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瞬間‧打也得，不打也得 ■簡 超

貺道人周斯澄

古典瞬間‧打也得，不打也得　　
■簡　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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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 {5 t; f8 O) J, P　　唐朝宰相陸象先在同州做刺史時，一家僮路遇州參軍，不知道是疏忽，還是宰相家奴習慣了趾高氣揚，沒有下馬避道對參軍表示恭敬。參軍很生氣，又有點驚喜，以為這件事可以利用。他把陸的家僮鞭打至背上出血，然後理直氣壯地去見陸，故作姿態請罪說：「如此這般，下官我得罪了大人的家僮，請讓我辭職了吧。（卑吏犯某，請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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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4 P; ^& F. I8 i$ A　　參軍是不是惡人先告狀呢？不是。他耍了個小聰明，要演一齣以禮鞭僮、以情求責的活劇，表現自己既通情達理又光明磊落，希望由此能得到陸的格外賞識。這參軍看似簡單的做法，綜合了兩種官場技術：以退為進，以直邀寵。

　　這個投機分子參軍，如果碰上個沽名釣譽的上司，說不定就被他給蒙蔽了，要表揚他既懂得官奴尊卑，又懂得尊重領導。但陸象先不吃這一套，他不溫不火地對參軍說：「奴見官人不下馬，打也得，不打也得；官人打了，去也得，不去也得。」聽陸這樣說，參軍「不測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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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測而退」，好像參軍捉摸不透陸的意思，其實他是悻悻地離開了。因為古人論賞罰之道，可賞可不賞，賞，意在獎勵上進；可罰可不罰，不罰，意在厚重世俗。「打也得不打也得，去也得不去也得」，無非是說，為人還須厚道，你本可以不打我的家僮，我也沒必要免你的官職；你若想借此事做文章讓我高看一眼，那就沒意思了。這參軍能有「以直邀寵」的歪腦筋，自然也該聽懂了言下之意，知道這次表現很失敗——沒得到陸青眼相加，反被他三言兩語，把骨子裡的鄙俗都揭出來了。所謂「不測而退」，只是史家隱語而已。有意思的是，陸象先入仕之初也任職參軍，撫今追昔，見人思己，「打也得不打也得，去也得不去也得」，包含了對這個參軍的勸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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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P% p. m' @　　這則小故事見於唐《國史補》，《太平廣記》有錄。陸象先是唐朝名臣，史載其為政寬簡、器識沉邃，這「兩得」之言，也可見其從容雅致。初唐另有一個宰相蘇味道，三居相位，苟合取容，「處事不欲決斷明白，若有錯誤，必貽咎譴，但模稜以持兩端可矣」， 時人稱之「蘇模稜」。只從言語形式上看，陸象先的「打也得不打也得」，大可媲美蘇味道的「模稜兩可」，但是「蘇模稜」深味的是明哲保身之道，透出圓滑世故；「陸兩得」語雖「兩得」，卻有很明白的勸諭指向，顯出寬厚智慧。

　　陸象先另有一句名言：「天下本無事，庸人擾之為煩耳。」即俗所謂「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世上庸人確實太多，即便以陸象先的高才雅望，尚且內有狐假虎威的家僮，外有俗不可耐的參軍，看來他得出「庸人自擾」的結論，固然因為洞明世事，實在也是被庸人們擾得苦了。當今之世也不乏庸官俗吏，做領導的碰上那種人，既要能堅持原則排除「庸人自擾」帶來的干擾，也應當有陸象先「打也得不打也得」的勸善藝術，模稜兩可卻是萬萬不可。

森豪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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