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兄的行书,从《节录左传僖公四年事》来看,曾取法苏东坡,这一点他自己也提到过。东坡先生的书法,温柔而敦厚,敦厚而恣肆,洋洋洒洒,傲视千古,诚天人之书也!邓兄的书法,于东坡先生温柔、敦厚、恣肆之处,颇有会心。或曰邓兄的行书,又似取法何绍基,有意思的是,这一点,邓兄自己却有点怀疑。但从他的《王维诗抄》来看,有些结字,例如“门”、“相”、“理”字,的确似何绍基的家法。这并不奇怪,宽博,也许正是东坡先生与何绍基的共通处,并且也许正是邓兄与二位前贤的会心处。此外,邓兄的行书,还有一路风格,取法王羲之,铁画银钩,精致典雅,例如他的《杜甫摇落诗》。
邓兄的草书,从他的《黄慎诗三首》来看,无疑曾取法黄慎。他的《草书刘禹锡竹枝词二首》,是取法黄慎一路的力作。黄慎的草书,为画名所掩,不太为人注重,而邓兄取法于此。邓兄的草书,从他的《赤壁赋》来看,又有似明人处,点画爽朗,意气风发,动人心旌。
邓兄的隶书,取法开通褒斜道刻石,又得力于伊秉绶。而他在谈话中透露,其实他的隶书,常常从黄牧甫的篆刻中获得启发,他常常惊叹于黄牧甫和伊秉绶的暗合。伊秉绶(1754——1815)的隶书,黄牧甫(1849——1908)的篆刻,我实在是喜欢,可是二者的贯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也不免惊叹邓兄的识见了。在《临开通褒斜道刻石》后,邓兄题道:“褒斜古刻,浑然天造,奇逸绝伦,直若大山之衣纹。伊秉绶、黄牧甫或得其一二乎?”。邓兄的《二十四诗品册》,巧妙地融合了汉刻石、汉简以及伊秉绶、黄牧甫的风格,笔法或篆或隶而一气呵成,字法或巧或拙而一心自得,章法或大或小而一体浑然,信为妙品。
至于邓兄的楷书,小楷多取法锺繇,间有黄道周遗意,力追高古,例如《王维终南山一首》。大楷、中楷似多取法《石门铭》及六朝墓志,奇丽秀逸,例如《刘克庄句》、《王昌龄梁苑诗》。
虽然与邓兄晤谈只有一次,有一个问题令我难以忘怀。我问,从哲学的角度看,究竟有无鬼神?邓兄答道,我并不关注这个问题,有鬼神我也这样做事,没鬼神我也这样做事。愧为佛弟子如我,当下似有所悟。
邓兄书有一幅对联,云“弥纶广大,倾吐宏深。”弥纶者,统摄也,纳也;倾吐者,生发也,吐也。吐纳之法,是道家的养生功法。今以之喻邓宝剑兄的书法,正可谓:纳之愈广,吐之愈宏;纳之愈大,吐之愈深;吐纳之间,广大宏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