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纸日记（五）赵直占梦

种纸山房

赵直占梦
   
   《三国志蜀书蒋琬传》写过这样一件事：起初，蒋琬在广都为官，刘备巡视地方，来到广都。蒋琬不知情，刘备突然出现,琬“众事不理，时又沉醉”，先主大怒，将加“屠戮”。孔明为他说情，大意是蒋琬是国家难得的栋梁之材，是百里奚一般的人物。他治理地方，以百姓安乐为根本，不喜欢做那些虚假粉饰的事。刘备没有加重罪于蒋琬，只是免了他的官。这件事发生不久，蒋琬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牛在门前，血流至地。醒来有些后怕，请来一位叫赵直的占卜先生解梦。赵直说梦中见血，是事情已经分明。“牛角及鼻，公字之象”。你的官会做到“公”。是必将大贵的吉兆。不久，蒋琬任什邡令。刘备称汉中王，“琬入为尚书郎”。建兴元年，诸葛亮开府，举荐琬为东曹掾。和《蜀书》中的许多段落一样，这一段故事里透着对孔明知人的推重和赞许。赵直的卜言只不过道破了蜀人对于孔明的信仰。
     赵直还出现在另外的一次占梦故事里。建兴十年，诸葛亮再次出兵伐魏，大军北出谷口，魏延为前锋，扎营在距离中军十里外的地方。魏延夜里梦见“头上生角”。让人请赵直解梦。赵直解释说：“麒麟有角而不用，此不战而贼欲破之象”。魏延熹。却不知，退出将军大帐后赵直对旁边的人说：“角字，刀下用也，头上用刀，其凶甚矣”。这个致命的齑语在不久便应验了。这年秋天，诸葛亮病逝于五丈原大营。蜀军将退。魏延率所部“径先南归”。杨仪上表后主，称魏延“叛逆”，率大军紧随魏延。魏延也上表称杨仪叛，并扼住南谷口，“遣兵逆击仪”。留守蜀中的侍中黄允和丞相府留府长史费祎在此关头站在了杨仪的一边。在前“御延”的将军何平（另一说为王平）对魏延部众说：“丞相刚刚去世，身尚未寒，你们怎能做出这样的事？”一军尽散。魏延与其子逃亡，马岱“追斩之”，并“夷灭三族”。
     正如引发魏延杨仪对后孔明时代权力争夺的关节在于孔明本身一样，这个混迹于朝堂的赵直正是把摸到了一条围绕着孔明的生死线，才使他的神奇屡试不爽。魏延的叛逆显得蹊跷，作为部曲追随刘备多年，战功卓著，深受信赖。《魏延传》中记载这样一件事：刘备得蜀，迁治成都。打算拣拔一位“重将”，“以镇汉川”。大家私下都以为必是张飞。“飞亦以心自许”。刘备却提拔了当时只是牙门将军的魏延，出任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以“督汉中”。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军皆惊”。刘备对其信赖，可见一斑。魏延以军功屡受升赏，因大破魏将郭淮，坐到了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南郑侯的高位，并假钺（只有孔明等少数几个人才有的礼节性待遇）。对于这样一位极重要的蜀军将领的突然反叛和被杀的真正原因，史书的记载讳莫如深。《三国》里，孔明留下锦囊妙计，杨仪依计行事，斩杀魏延。这当然不是事实，但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魏延之死是有预谋的，这个主谋有可能就是孔明。《魏延传》记载在孔明弥留之际，曾与杨仪、费袆、姜维等密议后事，其中包括人事安排，若蜀军退，令魏延断后，“若延或不从命，军便自发——”以后会怎样，怎样处理，史书再没有说。《魏略》中讲有一次孔明与群下计议，攻击在长安的魏将夏侯懋，魏延献计，分兵从褒中出，沿秦岭向东，经子午，不到十日可到长安，夏侯懋怯而无谋，定当乘舟东走，蜀军主力从斜谷出，“咸阳以西可定矣”。孔明不用延计。《魏延传》也有类似的记载：延每随亮出，辄欲请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如韩信故事，亮制而不许。好一个“制而不许”，一“制”字道破玄机——魏延试图更改孔明战略战术的努力似乎更像是一种对孔明权威的威胁和挑战。正如失街亭中的马谡，马谡为蜀军前部，却以万人御敌十数万之众，街亭既为蜀军撤回汉中和汉中粮草运往祁山前线的要道，却以偏师羁守，焉能不败。马谡之死不在街亭之失，而在于改变诸葛先生的战术，“违亮节制”——对孔明权威的丝毫的挑战都将受到最为严厉的惩罚。
      这里我们还要提到另外一个人——李严。建安十八年，正是这位刘璋的成都令在绵竹前线的率众投诚，使全川划入刘备的版图。建安二十三年，蜀中发生暴乱，刘备在汉中前线无法脱身，李严率数千守卒，平定叛乱，稳定了局势。章武二年，刘备病危，急命召李严到永安，委以重任——拜延为尚书令，而这个职务在此以前一直是由孔明以丞相身份兼任的。这一举动，除了可以理解为对李严的信任外，还可看出刘备在剥离军政、分衡权利上的努力。刘备病故后，李严与诸葛亮共受遗诏辅少主，统内外军事，留镇永安。在孔明出师在外的时候，代理丞相府事务。在地位和重要性上，这时的李严堪与孔明匹亚，或者说李严此时已成为孔明权威最有力的挑战者。
      章武九年，诸葛亮出师祁山，则碰上夏秋多雨，军粮不继。（实际上这个问题在几次出师中都未解决：六年，一出祁山，失街亭粮道；该年冬，再出祁山，“粮尽而还”；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粮尽退军”；十二年，用屯田法，亮病逝于五丈原军中。）李严派人和亮商议退军之事。后蜀军退还汉中，孔明以不办之责上书刘禅，是劳师远征无功而返的不好交待还是真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意推测。诸葛亮建议刘禅“若事稽留，将致祸败”，结果是——“乃废为民，十二年发病死”。于是这位被刘备寄予厚望宠极一时的重臣轰然倒下
      诸葛亮李严之争历来为史家所诟病，身处在险恶政治生态之中的孔明亦不能免俗。集中的权利和统一的意志曾在一段时期维护了孱弱的蜀汉政权的稳定，但当孔明死后，权力被移交给那些在诸葛亮翅膀下成长起来谨慎守成的蒋琬费祎董允王平们的时候，孔明之死带来的巨大的政治军事上的权力真空就变成了人物凋零的蜀汉内患难绝的根源。

[ 本帖最后由 种纸山房 于 2007-10-22 00: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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