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大结局（中篇小说连载之二十）】

卫生局

顾才华回到县里以后立即联系老七和县卫生局长，一是想从多方面了解现在李辉的情况，二是想尽快安排去见见李辉。
老七告诉顾才华，他和李辉的家人去见过李辉两次，李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情绪上没有什么，还一再过问老七现在的经营情况。关于案子，李辉说很快就会开庭，如果一切顺利量刑当在判三缓三和判三缓四之间。顾才华很惊讶李辉的淡定和自信。之前她也曾经听说过李辉参加过国家司法考试什么的，当时没怎么当回事，现在看来，这个人还真是个多面手。
由于梅雨季节即将来临，还没等顾才华就李辉的事情理出头绪，县长刘靖远就指示顾才华，立即安排部署全县中小学校园安全大检查，尤其是危楼房屋的安全，必须开展地毯式排查。也算是个多事之秋吧，校舍安全排查还在进行之中，手足口病又在校园开始小范围流行，地委行署领导两次专程前来考察，要求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立即组织开始防范和救助，确保疫情不扩散。等这一切刚刚开始有点眉目，顾才华就接到郑东国的短信，说，李辉的事不要担心了，问题不是太大，基本敲定判三缓三，很快就可以回家。不过，党政纪处分是少不了的，工作也可能要丢了，工资能不能保住，要再看看现在的政策规定，有希望，没把握！顾才华立即回复说：老大费心了！
老大是顾才华和郑东国在那次风云际会时说定的，当时顾才华问郑东国，以后我怎么称呼您？郑东国说，很简单，以前怎么样称呼，现在还怎样称呼，私下里，随你便！顾才华说，那我叫你老大好了！郑东国也没问是什么意思，顾才华一笑，就叫了起来。
郑东国短信里又问顾才华：也不关心关心你们县里班子调整的情况？
顾才华发过去一个笑脸，问道：毛主席当年给华国锋的三句话是什么呢？
郑东国就回复一个唇印。

吴美凤来电话询问李辉的事情怎么样了，顾才华心里很清楚，以吴美凤和郑东国的关系，她不可能不知道李辉的事情目前是什么状况，甚至对县里即将进行的班子调整也必定一清二楚。不然的话，吴美凤电话里的腔调怎么突然没有了以往的那种风骚与随意、调侃与浪漫，竟代之以很正统的官腔！顾才华没有和郑东国聊起过吴美凤如何如何，更不会像一般女人那样明里暗里争风吃醋，她觉得郑东国和吴美凤怎么怎么样都和她无关，这中间不应该有一毛钱的瓜葛与牵连！天上月亮只有一颗，但为月亮吟诗作赋的文人墨客古往今来多如驴毛，这有什么关系呢？李白床前明月光，影响其他人举杯邀明月了吗？
顾才华这样想着，自己都噗嗤一声笑出来，感到莫名的荒诞不经。
她在电话里告诉吴美凤说，据去见过李辉的卫生局长说，问题不是太大，应该很快开庭。还说，应该是郑书记打过招呼了，请凤姐转达她的谢意。
吴美凤说，县里的班子年前有可能调整，问顾才华有没有想法，需不需要给郑书记打个招呼。
顾才华说，有姐罩着，我费什么心。
吴美凤笑道：臭丫头，越来越会说话。

老七在探望李辉时，肯定说过不少顾才华如何为他的事在外面东奔西跑的故事，不然的话，李辉怎么会在走出检察院后发走的第一个短信息就是给顾才华的呢？
李辉的案子始终就在检察院转圈，因为有情节轻微、退赃及时、没有给国家造成损失、没有造成严重后果、没有社会危害性等法定从轻情节，案件根本就没有到法院，最终仍然是由检察院作出了免于起诉的决定。
李辉是在老七和家人的陪伴下走出检察院的，他本身是个管干部出身的人，十几年里不知道给多少有过他这样经历的人谈过话做过思想政治工作，现在到他了，他不想让别人费这事！他以前看过一份资料说，国内的医学科技水平和美国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对于疾病的态度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中国人一旦患病，尤其是罹患绝症之后，大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不惜一切代价”，最终的结果是，不但没有挽救病人的生命，倾尽家财延长的那一年半载的生命也是在极其痛苦中度过的，因为他要承受许多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各种医疗器械的折腾和许许多多大剂量药物的侵袭，而这些手段除了给病人制造痛苦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家属就是要毫不犹豫的“将痛苦进行到底”！最后的结果是，病人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挣扎着“永别”！相反，在医学相当发达的美国，即便是世界一流的医学专家甚至是癌症治疗专家，一旦发现自己罹患绝症就会立即停止所有治疗手段，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开始做自己喜欢和热爱的事情，旅游也好，投资办企业也好，登山也好，反正是必须做自己特别喜欢的事情，最后结果如何呢？不是在睡梦中甜蜜的离去，就是在快快乐乐的生活中病灶神秘的消失！
李辉认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就马上翻篇，考虑下一个项目！让别做工作怎么样？做工作的人又有多少智慧和语言艺术能让过去的一切推倒重来？
顾才华佩服李辉的就是这一点，洞若观火明察秋毫！
老七事先定了一个茶馆包间，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就是当初李辉和他谈生意的那个茶馆。
李辉洗过澡又回来的时候，顾才华和卫生局长已经在座。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洗过澡、修过面、换过衣服的李辉一如昨天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只是眉宇间更显淡定与从容。他很随和的和顾才华等一一握手，然后落座，斟茶。
顾才华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不舒服，毕竟从现在开始，李辉要面对另外一种人生。
还是得佩服李辉的敏感与掌控节凑气氛的能力，他很快就把话题岔开，说到自己和老七谈了几次的承包清河大厦商务中心的计划。
顾才华没有太过插话，她只是默默地座着。表面上看，她是在专心致志的静静的聆听李辉畅谈他的创业计划，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下到这个县里以后的日子像过电影似的一一掠过，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生真么大的变化，她搞不清现在的自己和学生时代的自己究竟有多大差别！她更不知道几个月以后，当自己真的成为一个县的组织部长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就是一种商品，不断的变换其实就是不断的更换包装，其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卖一个更好的价钱，让更有档次的人使用它，让自己在更高档次的平台上展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换句话说，不这样又能怎么样？老七是个生意人，最初就是经营一个小餐馆，好好做不就得了，为什么要承包规模更大的医院职工食堂？现在为什么又要投资承包规模更大的商务中心？将来是不是还会承包大酒店，甚至包装上市？做生意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是个头？付出越来越大，得到真的就越来越多吗？问题是，我们真的就需要这么多吗？我们要这么多干什么？
顾才华已经记不清最后饭局是如何结束的，她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今天究竟有没有失态？座在车上，她竟然感觉到自己眼睛模糊，竟然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司机问她去哪，顾才华脱口而出：回家。【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