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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西川宁《〈书谱〉三事》阐述了《书谱》三个方面的问题:(1)折痕问题;(2)一纸的书写形式问题;(3)现存卷是否为完本问题。笔者主要对前两个问题进行分析。西川文认为《书谱》存在书于垂拱元年的a类书风以及垂拱三年改写的b类书风。b类书风源于折痕,后孙氏将它当作一种技巧加以发挥。对此,笔者谈到节笔与笔锋遇折痕所呈现的“痕迹”的不同,阐述了节笔实指以及晋唐法帖中至今依稀可见的“线痕”与“勒成行道”法的关系。
【关键词】:折痕;痕迹;书风;线痕;勒成行道
折痕问题最初1929年由松本芳翠提出,1此论当时引起冈山高荫氏等人的反对。1957年西川宁西林昭也曾谈及,2后来谷村熹斋,3田宫文平,4表立云,5启功,6钟民丰,7祁小春8等人均对此有所述,然均未脱松本文藩篱。期间,西川宁于1973年《〈书谱〉三事―寄盖普博士》一文对节笔却有新的认识。
松本文发表于昭和四年(1929年),彩版《书谱》发表于民国十三年(1924年),松本氏所据无非复制本而已,并未得见真迹。9
笔者亦曾目睹日本二玄社复制的《书谱》彩板,其中“线痕”
4 W) i; B0 j" Z# F- i, V% D2 @% w4 M10虽依稀可见,但这些线痕多未经过笔墨处,但很难找到折痕与节笔的联系,故此线痕应该非松本氏所据,但这些至今仍保留的线痕到底从何而来,松本氏未论及。松本氏与其他主张“折痕说”(折痕导致节笔一说简称,下同。)者所谓的折痕,是用纵向连接节笔的方法确定的,果如此,则是否得见真迹已无大碍,此不免有点倒果为因,六经注我的意味儿。
关于界格,西川宁提到他经常在正仓院文书中看到的界格。奈良朝一般的文书,经常可以找到从纸背上用蓖印上的“界格”(裡罫,白界)。西川宁称:11
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3520.png传承隋朝古式的小川本《真草千字文》,还有贺知章的《草书孝经》上就有界格。界格其实是隋唐时代普遍通行的方式。这样想的话,《书谱》的折痕其实就是这种一般的书式。
按,《真草千字文》,是智勇传世代表作,现传世的有墨迹、刻本两种。墨迹本为日本所藏,归小川为次郎。《孝经》,纸本,推测为贺知章之作。此二帖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3524.png线痕至今尚在(图1),然所经之处仍不见笔墨,此与《书谱》同。若就今之线痕观之,则《千字文》严格就格内书写,通篇未见典型的节笔;《孝敬》虽仍就格内书写,然节笔频繁且散乱。这个现象值得注意,果若折痕为节笔纵向连线而得,则此帖中节笔并不呈纵向直线分布,岂不谬哉。如若所据为而今目见线痕,则帖中显示线痕与节笔无关。这些疑问同样出现在《书谱》和晋唐尺牍中。(日)谷村熹斋就是深信折痕说的典型,他甚至设想出所谓的“右军笺”有折线,得出了“触笔”是毛笔与“右军笺”的折线相交而产生的结论,并认为两晋时期“右军笺”被大量使用。12但谷文有明显的漏洞,如第2行“墓”字,第6行“奈何”均是典型的“触笔”,然均远离其划线,第一行被划线完全穿过,却未见节笔(图2)。这个问题使得深信折痕说者难以自圆。(日)富田淳曾受命于东京国立博物馆修缮《丧乱帖》,其称:13
关于折痕:《丧乱帖》所用纸张和《孔侍中帖》同样,可以辨认出纵向纹理。此次修理之际,从正反面多次观察揭离后的书心,确认《丧乱帖》纸张所见纵向纹理,是从书心反面用竹片状物用力压出。然而双钩填墨部分,模拓时根本未受该折痕之影响。
显然富田氏对于此界格未对笔墨产生任何影响表示不解。他补充说:“故此种折痕无疑是后来因某种原因而加上。《孔侍中帖》与《丧乱帖》属同样状态。”
“某种原因”可能指什么呢?笔者以为此乃唐代流行的“勒成行道”法遗制。米芾在《书史》中曾说:“古人勒成行道,使字在筒瓦中,乃所以惜字。”14此乃唐人对于珍贵书迹的保护方法,为使其不受因舒展开合时与纸背摩擦而渐渐使得字迹磨灭,乃用之。(明)李日华对此也有记载:“…" t8 Y' \ G)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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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是唐人所藏也。于书行空间,直线成路,盖谓久而卷舒,恐致褙绢丝磨损字面,故置之书筒而秘之。”15笔者以为但此法给装裱带来不便。另,行草章法时有崎侧的特点又使得界格往往会穿过字迹,反而会弄巧成拙磨损到字迹,此多见于《孔侍中帖》、《丧乱帖》中。故此法更适合于保护规则成行的楷书,可能鉴于此,此法并不十分畅行,宋以后鲜有人问津。祁小春先生就说:“后世不传此技已久,故宋、明间人知之者盖鲜,遂有米、李特为之说明也。”16于此则富田氏不知此法可谓情理之中也。笔者以为保存至今的晋唐法帖,凡有线痕者,多为此法遗制。
回到《书谱》的问题上。
首先是《书谱》书写纸张的尺寸问题。西川氏以为《书谱》因為特别长,必然要待每一纸写好后再合起来,其一纸的尺寸为:
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19592.png纵 最大 26.8厘米
横 最大 43.2厘米
书写全卷总共用了二十三张这样的纸。第十二纸以前是原来的上卷,“约理赡”以下的十一纸是下卷(图3)。
按,西川宁对《书谱》用纸的分析符合唐制,在横长40厘米左右的唐纸上书写近20行小草,则折纸似乎是有必要的。但折纸作行目线者,以时逾千年,辗转拓裱必难识辨,17谷村熹斎述文《“右军笺”推想》者,正所谓察无可证,故以节点“推想”折痕。
其次是一纸的书写形式问题。
中田勇次郎氏指出1~3行的文字很研润,39~50行则粗放,其后又回到研润,又再次粗放,认为这种变化不是书风的自然发展,怀疑为两个人或集成两个人以上的书迹。18对此,西川宁以为“难以被认同”,并对一纸的书写形式进行了分析:
第一、二纸(行1~16、行17~33),文字紧而清朗,字间距较大,且规矩地写在折痕之间,看不到节点<作为a类>。
第三纸(行34~50),末段三行(行48~50)笔势峻发处和中段相同,字变小,敧斜之势略减,各行都规矩地写在直线以内<b类>。
卷上十二纸中,第一、二、四、五、一○、一一、一二的七纸为a类,还有第三、六、七、八的四纸的一部分也混有a类,三、六、七、八的大部分和第九纸為b类。
接下来的十一纸為卷下。即使部分较规矩地写在行间的,笔触也稍显激烈,大体而言属於粗放一类,并经常可见节点。那些发挥了敧斜之妙趣的,当全部属於b类。故通览全卷,书风交错。(图3)
按,此说甚是。《书谱》为23纸相接而成,故出现ab两类书风交错,此不可不知,中田勇次郎氏便忽略了此事,故怀疑《书谱》为两人以上所作。
西川宁进一步认为:
ab两类书风的差别,或许是由于书写时间的不同,还有心理状态的不同吧。现在的卷子卷尾有纪年,首先写了“垂拱元”,又将“元”改成“三”。据我臆测,a类为元年书写的初稿本,b类是其后对以前最在意的部分改写后的书风,其年即垂拱三年。
按,ab两类书风的形成与“心理状态的不同”应直接相关,与书写时间似无大碍。若言b类书为后来补写,但为何迟至三年之后补写?且一时作书皆有ab两种书风才符合书写规律,岂三年后复有b类书风?况若为补写,即便改“元”为“三”亦不甚准确。且“元”字只书前两笔辄易其笔改为“三”(图4),若后来改写,势必有“元”字最后一笔,可见“三”字为孙氏随机改写不谬。因此笔者以为垂拱元年孙过庭作《书谱》初稿,此后一直到垂拱三年期间,多次改写,所以才会出现抄写时重复和错乱的情况,如上卷第一纸“信为绝伦,其余不足观”,上卷第八纸第119行“流而”诸云均为重复;卷上第五纸第69行“轻重之”为错乱等,类似情况都旁证了这个推理。至垂拱三年改写时,险些把初稿“元”年抄写下来。
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2086.png西川宁认为:
通观所有的纸,纸的左边行都很窄……每纸右边的数行,折痕总是不太明显,我想是因為以左边为中心进行折迭的结果。只是根据照片,每纸右边数行的折痕搞不清楚,那些明确的地方可根据较多节点来确认。
按,第一,纸张的左边行很窄是为便于拼接。第二,西川宁看到了“每纸右边数行折痕不太明显”,却忽视了左边数行折痕虽清晰然多未经节笔的事实。其称每纸“以左边为中心折迭”,笔者以为要保证每行大致接近八分间距,孙氏可能会采用正反折迭法,卷折的话则愈右愈宽。然正反折法会使得每纸左右折痕均清晰可见,这样看的话,此二法均与西川氏观察到的折痕的规律抵牾,或许今之折痕非书写时为之,即便当时有折痕,辗转千年之后会一直保留吗?
节点和衄挫的技法
《书谱》中如上卷第三纸第三九行的“军”、“笔”、“札”,第四十行的“实恐”、“克”,第四一行的“仙”、“崇”,第四二行的“学”、“愈”,第四三行的“题壁子敬”,第四四行的“輒书易,处私為”, 第三纸第四二行的“羲之”,第四三行的“密”等字,西川宁认为这些字的结节为“自然形成的”,而第四五行的“叹”字第二笔为“绞转运笔”。并说“《书谱》的结节中,有规矩的线在折痕处自然形成的,和有意识运用绞转技巧夸张而成的这样两种类型。”并认为与“叹”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22265.png字节笔同属者还有上卷第六纸第九七行“固”字最后一笔,次行“会”字末笔及“归”字右侧回环钩笔(图5)。他说:“跃笔本来是在折痕上自然形成的,因為后来在此找到了乐趣,所以将此笔法当作技巧,当作风格,而加以有意识的运用。这可能来自於他所心醉的羲之书法。”
按,关于节笔是孙氏对“心醉的王羲之有意”模仿的观点,笔者表示认同,表立云也曾有类似的看法。19但西川氏同时认为节笔由“在折痕上自然形成的跃笔”发展而来,笔者以为他混淆了“跃笔”和节笔的本质区别。节笔是晋唐古法,本质上与折痕无关,所以《孝经》中节笔散乱无规律,远离折痕。节笔是有意为之而非自然形成,上文所列“军”、“笔”、“札” 、“实恐”、“克” 、“仙”、“崇” 、“学”、“愈” 、“题壁子敬” 、“輒书易,处私为” 、“羲之” 、“密”等字均与“叹”字第二笔属同一类别。关于节笔与折痕无关的情况,西川宁是注意到了的,且举没有折痕的地方也有节点诸字:
file:///C:/DOCUME~1/ADMINI~1.007/LOCALS~1/Temp/ksohtml/wps_clip_image-26922.png上一 行五 可
上二 行三二 安
上六 行八五 至
上七 行一一三 狼
下八 行三二八 获
上八 行一二五 盖
上一〇 行一五八 范
上一一 行一七五 羲
上七 行一一五 不
上九 行一四三 不(图6)
西川宁认为前一个“不”字末笔的上挑,即使有折痕,也不需要这样特别的用意。后面的“不”字末笔不是由折痕而形成的自然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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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以上诸字独“安”字未见节笔,不知西川氏何意;所举“盖”、“范”、“ 羲”字节笔可谓对该笔法的深层次理解,也旁证了节笔为有意为之的事实;两个“不”字更是直言节笔与折痕无关的典型。然笔锋经过折痕势必是要留下“痕迹”的,笔者以为上卷第六纸第九七行“閡”字第一笔可谓典型,同属者还有下卷第六纸二九六行“工”字下横线上痕迹以及“易”字弧线上部痕迹,下卷第九纸三四三行“伯”字右上痕迹,下卷第八纸三三〇行“可”字上部痕迹等,此与作为技法发挥的节笔有显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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