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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白洋

容斋续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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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冢宰治内
《周礼·天官冢宰》,其属有宫正,实掌王宫之戒令纠禁。内宰以阴礼教六宫,以阴礼教九嫔。盖宫中官之长也。故自后、夫人之外,九嫔、世妇、女御以下,无不列于属中。后世宫掖之事,非上宰可得而闻也。《礼记·内则》篇记男女事父母、舅姑,细琐毕载,而首句云:“后王命冢宰,降德于众兆民。”则以其治内故也。
宰相爵邑
国朝宰相初不用爵邑为轻重,然亦尝以代升黜。王文康曾任司空,后为太子太师,经太宗登极恩,但封祁国公。吕文穆自司徒谢事为太子太师,经东封西祀恩,不复再得三公,但封徐国、许国公而已。寇忠憨罢相,学士钱惟演以太子太傅处之,真宗令更与些恩数,惟演但乞封国公。王冀公钦若食邑已过万户,及谪为司农卿,于衔内尽除去,后再拜相,乃悉还之。汤岐公以大观文免相,因御史言落职镌爵。赵卫公坐举官犯赃,见为使相,但降封益川郡公,削二千户。今周益公亦然,皆故实所无也。王婺相元封冀,嫌其与钦若同,屡欲改,适有进国史赏,予为拟进韩国制词,用“有此冀方,莫如韩乐”。既播告矣,而删定官冯震武以为真宗故封,不许用,遂贴麻为鲁,虽著于司封格,冯盖不知富韩公已用之矣。是时,婺相以食邑过二万户为辞,寿皇遣中使至迈所居宣示,令具前此有无体例,及合如何施行事理,拟定闻奏。遂以邑户无止法复命,乃竟行下。
杨子一毛
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杨朱之书,不传于今,其语无所考。惟《列子》所载:“杨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国而隐耕。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人人不损一毫,不利天下,天下治矣。’禽子问杨朱曰:‘去子体之一毛以济一世,汝为之乎?’杨子曰:‘世固非一毛之所济。’禽子曰:‘假济,为之乎?’杨子弗应。禽子出语孟孙阳,阳曰:‘有侵若肌肤获万金者,若为之乎?’曰:‘为之。’曰:‘有断若一节得一国,子为之乎?’禽子默然。阳曰:‘积一毛以成肌肤,积肌肤以成一节,一毛固一体万分中之一物,奈何轻之?’”观此,则孟氏之言可证矣。
李长吉诗
李长吉有《罗浮山人诗》云:“欲剪湘中一尺天,吴娥莫道吴刀涩。”正用杜老《题王宰画山水图歌》,“焉得并州快剪刀,剪取吴松半江水”之句,长吉非蹈袭人后者,疑亦偶同,不失自为好语也。
子夏经学
孔子弟子惟子夏于诸经独有书,虽传记杂言未可尽信,然要为与他人不同矣。于《易》则有传,于《诗》则有序。而《毛诗》之学,一云,子夏授高行子,四传而至小毛公;一云,子夏传曾申,五传而至大毛公。于《礼》则有《仪礼丧服》一篇,马融、王肃诸儒多为之训说。于《春秋》,所云“不能赞一辞”,盖亦尝从事于斯矣,公羊高实受之于子夏,谷梁赤者,《风俗通》亦云子夏门人。于《论语》,则郑康成以为仲弓、子夏等所撰定也。后汉徐防上疏曰:“《诗》、《书》、《礼》、《乐》,定自孔子,发明章句,始于子夏。斯其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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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卷第十五(十三则)
紫阁山村诗
宣和间,朱励挟花石进奉之名,以固宠规利。东南部使者郡守多出其门,如徐铸、应安道、王仲闳辈济其恶,豪夺渔取,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领健卒直入其家,用黄封表志,而未即取,护视微不谨,则被以大不恭罪,及发行,必撤屋决墙而出。人有一物小异,共指为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杨戬、李彦创汝州西城所,任辉彦、李士涣,王浒、毛孝立之徒,亦助之发物供奉,大抵类勔,而又有甚焉者。徽宗患其扰,屡禁止之,然覆出为恶,不能绝也。偶读白乐天《紫阁山北村》诗,乃知唐世固有是事。漫录于此:“晨游紫阁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见予喜,为予开一樽。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飨。主人退后立,敛手反如宾。中庭有奇树,种来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断其根。口称采造家,身属神策军。主人切勿语,中尉正承恩。”盖贞元、元和间也。
李林甫秦桧
李林甫为宰相,妒贤嫉能,以裴耀卿、张九龄在己上,以李适之争权,设诡计去之。若其所引用,如牛仙客至终于位,陈希烈及见其死,皆共政六七年。虽两人伴食谄事,所以能久,然林甫以伎心贼害,亦不朝愠暮喜,尚能容之。秦桧则不然,其始也,见其能助我,自冗散小官,不三二年至执政。史才由御史检法官超右正言,迁谏议大夫,遂签书枢密。施钜由中书检正、郑仲熊由正言,同除权吏部侍郎。方受告正谢,施即参知政事,郑为签枢。宋朴为殿中侍御史,欲骤用之,令台中申称本台缺检法主簿,须长贰乃可辟。即就状奏除侍御史,许荐举,遽拜中丞,谢日除签枢,其捷如此。然数人者不能数月而罢。杨愿最善佞,至饮食动作悉效之。秦尝因食,喷嚏失笑,愿于仓卒间,亦阳喷饭而笑,左右侍者晒焉。秦察其奉己,愈喜。既历岁亦厌之,讽御史排击而预告之,愿涕泪交颐。秦曰:“士大夫出处常事耳,何至是?”愿对曰:“愿起贱微,致身此地,已不啻足,但受太师生成恩,过于父母,一旦别去,何时复望车尘马足邪?是所以悲也。”秦益怜之,使以本职奉祠,仅三月起知宣州。李若谷罢参政,或曰:“胡不效杨原仲之泣?”李河北人,有直气,笑曰:“便打杀我,亦撰眼泪不出。”秦闻而大怒,遂有江州居住之命。秦尝以病谒告,政府独有余尧弼,因奏对,高宗访以机务,一二不能答。秦病愈入见,上曰:“余尧弼既参大政,朝廷事亦宜使之与闻。”秦退,扣余曰:“比日榻前所询何事?”余具以告。秦呼省吏取公牍阅视,皆已书押。责之曰:“君既书押了,安得言弗知?是故欲相卖耳!”余离席辩析,不复应。明日台评交章。段拂为人愦愦,一日,秦在前开陈颇久,遂俯首瞌睡。秦退始觉,殊窘怖,上犹慰抚之,且询其乡里。少顷,还殿廊幕中。秦闭日诵佛,典客赞揖至三,乃答。归政事堂,穷诘其语,无以对,旋遭劾,至于责居。汤思退在枢府,上偶回顾,有所问。秦是日所奏,微不合。即云:“陛下不以臣言为然,乞问汤思退。”上曰:“此事朕岂不晓,何用问他汤思退?”秦还省见汤,已不乐,谋去之。会其病,迫于亡,遂免。考其所为,盖出偃月堂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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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注书难
注书至难,虽孔安国、马融、郑康成、王弼之解经,杜元凯之解《左传》,颜师古之注《汉书》,亦不能无失。王荆公《诗新经》,“八月剥棘”解云:“剥者,剥其皮而迸之,所以养老也。”毛公本注云:“剥,击也。”陆德明音普卜反。公皆不用。后从蒋山郊步至民家,问其翁安在?曰:“去扑棘。”始悟前非。即具奏乞除去十三字,故今本无之。洪庆善注《楚辞·九歌·东君》篇:“縆瑟兮交鼓,萧钟兮瑶簴。”引《仪礼·乡饮酒》章“问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为比,云:“萧钟者,取二乐声之相应者互奏之。”即镂板,置于坟庵,一蜀客过而见之,曰:“一本萧作■,《广韵》训为击也。盖是击钟,正与縆瑟为对耳。”庆善谢而亟改之。政和初,蔡京禁苏氏学,蕲春一土独杜门注其诗,不与人往还。钱伸仲为黄冈尉,因考校上舍,往来其乡,三进谒然后得见。首请借阅其书,士人指案侧巨编数十,使随意抽读,适得《和杨公济梅花》十绝:“月地云阶漫一尊,玉奴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注云:“玉奴,齐东昏侯潘妃小字。临春、结绮者,东后主三阁之名也。”伸仲曰:“所引止于此耳?”曰:“然。”伸仲曰:“唐牛僧孺所作《周秦行纪》,记入薄太后庙,见古后妃辈,所谓月地云阶见洞仙,东昏以玉儿故,身死国除,不拟负他,乃是此篇所用。先生何为没而不书?”士人恍然失色,不复一语,顾其子然纸炬悉焚之。伸仲劝使姑留之,竟不可。曰:“吾枉用工夫十年,非君几贻士林嗤笑。”伸仲每谈其事,以戒后生。但玉奴乃杨贵妃自称,潘妃则名玉儿也。剥枣之说,得于吴说、傅朋,箫钟则庆善自言也。绍兴初,又有傅洪秀才注坡词,镂板钱塘,至于“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不能引“共道人间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之句。“笑怕蔷薇■”,“学画鸦黄未就”,不能引《南部烟花录》,如此甚多。
书易脱误
经典遭秦火之余,脱亡散落,其仅存于今者,相传千岁,虽有错误,无由复改。《汉·艺文志》载:“刘向以中古文《易经》校施、孟、梁丘经,或脱去‘无咎’、‘悔亡’,唯费氏经与古文同。以《尚书》校欧阳、夏侯三家经文,《酒诰》脱简一,《召诰》脱简二。率简二十五字者,脱亦二十五字,简二十二字者,脱亦二十二字。”今世所存者,独孔氏古文,故不见二篇脱处。《周易·杂卦》自《乾》、《坤》以至《需》、《讼》,皆以两两相从,而明相反之义,若《大过》至《夬》八卦则否。盖传者之失也。东坡始正之。元本云:“《大过》,颠也。《姤》,遇也,柔遇刚也。《渐》,女归待男行也。《颐》,养正也。《既济》,定也。《归妹》,女之终也。《未济》,男之穷也。《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坡改云:“《颐》,养正也。《大过》,颠也。《姤》,遇也,柔遇刚也。《夬》,决也,刚决柔也,君子道长,小人道忧也。《渐》,女归待男行也。《归妹》,女之终也。《既济》,定也。《未济》,男之穷也。”谓如此而相从之次,相反之义,焕然若合符节矣。《尚书·洪范》“四,五纪:一曰岁,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历数”,便合继之以“王省惟岁,卿士惟月,师尹惟日”。至于“月之从星,则以风雨”一章,乃接“五皇极”,亦以简编脱误,故失其先后之次。“五皇极”之中,盖亦有杂“九,五福”之文者。如“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时人斯其辜,于其无好德,汝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及上文“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则锡之福”是也。《康诰》自“惟三月,哉生魄”至“乃洪《大诰》治”四十八字,乃是《洛诰》,合在篇首“周公拜手”之前。《武成》一篇,王荆公始正之,自“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即继以“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至“一戎衣,天下大定”,乃继以“厥四月,哉生明”至“予小子其承厥志”,然后及“乃反商政”,以讫终篇,则首尾亦粲然不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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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6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南陔六诗
《南陔》、《白华》、《华黍》、《由庚》、《崇邱》、《由仪》六诗,毛公为《诗诂训传》,各置其名,述其义,而亡其辞。《乡饮酒》、《燕礼》云“笙入堂下,磐南北面立。乐奏《南陔》、《白华》、《华黍》”,“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乃合乐,《周南·关雎》、《葛覃》、《卷耳》、《召南·鹊巢》、《采苹》、《采蘩》”。窃详文意,所谓歌者,有其辞所以可歌,如《鱼丽》、《嘉鱼》、《关雎》以下是也;亡其辞者不可歌,故以笙吹之,《南陔》至于《由仪》是也。有其义者,谓“孝子相戒以养”、“万物得由其道”之义,亡其辞者,元未尝有辞也。郑康成始以为及秦之世而亡之。又引《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为比,谓《新宫》之诗亦亡。按《左传》宋公享叔孙昭子,赋《新宫》。杜注为逸诗,即亦有辞,非诸篇比也。陆德明音义云:“此六篇盖武王之诗,周公制礼,用为乐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及秦而亡。”盖祖郑说耳。且古《诗》经删及逸不存者多矣,何独列此六名于大序中乎?束皙《补亡》六篇,不作可也。《左传》叔孙豹如晋,晋侯享之,金奏《肆夏》、《韶夏》、《纳夏》,工歌《文王》、《大明》、《帛》、《鹿鸣》、《四牡》、《皇皇者华》。三《夏》者乐曲名,击钟而奏,亦以乐曲无辞,故以金奏,若六诗则工歌之矣,尤可证也。
绍圣废春秋
五声本于五行,而征音废。四渎源于四方,而济水绝。《周官》六典所以布治,而司空之书亡。是固出于无可奈何,非人力所能力也。乃若《六经》载道,而王安石欲废《春秋》。绍圣中,章子厚作相,蔡卞执政,遂明下诏罢此经,诚万世之罪人也。
王韶熙河
王韶取熙河,国史以为尝游陕西,采访边事,遂诣阙上书。偶读《晁以道集·与熙河钱经略书》,云:“熙河一道,曹南院弃而不城者也。其后夏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其如韩、范之论何?又其后有一王长官韶者,薄游阳翟,偶见《英公神道碑》所载云云,遂窃以为策以干丞相。时丞相是谓韩公,视王长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数州,则又王长官弃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不浅,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陇拶似若无能,颇闻有子存,实有不可不惧者。”此书盖是元祐初年,然则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时未得其说也。《英公碑》,王岐公所作,但云尝上十策。若通唃厮啰之属羌。当时施用之,余皆不书,不知晁公所指为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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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书籍之厄
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图书十四万卷,将亡之夕尽焚之。隋嘉则殿有书三十七万卷,唐平王世充,得其旧书于东都,浮舟泝河,尽覆于砥柱,贞观、开元募借缮写,两都各聚书四部。禄山之乱,尺简不藏。代宗、文宗时,复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库。黄巢之乱,存者盖勘。昭宗又于诸道求访,及徒洛阳,荡然无遗。今人观汉、隋、唐《经藉·艺文志》,未尝不茫然太息也。晁以道记本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旧书,今其子孙不知何在。李文正所藏既富,而且辟学馆以延学士大夫,不待见主人,而下马直入读书。供牢饩以给其日力,与众共利之。今其家仅有败屋数楹,而书不知何在也!宋宣献家兼有毕文简、杨文庄二家之书,其富盖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灾为灰烬。以道自谓家五世于兹,虽不敢与宋氏争多,而校雠是正,未肯自逊。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谴。唯刘壮舆家于庐山之阳,自其祖凝之以来,遗子孙者唯图书也,其书与七泽俱富矣。于是为作记。今刘氏之在庐山者不闻其人,则所谓藏书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于斯文为靳靳也。宣和殿、太清楼、龙图阁御府所储,靖康荡析之余,尽归于燕,置之秘书省,乃有幸而得存者焉。
逐贫赋
韩文公《送穷文》,柳子厚《乞巧文》,皆拟扬子云《逐贫赋》。韩公《进学解》拟东方朔《客难》,柳子《晋问》篇拟枚乘《七发》、《贞符》拟《剧秦美新》,黄鲁直《跛奚移文》拟王子渊《僮约》,皆极文章之妙。《逐贫》一赋几五百言,《文选》不收,《初学记》所载才百余字,今人盖有未之见者,辄录于此,云:“扬子遁世,离俗独处。左邻崇山,右接旷野。邻垣乞儿,终贫且窭。礼薄义弊,相与群聚。惆怅失志,呼贫与语:‘汝在六极,投弃荒遐。好为庸卒,刑戮是加。匪惟幼稚,嬉戏土沙。居非近邻,接屋连家。恩轻毛羽,义薄轻罗。进不由德,退不受河。久为滞客,其意若何?人皆文绣,余褐不全。人皆稻粱,我独藜餐。贫无宝玩,何以接欢。宗室之宴,为乐不槃。徒行负赁,出处易衣。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或耘或耔,沾体露肌。朋友道绝,进官凌迟。厥咎安在,职女之为。舍女远窜,昆仑之颠。尔复我随,翰飞戾天。舍尔登山,岩穴隐藏,尔复我随,陟彼高冈。舍尔入海,泛彼柏舟。尔复我随,载沉载浮。我行尔动,我静尔休。岂无他人,从我何求?今汝去矣,勿复久留!’贫曰:‘唯唯,主人见逐,多言益嗤。心有所怀,愿得尽辞。昔我乃祖,崇其明德。克佐帝尧,誓为典则。土阶茅茨,匪雕匪饰。爱及季世,纵其昏惑。饕餐之群,贪富苟得。鄙我先人,乃做乃骄。瑶台琼室,华屋崇高。流酒为他,积肉为崤。是用鹊逝,不践其朝。三省吾身,谓予无諐。处君之家,福禄如山。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堪寒能暑,少而习焉。寒暑不忒,等寿神仙。桀跖不顾,贪类不干。人皆重蔽,子独露居。人皆怵惕,子独无虞。’言辞既窑,色厉目张。摄齐而兴,降阶下堂。‘誓将去汝,适彼首阳。孤竹之子,与我连行。’余乃避席,辞谢不直:‘请不贰过,闻义则服。氏与尔居,终无厌极。’贫遂不去,与我游息。”唐宣宗时,有文士王振自称“紫逻山人”,有《送穷辞》一篇,引韩吏部为说,其文意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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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7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涧松山苗
诗文当有所本,若用古人语意,别出机抒,曲而畅之,自足以传示来世。左太冲《咏史》诗曰:“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白乐天《续古》一篇,全用之,曰:“雨露长纤草,山苗高入云。风雪折劲木,涧松摧为薪。风摧此何意,风长彼何因?百尺涧底死,寸茎山上春。”语意皆出太冲,然其含蓄顿挫,则不逮也。
男子运起寅
今之五行家学,凡男子小运起于寅,女子小运起于申,莫知何书所载?《淮南子·汜论训》篇云:“礼三十而娶。”许叔重注曰:“三十而娶者,阴阳未分时俱生于子,男从子数左行三十年立于巳,女从子数右行二十年亦立于已,合夫妇,故圣人因是制礼,使男子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其男子自巳数左行十得寅,故人十月而生于寅,故男子数从寅起,女自巳数右行得申,亦十月而生于申,故女子数从申起。”此说正为起运也。
宰我作难
《史记》称宰我为齐临菑大夫,与田常作难,以夷其族,孔子耻之。苏子由作《古史》,精为辩之,以为子我者阚止也,与田常争齐政,为常所杀,以其字亦曰子我,故《战国》之书误以为宰予。此论既出,圣门高第,得免非义之谤。东坡又引李斯《谏书》,谓“田常阴取齐国,杀宰予于庭”。是其不从田常,故为所杀也。予又考之,子路之死,孔子曰:“由也死矣。”又曰:“天祝予!”哭于中庭,使人覆醢,其悲之如是,不应宰我遇祸,略无一言。《孟子》所载三子论圣人贤于尧、舜等语,疑是夫子没后所谈,不然,师在而备出意见议之,无复质正,恐非也。然则宰我不死于田常,更可证矣。而《淮南子》又有一说云:“将相摄威擅势,私门成党,而使道不行。故使陈成、田常、鸱夷子皮得成其难,使吕氏绝祀。”子皮谓范蠡也,蠡浮海变姓名游齐,时简公之难已十余年矣。《说苑》亦云:“田常与宰我争,宰我将攻之,鸱夷子皮告田常,遂残宰我。”此说尤为无稽,是以蠡为助田氏为齐祸,其不分贤逆如此。
古人占梦
《汉·艺文志·七略》杂占十八家,以《黄帝长柳占梦》十一卷,《甘德长柳占梦》二十卷为首,其说曰:“杂占者,纪百家之象,候善恶之证。众占非一,而梦为大,故周有其官。”《周礼》:“太卜,掌三梦之法,一曰致梦,二曰觭梦,三曰咸陟。”郑氏以为致梦夏后氏所作,觭梦商人所作,咸涉者言梦之皆得,周人作焉。而占梦专为一官,以日月星辰占六梦之吉凶,其别:曰正、曰噩、曰思、曰寤、曰喜、曰惧。季冬,聘王梦,献吉梦于王,玉拜而受之。乃舍萌于四方,以赠恶梦。舍萌者,犹释采也。赠者,送之也。《诗》、《书》、《礼》经所载,高宗梦得说;周文王梦帝与九龄;武王伐纣,梦叶朕卜;宣王考牧,牧人有熊署虺蛇之梦,召彼故老,讯之占梦。《左传》所书尤多。孔子梦坐奠于两楹。然则古之圣贤,未尝不以梦为大,是以见于《七略》者如此。魏、晋方技,犹时时或有之。今人不复留意此卜,虽市并妄术,所在如林,亦无一箇以占梦自名者,其学殆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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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29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思颍诗
士大夫发迹垄亩,贵为公卿,谓父祖旧庐为不可居,而更新其宅者多矣。复以医药弗便,饮膳难得,自村疃而迁于邑,自邑而迁于郡者亦多矣。唯翩然委而去之,或远在数百千里之外,自非有大不得已,则举动为不宜轻。若夫以为得计,又从而咏歌夸诩之,著于诗文,是其一时思虑,诚为不审,虽名公矩人,未能或之免也。欧阳公,吉州庐陵人,其父崇公,葬于其里之泷冈,公自为《阡表》,纪其平生。而公中年乃欲居颍,其《思颍诗序》云:“予自广陵得请来颖,爱其民淳讼简,土厚水甘,慨然有终焉之志。尔来思颖之念,未尝少忘于心,而意之所存,亦时时见于文字。乃发旧稿,得南京以后诗十余篇,皆思颍之作,以见予拳拳于颍者,非一日也。”又《续诗序》云:“自丁家难,服除,入翰林为学士,忽忽八年间,归颍之志虽未遂,然未尝一日少忘焉。至于今,年六十有四,免并得蔡,蔡、颍连疆,因得以为归老之渐。又得在毫及青十有七篇,附之,时熙宁三年也。”公次年致仕,又一年而薨,其逍遥于颍,盖无几时,惜无一语及于松楸之思。崇公惟一子耳,公生四子,皆为颍人,泷冈之上,遂无复有子孙临之,是因一代贵达,而坟墓乃隔为他壤。予每读二序,辄为太息。嗟乎!此文不作可也。若东坡之居宜兴,乃因免汝州居住而至,其后自海外北还,无以为归,复暂至常州,已而捐馆。文定公虽居许,而治命反葬于眉山云。
刘蕡下第
唐文宗大和二年三月,亲策制举人贤良方正,刘蕡对策,极言宦官之祸。既而裴休、李郃等二十二人中第,皆除官。考官左散骑常侍冯宿、太常少卿贾餗、库部郎中庞严,见蕡策,皆叹服,而畏宦官,不敢取。诏下,物论嚣然称屈。谏官、御史欲论奏,执政抑之。李郃曰:“刘蕡下第,我辈登科,能无厚颜!”乃上疏,以为“蕡所对策,汉、魏以来无与为比。今有司以蕡指切左右,不敢以闻,恐忠良道穷,网纪遂绝。臣所对不及蕡远甚,乞回臣所授以施蕡直。”不报。予按是时宰相乃裴度、韦处厚、窦易直,易直不足言,裴、韦之贤,顾独失此,至于抑言者使勿论奏,岂不有愧于心乎?蕡既由此不得仕于朝,而李郃亦不显,盖无敢用之也。令狐楚、牛僧孺,乃能表蕡入幕府,待以师礼,竟为宦人所嫉诬,贬柳州司户。李商隐赠以诗曰:“汉廷急诏谁先入,楚路高歌自欲翻。万里相逢欢复泣,凤巢西隔九重门。”及蕡卒,复以二诗哭之,曰:“一叫千回首,天高不为闻。”又曰:“已为秦逐客,复作楚冤魂。并将添恨泪,一洒问乾坤!”其悲之至矣。甘露之事,相去才七年,未知蕡及见之否乎?
酒肆旗望
今都城与郡县酒务,及凡鬻酒之肆,皆揭大帘于外,以青白布数幅为之,微者随其高卑小大,村店或挂瓶瓢,标帚秆,唐人多咏于诗,然其制盖自古以然矣,《韩非子》云:“宋人有贴酒者,斗概甚平,遇客甚谨,为酒甚美,悬帜甚高,而酒不售,遂至于酸。”所谓悬帜者此也。
贤宰相遭谗
一代宗臣,当代天理物之任,君上委国而听之,固为社稷之福,然必不使邪人参其间乃可,不然必为所胜。姑以唐世及本朝之事显显者言之,若褚遂良、长孙无忌之遭李义府、许敬宗,张九龄之遭李林甫是已。裴晋公相宪宗,立淮、蔡、青、郓之功,唐之威令纪纲,既坏而复振,可谓名宰矣。皇甫铸一共政,则去不旋踵,迨穆、敬、文三宗,主既不明,而元稹、李逢吉、宗闵更撼之,使不得一日安厥位。赵韩王以佐命元勋,而为卢多逊所胜,寇莱公为丁谓所胜,杜祁公、韩、范为陈执中、贾昌朝所胜,富韩公为王介甫所胜,范忠宣为章子厚所胜,赵忠简为秦会之所胜,大抵皆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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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31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周礼非周公书
《周礼》一书,世谓周公所作,而非也,昔贤以为战国阴谋之书,考其实,盖出于刘歆之手。《汉书·儒林传》,尽载诸经专门师授,此独无传。至王莽时,歆为国师,始建立《周官经》以为《周礼》,且置博士。而河南杜子春受业于歆,还家以教门徒,好学之士郑兴,及其子众往师之,此书遂行。歆之处心积虑,用以济莽之恶,莽据以毒痡四海,如五均、六筦、市官、赊贷,诸所兴为,皆是也。故当其时,公孙禄既已斥歆颠倒《六经》毁师法矣。历代以来,唯宇文周依六典以建官,至于治民发政,亦未尝循故辙。王安石欲变乱祖宗法度,乃尊崇其言,至与《诗》、《书》均匹,以作《三经新义》,其序略曰:“其人足以任官,其官足以行法,莫盛乎成周之时;其法可施于后世,其文有见于载籍,莫具乎《周官》之书。自周之衰,以至于今,太平之遗迹,扫荡几尽,学者所见无复全经。于是时也,乃欲训而发之,臣知其难也。以训而发之之难,则又以知夫立政造事追而复之之为难。”则安石所学所行实于此乎出。遂谓:“一部之书,理财居其半。”又谓:“泉府,凡国之财用取具焉,岁终,则会其出入而纳其余,则非特摧兼并,救贫厄,因以足国事之财用。夫然故虽有不庭不虞,民不加赋,而国无乏事。”其后吕嘉问法之而置市易,由中及外,害遍生灵。呜呼!二王托《周官》之名以为政,其归于祸民一也。
醉尉亭长
李广免将军为庶人,屏居蓝田,尝夜从一骑出,从人田间饮,还至亭,霸陵尉醉呵止广。后广拜右北平太守,请尉与俱,至军而斩之,上书自陈谢罪,武帝报曰:“报忿除害,朕之所图干将军也。”王莽窃位,尤备大臣抑夺下权,大司空士夜过奉常亭,亭长呵之,告以官名,亭长醉曰:“宁有符传邪!”士以马箠击亭长,亭长斩士,亡,郡县逐之。家上书,莽曰:“亭长奉公,勿逐。”大司空王邑斥士以谢。予观此两亭尉长,其醉等耳。霸陵尉但呵止李广,而广杀之,武帝不问,奉常亭长杀宰士,而王莽反以奉公免之,亦可笑也。
三易之名
《三易》之名,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皆以两字为义。今人但称《周易》曰《易》,非也。夏曰《连山》,其卦以纯《民》为首,《艮》为山,山上山下,是名《连山》。云气出内于山,故名《易》为《连山》。商曰《归藏》,以纯《坤》为首,《坤》为地,万物莫不归而藏于中,故名为《归藏》。周曰《周易》,以纯《乾》为首,《乾》为天,天能周匝于四时,故名《易》为周也。太簇为人统,寅为人正。夏以十三月为正,人统,人无为卦首之理,《艮》渐正月,故以《艮》为首。林钟为地统,未之冲丑,故为地正,商以十二月为正,地统,故以《坤》为首。黄钟为天统,子为天正,周以十一月为正,天统,故以《乾》为首。此本出唐贾公彦《周礼正义》之说,予整齐而纪之。所谓十三月者,承十二月而言,即正月耳。后汉陈宠论之甚详。本出《尚书大传》。
忠臣名不传
古今忠臣义士,其名载于史策者,万世不朽,然有不幸而泯没无传者。南唐后主,淫于浮图氏,二人继踵而谏,一获徒,一获流。歙人汪焕为第三谏,极言请死,云:“梁武事佛,刺血写佛经,散发与僧践,舍身为佛奴,屈膝礼和尚,及其终也,饿死于台城。今陛下事佛,未见刺血、践发、舍身、屈膝,臣恐他日犹不得如梁武之事。”后主览书,赦而官之。又有淮人李雄,当王师吊伐,出守西偏,不遇其敌。雄以国城重围,不忍端坐,遂东下以救之,阵于溧阳,与王师遇,父子俱没,诸子不从行者亦死他所,死者凡八人。李氏讫亡,不沾褒赠,其事仅见于《吴唐抬遗录》。顷尝有旨合九朝国史为一书,他日史官为列之于《李煜传》,庶足以慰二人于泉下。欧阳公作《吴某墓志》云:“李煜时,为彭泽主簿,曹彬破池阳,遣使者招降郡县,其令欲以城降,某曰:‘吾能为李氏死尔。’乃杀使者,为煜守。煜已降,某为游兵执送军中,主将责以杀使者,曰:‘固当如是。’主将义而释之。”其事虽粗见,而集中只云“讳某”,为可惜也。女靖康之难,朱昭等数人死于震武城之类,予得朱弁所作《忠义录》于其子栐,乃为作传于四朝史中,盖惜其无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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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10-11 0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容斋续笔

唐人酒令
白乐天诗:“鞍马呼教住,骰盘喝遣输。长驱波卷白,连掷采成卢。”注云:骰盘、卷白波、莫走鞍马,皆当时酒令。予按皇甫松所著《醉乡日月》三卷,载骰子令云:聚十只骰子齐掷,自出手六人,依采饮焉。堂印,本采人劝合席,碧油,劝掷外三人。骰子聚于一处,谓之酒星,依采聚散。骰子令中,改易不过三章,次改鞍马令,不过一章。又有旗幡令、闪擪令、抛打令。今人不复晓其法矣,唯优伶家,犹用手打令以为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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