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醉石山農印藁殘篇》

潘方尔

關於《醉石山農印藁殘篇》
這一部《醉石山農印藁殘篇》，是輯印香港收藏家、善篆刻的松蔭軒主人林章松庋藏之《醉石山農印存》一冊、《唐醉石印存》一冊及《唐醉石印藁》二冊而成。
    醉石山農是我父醉石先生自稱的別號，我少年時隨侍左右，很少看到他使用。三十年前，台北篆刻家王北岳主編、傳承闡揚治印藝術的雙月刊《印林》，於第二卷第二期發行〈唐醉石專輯〉，子蒼寫的品介短文提到：〈‧‧‧所遺有醉石山農印稿，及現代篆刻選集專冊，均西泠印社出版，前者為原印拓本‧‧‧〉云云。這是我第一次知道父親有《醉石山農印稿》存世。後來又看到馬國權寫《近代印人傳》發表於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廿七日香港大公報藝林新苑的〈唐醉石〉篇，說『醉石刻印，早年擬浙派者曾輯為《醉石山農印藁》』。我不知道他所說，與子蒼所記西泠印社出版者，是否相同？自一九八九年開始，我搜求整理父親治印遺稿，編寫《唐醉石治印年表》，遍讀相關辭書及論述，發現類似記載。江蘇美術出版社出版孫洵著《民國篆刻藝術》，在篆刻家小傳唐源鄴篇裡有：〈一九四八年，唐源鄴輯自刻印成《醉石山農印稿》一冊〉的記載。中國文物世界刊行、季崇建編著的《中國印譜八百年集成》記有：〈《醉石山農印藁》，一冊，中華民國三十七年唐源鄴輯是譜，即其以自刻印彙錄而成，板格墨刷，每頁一印，有王福ㄏ題首，高式熊跋。西泠印社出版。〉沒有記明幾頁。另據《魯盦所藏印譜簡目》介紹：〈〈醉石山農印稿〉一本。長沙唐源鄴刻。民國戊子，公曆一九四八年。高七寸七，闊五寸，黑格，高五寸，闊三寸一。每頁一印。王福厂題首，高式熊跋。〉也未記頁數。二OO三年十一月，我參加西泠印社創社百年大慶，發現西泠印社和中國篆刻博物館都沒有收藏這部印譜。但是西泠印社為紀念創社百年出版有多種專書，在《西泠印社百年史料長編》三六二頁，社史資料欄目一九四八 戊子 民國三十七年項下記著：〈唐源鄴輯自印刻《醉石山農印稿》一冊  近人印譜，共一生擅每頁七印，王福庵題簽，高式熊跋。〉並在另行以加括號方式注明這項材料出處：﹝《大學篆刻創作教程》八三一頁﹞。這短短不滿一百字的記述卻有兩處錯誤：一是自印刻應為自刻印，其二是，共一生擅四字，不明其意，應該是共若干頁之誤，而每頁七印，也令人不解，每一頁鈐得下七方印拓，那版格應有多大，是否均為小印？這冊印譜是西泠印社出版，這段材料卻錄自《大學篆刻創作教程》，足見編寫人從來沒有見到原冊。不過由此可知上引所記的《醉石山農印稿》乃是同一冊，而《西泠印社百年史料長編》引錄所指每頁七印是錯誤的。可惜都未記明頁次，便無從知道輯印有多少方，更不知道那些印拓的內容，以及有無邊款，刻治的年月也難以查考了。
   現在我據以輯印的《唐醉石印藁》，線裝二冊。內頁： 橫十七點八公分、縱二九點二公分；版格墨刷：橫十點五、縱十七公分；書口有『醉石山農印藁』字樣。原石鈐印，每頁一印，未拓邊款。一冊封面有楊葆益行楷『唐醉石印藁』題耑，下署『葆益珍藏』。鈐有白文印『葆益』。首頁版格右下鈐有元朱文印『文淵藏書』，內頁鈐印三十六方。一冊封面亦有楊葆益行楷『唐醉石印藁』題耑，下署『葆益藏本』；鈐有白文印『楊葆益印』、朱文印『冠如』；內頁鈐三十七印。兩冊均無序跋，內頁及版格的大小，與魯盦所藏《醉石山農印藁》若合符節，可見一九四八年父親輯集那冊《醉石山農印稿》時，原件用紙大概是一樣的；而『唐醉石印藁』各頁書口既有『醉石山農印槀』字樣，應是父親當年手鈐所刻印的專用印稿，經人裝釘成冊。但不知與西泠印社出版的《醉石山農印稿》原件有多少不同。
至於《醉石山農印存》及《唐醉石印存》，應是一九一四至一七年間，浙江永嘉人葉鴻翰號硯農者，在長沙和漢口與父親及王福ㄏ世伯交往，鈐拓原印留下的，皆附拓有邊款，總共一百零四印。據遺稿內封有用毛筆書寫，且題署《醉石山農印存》的補記，有如下記述：
我同麐生福盦在長沙時大約是1914,15,16幾年得識李子扉唐醉石天天磨石刻印毫不厭倦集拓金石文字甚多可惜日久天長皆失去了照這拓本記有十二三本今只撿得五本矣偶一把玩不勝今昔之感1965研農記
可知原有十二三本僅餘五本，《醉石山農印存》和《唐醉石印存》只是五本之二，《唐醉石印存》內封有父親所書『石交』篆文題耑，並署『硯農集余所刻印為題二字以誌鴻爪 醉石唐源鄴』。研農與硯農自是同一人。這二冊原為線裝，封面題簽似非原跡，一作研農集，一作硯農集，現件係裱裝冊頁，橫十二點四公分，縱二十公分。
  上述四冊雖然分別裝訂，內頁所鈐各印，有許多相同，根據邊款紀年，可見是在同一時期鈐拓，即一九一四至一七年間，尤以乙卯﹝一九一五﹞年最多，這年父親二十八歲。那兩冊《唐醉石印藁》各頁未拓邊款，想是父親當年治印完成後，順手鈐存的印稿；而硯農則是有心集拓，所以《醉石山農印存》和《唐醉石印存》中印面、邊款都一一鈐拓了，但用的不是父親特製的醉石山農印槀專頁。現在將四冊彙集於一，不作刪除，留存原貌，名為《醉石山農印藁殘篇》，印拓、邊款均有釋文，排印在頁角，便利讀者。
  父親參與西泠印社創建，是在甲辰﹝一九O四﹞年，十八歲，這一部印譜收有翌年父親十九歲刻的兩方自用印印拓：一方是〈鄴〉，朱文寬邊，邊款：乙巳長至前三日醉石自製；一方是〈李矦〉，白文，邊款：醉石山農。而白文〈張鵬翎印〉、朱文〈翰飛長壽〉印拓，邊款紀年丁巳。這一年父親已是三十歲了。印譜其它數十百方印都是父親十九歲至三十歲之間所刻，可見是少壯時期作品。正是《醉石山農印藁殘篇》的最大特色。
1 P# n- y+ ^  _9 y: u   父親治印，論者認為能繼浙派印藝之絕學，開新浙派之先河。這部印譜有很多方白文大印、或名號、或齋館、或詩詞閑章，上追秦璽漢印之餘，仿擬浙派各家灋意、更有發揮，盡顯大氣磅礡、渾厚蒼莽之妙趣。馬國權《近代印人傳》提到父親早年擬浙派印曾輯為《醉石山農印藁》，或許就是指的這些。但是其中也有不少朱文印，如〈頌匋〉一印，邊款記著〈擬種榆仙館法〉，又如〈自磨山館〉、〈芥塍手翰〉、〈許泉〉是仿曼生法，〈審詳〉、〈定夷〉是仿秦人印，〈三酉生〉擬補羅迦室法，等等，足見父親研究治印用力之深。如那方元朱文大印〈聽雨軒〉，父親在邊款上記着：〈此印仿完白山人，意尚覺與時下流行者有別。〉福ㄏ世伯也為此印以隸書刻製邊款：〈醉石刻印喜撫曼生，此印偶仿完白山人法，亦能得其神似，欽佩欽佩。〉按：完白山人是皖派篆刻宗師。《醉石山農印藁殘篇》中有許多印拓，尤其是長逾數十百字的邊款拓文，向所未見；足以欣賞父親和福ㄏ世伯運刀如筆的工力，都是這部印譜的特色。
9 h7 i* O9 N; G2 ]9 l父親畢生致力篆刻藝術，唯稟性淡泊，在世時，除了《現代篆刻第六集唐醉石印存》、《醉石山農印藁》，幾無印譜行世，近十年來，我陸續搜求、整理遺稿，已編印出版《急就篇 唐醉石印集》、《唐醉石自用印印存》、《醉翁印最》等三種，希望今後世人對父親篆刻藝術的研究，以及篆刻藝術的發展，將更因這一部《醉石山農印藁殘篇》以及在編印中尚待出版的《唐醉石治印遺稿逸編》，有了新的取向，並且為中國篆刻史添加新的材料。
我特別要感謝松蔭軒主人林章松惠允印製他的珍藏；還有臺灣真微印庫主人黃嘗銘，是他使我拜識林先生，才得以找到父親少壯年代治印遺稿，整理問世，一併致謝。
這部印譜編印出版，歷時四年，其間諸承故友萬步青哲嗣岳憲世姪撥冗攝影、校對，盛情可感，並記於此。
* {! @4 z6 L2 V$ k2 e         唐達聰時年八十二  誌於二零零六年十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