四時仕宦」,言其速也。國朝惟綠、緋、紫三等。而紫袍者,除武臣外,文官之制其別有六:庶僚黑角帶,佩金魚;未至侍從,而特賜帶者,為荔枝五子,不佩魚;中書舍人、諫議、待制、權侍郎,紅鞓黑犀帶,佩魚;權尚書、御史中丞、資政、端明殿閣學士、直學士、正侍郎、給事中,金御仙花帶,不佩魚,謂之橫金;翰林學士以上正尚書,御仙帶,佩魚,謂之重金;執政官宰相,方團毬文帶,俗謂之笏頭者是也。其敍如此。若猛進躐得者則不然。紹興中,宋樸自侍御史遷中丞,施鉅自中書檢正、鄭仲熊自右正言,並遷權侍郎,三人皆受告日易服,以正謝日拜執政。樸、鉅以緋,仲熊以綠,服紫之次日,而賜毬文帶。蓋侍從以下,俟正謝乃易帶,而執政命才下,即遣中使賫賜,遂服之而赴都堂供職,可謂捷疾矣。若李綱則又異於是,宣和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自太常少卿除兵部侍郎,未謝間,靖康元年正月四日,胡騎將至京城,綱以邊事求見。宰執奏事未退,綱語知閤門事朱孝莊曰:「有急切公事,欲與宰執廷辯。」孝莊曰:「舊例,未有宰執未退而從官求對者。」綱曰:「此何時,而用例邪!」孝莊即具奏。詔引綱立於執政之末。時宰執議欲奉鑾輿出狩襄、鄧,綱請固守,上曰:「誰可將者?」綱曰:「願以死報;第人微官卑,恐不足以鎮服士卒。」白時中乞以為禮部尚書,綱曰:「亦只是侍從。」即命除尚書右丞。綱曰:「臣未正謝,猶衣綠,非所以示中外。」即面賜袍帶幷笏,綱服之以謝,且言:「方時艱難,臣不敢辭。」此為不經緋紫而極其服章,未之有也。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9

容齋四筆


  詞臣益輕

  治平以前,謂翰林學士及知制誥為兩制,自翰林罷補外者,得端明殿學士,謂之換職。熙寧之後,乃始為龍圖,紹興以來愈不及矣。修起居注者序遷知制誥,其次及辭不為者,乃為待制,趙康靖、馮文簡、曾魯公、司馬公、呂正獻公是也。學士闕,則次補,或為宰相所不樂者,猶得侍讀學士,劉原甫是也。在職未久而外除者,為樞密直學士,韓魏公是也;亦為龍圖直學士,歐陽公是也。後來褒擢者,僅得待制,王時亨是也。餘以善去者,集英修撰而止耳。

  夏英公好處

  夏英公既失時譽,且以慶曆聖德頌之故,不正之名愈彰,然固自有好處。夏羌之叛,英公為四路經略安撫招討使,韓魏公副之。賊犯山外,韓公令大將任福自懷遠城趨得勝寨,出賊後,如未可戰,即據險置伏,要其歸,戒之至再。又移檄申約,苟違節度,雖有功亦斬。福竟為賊誘,沒於好水川,朝論歸咎於韓。英公使人收散兵,得韓檄於福衣帶間,言罪不在韓,故但奪一官。英公此事賢矣,而後來士大夫未必知也,予是以表出之。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29

容齋四筆


  祖宗用人

  祖宗用人,進退遲速,不執一端,苟其材可任,則超資越級,曾不少靳,非拘拘於愛惜名器也。宋琪自員外郎以正月擢拜諫議大夫,三月參知政事。太宗將用李昉,時昉官工部尚書,七月特遷琪刑書,遂並命為相。而琪居昉上,自外郎歲中至此。石熙載以太平興國四年正月,自右補闕今朝奉郎。為兵部員外郎、今朝請郎。樞密直學士,才七日,簽書院事,四月拜給事中,今通議大夫。為副樞,十月遷刑部侍郎,今正議。六年遷戶部尚書,今銀青光祿。為使,八年罷為右僕射,今特進。從初至此五歲,用今時階秩言之,乃是朝奉郎而為特進也。當日職名,唯有密直多從庶僚得之,旋即大用。張齊賢、王沔皆自補闕、直史館,遷郎中,充學士,越半歲並遷諫議、簽樞。溫仲舒、寇準皆自正言、今承議郎。直館,遷郎中,充職二年,並為樞密副使。向敏中自工部郎中以本官充職,越三月同知密院。錢若水自同州推官入直史館,逾年擢知制誥,二年除翰林學士,遂以諫議同知密院,首尾五年。

  至道九老

  李文正公昉罷相後,只居京師,以司空致仕。至道元年,年七十一矣,思白樂天洛中九老之會。適交遊中有此數,曰太子中允張好問,年八十五;太常少卿李運,年八十;故相吏部尚書宋琪、廬州節度副使武允成,皆七十九;吳僧贊寧,年七十八;郢州刺史魏丕,年七十六;左諫議大夫楊徽之,年七十五;水部郎中朱昂與昉,皆七十一。欲繼其事為宴集,會蜀寇起而罷。其中兩宰相乃著一僧,唐世及元豐耆英所無也。次年,李公即世,此事竟不成。耋老康寧,相與燕嬉於升平之世,而雅懷弗遂,造物豈亦吝此耶!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30

容齋四筆


  李文正兩罷相

  宰相拜罷,恩典重輕,詞臣受旨者,得以高下其手。李文正公昉,太平興國八年,以工部尚書為集賢、史館相。端拱元年,為布衣翟馬周所訟。太宗召學士賈黃中草制,罷為右僕射,令詔書切責。黃中言:「僕射百寮師長,今自工書拜,乃為殊遷,非黜責之義。若以均勞逸為辭,斯為得體。」上然之,其詞略云:「端揆崇資,非賢不授。昉素高聞望,久展謨猷,謙和秉君子之風,純懿擅吉人之美。輟從三事,總彼六卿,用資鎮俗之清規,式表尊賢之茂典。」其美如此。淳化二年,復歸舊廳。四年又罷,優加左僕射,學士張洎言:「近者霖霔百餘日,昉職在燮和陰陽,不能决意引退。僕射之重,右減於左,位望不侔,因而授之,何以示勸?」上批洎奏尾,止令罷守本官。洎遂草制峻詆,腦詞云:「燮和陰陽,輔相天地,此宰相之任也。苟或依違在位,啟沃無聞,雖居廊廟之崇,莫著彌綸之效。宜敷朝旨,用罷鼎司。昉自處機衡,曾無規畫。擁化源而滋久,孤物望以何深!俾長中臺,尚為優渥。可依前尚書右僕射,罷知政事。」歷考前後制麻,只言可某官,其云罷知政事者,洎創增之也。國史昉傳云:昉厚善洎,及昉罷,洎草制乃如此。紹興二十九年,沈該罷制,學士周麟之於結句後,添入可罷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蓋用此云。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30

容齋四筆

卷第十三(二十四則)

  科舉之弊不可革

  法禁益煩,奸偽滋熾,唯科場最然,其尤者莫如銓試。代筆有禁也,禁之愈急,則代之者獲賂謝愈多。其不幸而敗者百無一二,正使得之,元未嘗致法。吏部長貳簾試之制,非不善也,而文具兒戲,抑又甚焉。議論奉公之臣,朝夕建明,然此風如决流偃草,未嘗少革。或以謂失於任法而不任人之故。殊不思所任之人,渠肯一意向方,見惡輒取,於事無益,而禍謗先集於厥身矣!開寶中,太子賓客邊光範掌選,太廟齋郎李宗訥赴吏部銓,光範見其年少,意未能屬辭,語之曰:「苟援筆成六韻,雖不試書判,可入等矣。」宗訥曰:「非唯學詩,亦嘗留心詞賦。」即試詩賦二首,數刻而就。甚嘉賞之,翌日擬授祕書省正字。今之世,寧復有是哉!

  宰執子弟廷試

  太宗朝,呂文穆公蒙正之弟蒙亨舉進士,禮部高等薦名。既廷試,與李文正公昉之子宗諤,並以父兄在中書罷之。國史許仲宣傳云,仲宣子待問,雍熙二年舉進士,與李宗諤、呂蒙亨、王扶幷預廷試。宗諤即宰相昉之子,蒙亨參知政事蒙正之弟,扶鹽鐵使明之子。上曰:「斯並勢家,與孤寒競進,縱以藝升,人亦謂朕有私也。」皆下第,正此事也。仲宣時為度支使。仁宗朝,韓忠憲公億為參知政事,子維以進士奏名禮部,不肯試大廷,受蔭入官。唐質肅公介參政,子義問鎖廳試禮部,用舉者召試祕閣,介引嫌罷之。舊制,嚴於宰執子弟如此,與夫秦益公柄國,而子熺、孫塤皆於省殿試輒冠多士者異矣!

白洋 发表于 2005-11-24 10:31

容齋四筆

國初救弊

  國朝削併僭偽,救民水火之中,然亦有因仍舊弊,未暇更張者,故須賴於賢士大夫昌言之。江左初平,太宗選張齊賢為江南西路轉運使,諭以民間不便事,令一一條奏。先是諸州罪人多錮送闕下,緣路非理而死者,常十五六。齊賢至蘄州,見南劍州吏送罪人者,索得州帖視之。二人皆逢販私鹽者,為荷鹽籠得鹽二斤,又六人皆嘗見販鹽而不告者,並黥决傳送,而五人已死於路。江州司理院自正月至二月,經過寄禁罪人,計三百二十四人。建州民二人,本田家客戶,嘗於主家塘內,以錐刺得魚一斤半,並杖脊、黥面,送闕下。齊賢上言:「乞俟至京,擇官慮問,如顯有負屈者,本州官吏量加懲罰。自今只令發遣正身。」及虔州,送三囚,嘗市得牛肉,幷家屬十二人悉詣闕,而殺牛賊不獲,齊賢憫之,即遣其妻子還。自是江南送罪人者減大半。是皆相循習所致也,齊賢改為,其利民如此。齊賢以太平興國二年方登科,六年為使者,八年還朝,由密學拜執政,可謂迅用也。

  房玄齡名字

  舊唐書目錄書房元齡,而本傳云房喬字玄齡,新唐書列傳房玄齡字喬,而宰相世系表玄齡字喬松,三者不同。趙明誠金石錄得其神道碑,褚遂良書,名字與新史傳同。予記先公自燕還,有房碑一冊,于志寧撰,乃玄齡字喬松,本欽宗在東宮時所藏,其後猶有一印,曰「伯志西齋」。今亦不存矣。

  二朱詩詞

  朱載上,舒州桐城人,為黃州教授,有詩云:「官閒無一事,胡蝶飛上階。」東坡公見之,稱賞再三,遂為知己。中書舍人新仲翌,其次子也,有家學,十八歲時,戲作小詞,所謂「流水泠泠,斷橋斜路梅枝亞」者。朱希真見而書諸扇,今人遂以為希真所作。又有摺摺扇詞云:「宮紗蜂趕梅,寶扇鸞開翅。數摺聚清風,一捻生秋意。搖搖雲母輕,裊裊瓊枝細。莫解玉連環,怕作飛花墜。」公親書稿固存,亦因張安國書扇,而載於于湖集中。其詠五月菊詞云:「玉臺金盞對炎光。全似去年香。有意莊嚴端午,不應忘却重陽。菖蒲九節,金英滿把,同泛瑤觴。舊日東籬陶令,北窗正傲羲皇。」淵明於五六月高臥北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用此事於五月菊,詩家嘆其精切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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