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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06-7-22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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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您为李可染先生刻印后,他曾评道“圆厚生动,结构不凡,将为拙画增加胜色……”,并请您再为他刻印。2 K! C' l; p! I' F,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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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李先生是一个非常厚道的长者,他经常叫我刻印,他拿来的石头,每一方上都有一个纸条,上面用毛笔写上要刻的印文。我这个人也很马虎,他给我后,我就把那个纸条撕掉了,东扔西扔。有一次我看马国权写的文章中还用到李可染先生要他刻印的小纸条,还印出来。我想:这我有好多哪!找一找,还找了十来张出来。李先生是一个非常谦和的长者。人家找李先生,见不到他的。到他家里,他也是不接待的。但是我的学生送图章去,只要说是韩天衡的学生,他马上开门让人家进来。有一次我到北京去,我电话打不通,就和一个朋友直接到三里河他家里去。保姆来开门说:李先生不接待访客。我说:那麻烦你将名片递给他。在1987年,李先生的名气已经很大了。当时名片递进去,过了大概两分钟,李先生自己来开门。他讲:“天衡,我一直想你呀!”李先生这个人很厚道。他那个画室也不大。时值盛夏,空调也没有,他握住我的手不放,足足有3分钟,手上都是汗哪!一面还在跟师母讲:“天衡来啦!天衡现在很有成绩的!天衡来了你赶快开西瓜呀!”老先生真的很真诚。我就问:“李老,你家里那个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呀?”他讲:“天衡,我忘了跟你讲了。我家里的电话简直烦死人了。电话局帮忙,电话号码中改了一个数字。”所以他家电话不通了。他又把他家的电话号码重抄给我。这个非常感人的。我为李老刻过“为祖国河山立传”、“天海楼”、“孺子牛”、“可染印信”、“可贵在胆”、“所要者魂”等二三十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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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听说李先生不在人面前画画的。您何时看到李先生作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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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当时他在外交部的台基厂招待所里作画。他画画动作很慢的,而且我去了他就停下来和我聊天了。他跟我讲:“你对齐先生的印章怎么看?”我讲:“白石先生很不容易,自创了非常雄强和猛利的风格,但齐先生的印章的优点也包含着他的缺点,他舍圆就方,斜角对称,用单刀刻印,无形中减少了很多内涵的东西。”他讲:“你讲的也有道理。齐先生是一个极有天才的艺术家,你别看他刻印好像随随便便地划几刀,画画也很简单,实际上他是一个非常非常认真的人。他还在台子上跟我举例子,齐先生如果裁了一张纸写字,他写三个字,就要停下来拿木匠的尺量,标清还有多少距离,再写一个字,还再量。认真到这个程度。就像一个木匠在作木器家具一样的,不断地拿尺子出来量。”他还讲:“齐先生绘画感特别好。”李先生是一个非常忠厚的长者。对于年轻人取得一点成绩,或者有一点点长处,他都非常褒奖。, ?8 A; w) c: G6 k$ ]6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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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刘海粟先生是“敢讲话”的一位大师。请谈谈刘先生。( m1 k7 p$ f3 M3 ~/ z0 [+ c
- f; T8 F, G4 u, p% @1 c 韩:刘先生对我也非常好。但是刘先生的性格就和李先生不一样,他始终就是“天下以我为大”。我讲一个最有趣的事情。“四人帮”粉碎后可以开画展了。上海的卢湾区开国画展,那是“四人帮”粉碎以后的第一个国画展。上海有名的画家都参加,我也画了一张荷花送去。因为“四人帮”粉碎了,到海老那里去就没有什么顾虑了。老先生很幽默:“啊,天衡啊!我在展览会里面看到过你画的荷花,嘿!你到底是看到过我画画啊。你看,你现在画出来的画就大不一样啦!”刘先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是一个对青年人非常无私的长者。有些人对他有很多批评。我跟他接触,感到他没有城府,是一个比较天真的长者。比如人家拿本册页给他看 ,他会说:“这是你祖上传下来的恽南田的册页,恽南田是常州人,我也是常州人,你知道吧?我的名气要比他大得多了”。他这个话也会讲出来,是非常有意思的。有一次他临摹了一个石涛的长卷,他后面有一段题跋,大意是:我要跟石涛血战到底。他说:“天衡,你看我和石涛谁画得好?”我讲:“你画得比石涛好。”他问:“为什么?”我讲:“因为你是临石涛的,构图、章法、造型都不谈。但是石涛的线条,有的时候可能还有些败笔,而你的线条真的是厚重老辣,具有张力跟拉力,所以这一点,你跟石涛血战,血战的结果是你胜。”他讲:“天衡啊!你是真的有真知灼见。”海老很有趣的。我记得第一次陆俨少先生陪我到海老家里去,是在1974年,他还有几顶帽子戴在头上,我没有办法,他一定要陆俨少先生叫我帮他刻图章嘛!陆先生怕老师,我不去好像他没有努力。我去的那天刘海粟很开心,说:“我要刻图章。”临走的时候,刘海粟就从他那个太师椅上下来,一直送我到二楼的楼梯口。下来的时候,陆先生就跟我讲:“天衡你的待遇比我高。”我想怎么我的待遇高呢?他讲:“我每次到刘老师家里来,临走时他就太师椅上站起来说,“你走好啊”。就这样。今天居然送你到楼梯口。他从里面到外面房间大概有十几公尺的路。所以他讲,“你的待遇比我高”。陆先生有时也会来两句幽默。! F t( l" V5 L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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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您编著《历代印学论文选》用了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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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历代印学论文选》历时一年,70万字,谢稚柳老师还给我写了个短序。- L0 Q' a/ x1 w( r. Q, ?7 ?8 a9 i0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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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那么短的时间,能把历代的印论从收集、整理到标点、注释全部作好。工作量是非常大的。那时是每天都在做这个事情吗?: p" v8 v3 m3 l: @. H" K0 C$ D
4 W- p+ i: @, D, z1 }# v" a 韩:每天都在做。那时年轻,放到今天绝对做不了。那时候辛苦到什么程度?因为要纪念吴昌硕逝世140周年,我要在一年当中把这本书编出来,是为了由西泠印社在1984年出版,我1983年初把事情接下来。我要搞那么多资料,当然过去有些是读过的。我当时有了一个构思,因为已经出了一本《历代书法论文选》,我不愿意步人家的后尘,决心要搞出一些新创意。我感到,首先,大篇幅文章、大部头的书好找,比如历代的印学论著等。其次,印谱的序跋非常重要,那里有很多真知灼见。要真正把那些有价值的序跋找出来,这就要花非常大的精力。时间短,我又不愿意草率,印学论著比较好办,大部头的书过去比较容易找。但是印谱序记,我感到必须要宣传,有很多有学问的人不一定有长篇著作,但在这些序跋里面,他的独到见解都在里面,是精华。这就非常费时间了。我不讲在全国其他图书馆看了多少书,只在西泠印社就看了500部印谱,当时没有复印机、照相机,这里面我认为有用的东西全部要手抄,而且里面草书、篆书、隶书全有,异体字、变体字、错别字都有,还要做大量的校勘工作。当时在西泠印社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我天天早上两个馒头一壶水。库房是不能进去的。书是西泠印社邀我写的,他必须为我提供资料。我进去以后,门锁起来,晚上下班了,有人开门,我再出来。我就在里面日日夜夜地啃书,作笔记、抄书,因为时间紧迫,抄的时候不可能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抄。每天晚上回到小旅社,再做整理工作。另外我还考虑到,有很多篆刻家,连一篇文章都没有留下来,但是他在印章的边款上就那么几十个字,有些谈得是非常精要,是泄露天机的,极有研究价值。当时印谱不多,不像今天印谱泛滥。要把过去那些有名的篆刻家的印谱找到,上面的边款文字都要重新抄下来,而且有的边款文字拓得又不清楚。所以有时围绕那么一两个字,甚至会推敲个把星期。总的来说,我那本《历代印学论文选》分了四个部分,印学论著、印谱序跋、名人印跋、印人诗词。我这个编法很辛苦,但是很值得。% g2 o, i. n( f
- G0 U8 Q! _) O3 N) P 张:现在一般研究印学的,都是用您这本书。这本书已经出版20年了,您有没有考虑再增补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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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我1983年以后,在上海画院担任领导工作了。我知道,今后不可能再有那么多时间去搞这样的工作。所以我想,手里已经掌握的资料,包括后来收集的一些新资料,如果公布于众,可能对篆刻的研究,对学习篆刻的朋友有用。有很多朋友讲,这本书对他们还是很有用处的。我和西泠印社提出来,将来可以搞篆刻史,或者叫印学史,这是最有意义的。我原来是想做这方面的工作。我搞《历代印学论文选》70万字,搞《中国印学年表》40万字,搞《中国篆刻大字典》近三百万字。要是写就写一部成体系的、体例完整的,更细密一点的,我跟西泠印社也提出过这样的建议,他们也接受了。最近我们也在做这方面前期的工作。我原来年轻的时候倒是有雄心壮志,也做了一些铺垫准备,现在自己在画的方面用的精力要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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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最近看到一系列转载陆俨少先生的文章,其中牵涉到您,可以谈一谈吗?+ R4 f2 h4 }" p; o# P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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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我与陆先生有非常深厚的感情。从文革的初中期开始我们的友谊大概维持了至少20年,而且真的是忘年交。我给你看一点资料,你可以知道我们那时候真是感情深厚。拿陆先生自己的话来讲:“天衡与予道义交,每别未尝不怀念也。”什么叫道义?当时他患难,四顶帽子戴在头上。而我是个***员,用那时的话来讲是“头上没有辫子,屁股上没有尾巴”,谁都抓不住把柄的一个复员军人。我非常仰慕、钦佩他的艺术,我们非常谈得来。他也感到我在艺术上有很多自己的看法。所以那时陆先生也写鲁迅写给瞿秋白的句子给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关系真的是亲密无间的。我给他刻图章,他空下来就画画写字,艺术交流很多。他前后叫我刻过三百多方印。陆先生大大小小画过几十件字画给我。他为批斗提交的检讨报告往往是我起草的。我们是相濡以沫、休戚与共。后来,陆先生在晚年(1991年)突然写文章批评了一些人。也指责到了我。讲的话很激烈、很偏颇,但不属实——因为我有陆先生先前给我的与指责有关的一些亲笔信件、文字作证。当时陆先生年衰多病,况且我们有经过苦难考验的真挚友谊,又不想申辩后对陆先生造成某种伤害。只是出于还自己清白的想法,将他的文章与我手里那些原始信件、文字复印后交上级组织考察、备案。以至于只读过陆先生这篇文章的朋友,会对我形成不良的看法。相信,有朝一日,这些原始信件、文字公布于众,是非曲直会大白于天下,是会有客观公论的。但是,时至今日,我对陆俨少先生,以及他的精湛艺术始终是敬重有加的,是不会因一事一时受到的责难、委屈而动摇改变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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