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一篇： < 幻其有者 >

邓女士

* 幻其有者 *

董桥先生《“语丝”的语丝》里说，笔底温情孕育在文章的神韵之中，短了温情，终究跳不出渀荡的虚境。那么神韵之上，当是教人欲骋欲驰的神思，缺了想象，难脱现实的桎囿。


想起曾与朋友话袁宏道随笔，对《云影字解》中云有心无心之议论饶有兴趣。书中曰：“余尝登高岩，见其（云）絮絮然沾吾衣屦也。少焉为美人，为苍狗，为鱼鳞鬣，似有魂魄精神者。已而晴空卷纱，青红斓然，又不知窈何之也，其有归耶？其无归耶？古先生曰：‘如梦幻泡影。’云即影耶？抑非影耶？夫空潭黛碧，入而成色，云之心能不有而巧于幻其有者也。”友说此乃文人出奇之想，云者，水汽蒸蒸腾上，偶作花絮，巧搭蜃楼，引人遐思，添人愉悦实属常事 ，而探究心不心的，有矫情说愁之嫌。偏偏我深觉意味淳淳，尤喜“云之心能不有而巧于幻其有者也”一句，那“幻其有者”，正是教人心仪翔我神思之物。


那情形常令我想到匍匐地图上，睁一双鹰眼，张一只虎胃，作逍遥神游。无论山水不动我恒动，还是我不动山水为我恒动，掌腕之下，皆绵延千万里，是波澜镜水，是起伏峰峦，浑然一片浮图之形态和意趣。别看一纸芝麻谷子，虚肠雾径，一样张显乾坤九州之大局。此“幻其有者”之一瞥，妙如围棋收关，精致入微可究可惜，还粒粒硕果，九鼎硕果可拾。


明陶庵深得此中真味，无论西湖七月半之人之月，或是香市之热闹鼎沸，尽是缓缓轻舒的梦忆般的想象，而其中功夫悄如文火，不可以小品覷之，那星星文火能炖最老的牛筋，又何必质疑“一夫登场，高坐石上，不箫不拍，声出如丝，裂石穿云，串度抑扬，一字一刻。听者寻入针芥，心血为枯，不敢击节，惟有点头。”是否属实。字里行间贵在以情见真，以想象见诗意；山容水意是清是郁，平凡之零星琐碎是沉潜是烁美，均可以鲜关真实，而多及意趣。否则石上“铺毡席地坐”的散漫人群，无论如何“登高望之”，皆与“如落雁平沙，霞铺江上”不相干！观《金山夜戏》，尤铭记深刻：漏月残雪漆静，二鼓时分移舟过金山寺，盛张灯火于大殿唱金山及长江大战戏，一寺人皆起看，揉眼、呵欠、笑嚏、定睛、不敢问，剧完，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不知是人是怪是鬼”，实属想象，却是妙言，凭撑诗意之魂。董桥先生既说，情怀深处，不妨将闲愁夸大。那么神思世界，焉能不有“幻其有者”之奇想。


万千事物，细细想来，智理与趣味兼备，方可叹可惜，可念念不忘。物由缘起，境由心生，实在说得好；渺见生趣者，只要做生趣想，当即欣欣然有喜色。徐宏祖《题小香山梅花堂诗》序里说：“千年迹冷荒丘，一旦香生群玉，不特花香、境香，梦亦香，可谓不负此山矣。”缺了“梦亦香”，直是少了龙睛之点。梦如何得以香？我昔日做西湖想，只一念小瀛洲桂风之中的甜藕粉，当即馋得不辨天上与人间，“幻其有者”之所为也。

春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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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弘館

女史文中提及之中郎，陶庵皆为女史所言‘以诗为文’的大家。

知道姐姐的喜恶和根基啰em5 em8 em14

邓女士

所谓性灵派。
不过也赞同载道派，只是对冬烘先生和头巾气不以为然。

说实在的，明清小品多，多少有颓废气，心里认同的根基，始终是
史记，韩愈和苏东坡，历代诗词，西游记，红楼梦。

幕弘館

em13 em13 em13 深刻握手，最好能有个拥抱。em13 em13 em13

如是如是

em1 em1 想象，（也只有想象！）为我们的文字安上翅膀，带着我们的心飞翔，飞翔。

秋蝶

后悔年少时少读诗文，我这笨鸟已无先飞的机会，只愿徐徐前进，离姐姐不要太远。

寒巢___寒石

存在的認識基礎是理性的感知。em2 em2 em2 em2 em2

[ 本帖最后由 寒巢___寒石 于 2008-3-12 11:07 编辑 ]

邓女士

谁说妹妹是笨鸟？首先前提就不对。em4 em2

邓女士

太同意了。我一直坚持理性+感性，头脑和心灵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