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振中>>>书法，在当代，在干什么？能干什么？{经邱先生亲审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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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在当代，在干什么？能干什么？

墍“中国书法在当代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对邱振中先生的主题性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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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7年11月15日下午

地点

邱振中先生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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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

本访谈专题发布后，邱振中先生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对访谈的录音整理进行阅读，并最终对部分整理过程中的出现误差的内容进行了修正，网站根据邱振中先生发送过来的修正文稿重新发布，所有文字和观点以此为准，再次感谢邱振中先生对书法网的厚爱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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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

确定这个访谈是因为在中国美术馆第二届名家书法提名展的新闻发布会上听到邱振中先生的一个简短的主题性发言，由于当时没有做记录，但是感觉该发言深具价值和意义，所以在当时就确定了访谈的意向，本来可以做的更充分些，比如在提问的提纲上等方面再做些准备，但是由于邱振中先生确定在16号就要出差，所以抢在15号的下午完成这个主题性的访谈。

配发在本访谈的所有照片均是以前的某个时间（已经忘记）在邱先生家中拍摄，当时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去的，也不知道要拍这些照片是用来做什么，就一直安静的在我的电脑中呆着，这次刚好一张照片也没有拍，所以也就刚好将这些安静存在的照片用上了，翻开照片时看到人物衣着却刚好和现在的季节是对的上的，这真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巧合。

如此说明。

声明：
本来是在后记里的一个声明，感觉还是摘了下来放到前面来，以做后记前说：

当然由于时间上的关系，这篇谈话的录音整理是未经邱振中先生本人审阅的，所以很多的谈话言语和真实写作文辞上的误差及可能因由整理过程中的听写之间的误差而导致观点上的明确甚至偏离，都可能存在，在此要做申明，也正因此，本访谈只作为录音整理而不做正式观点文论发表，更因此请不要不经网站和邱振中先生的允许而做其他任何形式的转载，一经发现，所引起的一切后果都将由转载者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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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在上次的中国美术馆第二届名家提名展的新闻发布会上，我听到了您有一段主题性发言，这个主题性发言似乎与这个新闻发布会无关，但我却认为这个主题性发言对当代中国书法深具价值和意义的，你在发言中系统的阐述了“中国书法在当代存在的意义和价值”，虽然整个发言只有简短的数分钟，但是在观点的阐述上是系统的是完整的，当然在此前，在您的著作中及别人的论述中对整个主题有过零星的表达，但我觉得这一次是比较系统的阐述，是第一次完整而明确的回答了“书法到底在干什么？能干什么？”。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对您再来做一次访问，必须把它记录下来。

邱振中:
我在潜意识中感觉到，在各种场合遭遇到，很多人都不知道书法界在做什么，书法的意义在哪里？他们的问题没有这么清晰，但我感觉到他们实际上对这一点都不了解，不清楚……

配图说明：
该系列图片为邱先生和朋友在看《古诗四贴》的高仿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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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这是必须要回答的？

邱振中：对。这是真正从事书法工作的人的一个前提——导论。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如果是仅仅是爱好——我喜欢，那可以不要谈。我还喜欢下象棋、打扑克牌、打麻将呢！那区别在哪里啊？你说这个书法更有文化，麻将也有文化啊！大众文化啊！很深刻的文化！——现在关于任何一种文化都能说出深刻的东西来，都能发掘出它的学术意义！……这涉及到社会认识的问题，对个人来说，同时也是一个切身问题……

一痴：所以，那天我也问到您为什么在这样一个场合来做这个主题性发言，并且如此的系……

邱振中：你几次跟我谈到“系统”，我回来也在思考。我记得所有的问题都在我的文章里说过……

一痴：是，但是没有这一次把几点几点说的这么系统！

邱振中：也说过，主要在于没有这么清晰地说。书法的意义，一、二、三、四。清晰，也许主要是清晰。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渗透在我的文章所包含的各种问题中，渗透在我自己书法创作的实践中：传统书法、现代风格书法（包括“四个系列”的个展）、现在所做的绘画等等。这样四个方面的思考基本上能让我们认识到书法在这个时代可能具有的意义。

配图说明：
邱先生在电脑前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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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您是这样认为的？

邱振中：书法在这个时代还能做出重要贡献，最有力的证明就是林散之。林散之虽然比我们年长，但实际上和我们曾经存在于同一时空中。他做出了伟大的贡献……传统意义上的书法史我们肯定能继续写下去。

一痴：而且还是大有希望？

邱振中：是的。但是我们对书法可能具有的社会影响，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这是因为今天整个社会的文化结构的改变。书法以前多么重要啊！对不对？多重要啊！但是你现在要想恢复那时候的地位，是不可能的……现在重要的东西太多了。举个例子，曹意强的老师，牛津大学的哈斯克尔教授（1928－2000）就说过，绘画与以前不一样，最有才气的年轻人都被电影吸引去了！你有什么办法？……，眼见着一个领域人才的流失。那你再来看书法，以前是什么人在做书法？……这个不能埋怨人，也不能埋怨社会的变化。现代社会，重要的领域多了，吸引人的领域多了，不过它（书法）能继续做下去。我提醒大家注意的，是像林散之这样伟大的成就，在绘画领域、在书法之外的其他领域所产生的影响，还是很有限的。当然这种状况也可能改变，改变的契机就是整个社会对书法的认识。刚才我已经谈过了今天社会对书法的认识的背景，在这样的背景下，书法要扩展它的影响很难。
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是现代风格书法创作。书法作为现代艺术创作的资源，它有两种方式。
如果我们还在写字，还在用毛笔进行一次性的书写，所以还可以叫做书法，但是它整个的结构，以及所保存的记忆、所倾注的精神生活，总之我们能够从中读出的信息，与过去很不相同，有联系，也有很多新的东西。这就是我所说的现代风格的书法。这是一条可以走下去的道路。日本人先走了一步，中国书法艺术家受到它们的影响，也开始做这一类的作品。
1989年我的个展《最初的四个系列》，就是想看看，在日本现代书法的思路之外，我们在现代风格书法方面有哪些新的可能。这是这个展览的主旨。

配图说明：
邱先生客厅中的书架和图书馆的书墙一样，背靠沙发，有坐拥书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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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这里我插一句，您对当前中国现代书法的创作是如何评价的？

邱振中：这个等一下我们再说。你所说的现代书法是个很笼统的概念，我把它分成几个不同的部分。
一种是有文字、用毛笔，一次性书写，这个叫现代风格的书法；下边我要说的是另外一种以书法为资源，以它的图形、含义，以它已有的作品、已有的观念等作为出发点，不受任何限制地来做现代艺术作品。比如用王羲之的字来做剪贴，这里面就没有作者书写的程序。假设我们由此而做出一个观念作品，那么它不是书法，而是一件“源自书法”的现代艺术作品。
三类作品（传统风格书法、现代风格书法、源自书法的现代艺术）我分得很清楚。但今天我们把后面两类合并在一起，与传统书法做了区别。
第三类里利用书法资源时想象力施展的空间非常宽广。我们经常听到一些指责：你怎么这样来做书法？……说实在的，我觉得目前在这个类别里不是“出格”的问题，而是想象力还太不够了。不是说他想的时候跑的太远，而是跑得还不够快，不够远！
在第三类创作中，我们有可能做出意想不到的，非常精彩、     非常深刻的作品。但是这不容易做到。不容易在什么地方呢？第一，你对书法的理解必须很深，你才能用好；第二，你还要有现代艺术观念和有关的才能、想象力，这里我们就要说到一位艺术家对整个当代艺术的认识、把握能力——这不是我们今天所能够详细谈论的。当代艺术面临很多困难，不论做装置、做影像，做任何东西要出新意都非常困难！我们在“798”看到的许多作品都缺少原创性。用书法做现代艺术要有才能、有智慧。当然，不论国内国外，都有一些艺术家，利用书法已经做出了很精彩的作品，比如徐冰等人的作品。

配图说明：
邱先生对书的爱是超越常人的，谈话过程中他随时能从书架中挑选出数本书来做推荐或者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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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你还举例了许多国外的艺术家……

邱振中：这里的情况很复杂。因为国外艺术家有他们自己的书写传统，他即使是受中国书法的影响，通常也无法准确地判断。举个例子，《神居何所》中有法国画家J.Miotte（1926－）的一件抽象作品，那种运动感、空间感真是好，无可挑剔。但他是用刷子做的，你说他受不受书法的影响？我们无从考证。其实这也没关系，我们只要欣赏到好作品就感到很欣慰。其中确实有一些出色的，甚至伟大的当代艺术受到中国书法的影响。举个例子，法国一位画家画室中挂的都是中国毛笔，你说他受没受到中国书法的影响？呵呵！所以这个东西就很复杂，很微妙。我们不要强说这些，但是放眼冷静地看看这个世界，书法确实能为整个当代艺术，为世界各国的艺术家提供一种资源，提供一个技术和想象的支点。
    我们已经谈了三点。接下来我们要谈的是，书法作为一种重要的中国文化现象，可能比原来人们想象的都更重要。      
从我们已有的研究来看，它和语言的关系密切——不是说我们在书写文字，而是说书法之所以产生，和我们中国人的语言观念有关系，跟人们视觉图式，跟人们视觉心理如何放大图像有关系，即意蕴的生成机制有关系。怎么读出意蕴？书法理论里意蕴的阐释，是非常典型的中国式阐释。这里面所生发出的语言问题、心理问题、社会问题、哲学问题、文化问题，在别的领域或者不那么典型，或者角度不同，而书法以其特殊的方式把问题推到我们面前。我们已经开始做了一些工作，但还仅仅是开始。对书法的学术的研究完全有可能成为中国人文学科领域中重要的一支。
为此我们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但这些工作学界绝大多数人还不了解。只是偶尔某些人做出了一些评价，比如说赵毅衡。他读了我的一些文章，他说，你解决的不仅是书法和中国艺术的问题，对理解中国的诗学甚至是哲学，打开了一条新路。赵毅衡说的是一个重大的判断，但要经过长时间的检验。假如经过检验，我们的研究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或许能证明书法在学术上的重要性？——

配图说明：
这就是传说中的读书笔记，我一直听说邱振中先生的读书笔记，但是当他们真的呈现在我面前的一刹那还是让我惊讶不已……这些还仅是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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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痴：除了您之外，还有没有谁？

邱振中：我不知道！

一痴：在书法领域？

邱振中：我不知道。
    只有很少人有资格谈论历史的可能性。有关问题我思考得不多。
我认为，这不是谁个人的事情，也不在于某某是否已经做到，问题在于书法理论的可能性。
书法在学术研究上的重要意义我深信不疑。
第五点，作为大众文化的书法。
中国当代大众文化中，书法是个特殊的类别。书法爱好者的数量或许比不上流行歌曲，但它与中国文化，与历史，与人们深层心理的关系，却是其他任何一种流行文化所不能相比的。此外，关心书法的不仅是动手写写字的人，希望家里挂张书法的人恐怕无以数计。书法与民族心理结构的关系在大众文化的领域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
我们都很少从这个角度来看待书法。
大众文化研究是当代文化研究中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如果把书法作为大众文化研究的对象，那里面真不知道会引出多少新鲜的认识。我感觉到它是一个宝藏，人们还没有开始去发掘。
当我们把以上所说到的五点合在一起的时候，书法在当代文化中的重要性便逐渐显现了出来。

    ……

配图说明：
邱先生的阅读面之广，是让人叹为观止的，书架上的局部书目可以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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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后面的谈话还持续了近一个多小时，但是由于录像机的空间内存已经满了，所以非常遗憾没有全部记录，但是基本的大主题已经阐述的比较完整，后面的谈话更加轻松和多角度，即有对以上主题的更具体的阐述也有随机性的漫谈。

当然由于时间上的关系，这篇谈话的录音整理是未经邱振中先生本人审阅的，所以很多的谈话言语和真实写作文辞上的误差及可能因由整理过程中的听写之间的误差而导致观点上的明确甚至偏离，都可能存在，在此要做申明，也正因此，本访谈只作为录音整理而不做正式观点文论发表，更因此，请不要不经网站和邱振中先生的允许而做其他任何形式的转载，一经发现，所引起的一切后果都将由转载者自负

本文已经邱振中先生亲审定稿,对于邱先生的支持，我们表示感谢和由衷的敬意！
2008.1.21

夏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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