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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靖出师颂之宣和帖研究初稿之七 ——试论安仪周与《出师颂》 沙子古浪
一直觉得好奇,朝鲜人的安仪周是怎样得到索靖《出师颂》的?
安仪周,姓安单名岐,字仪周(1683年——1746年),清代书画鉴藏家。号麓村、松泉老人。传安仪周自幼喜爱法书名画。先祖为盐商,家资巨富,殷实的家底为其收藏奠定了不可或缺的经济基础。他涉足文物收藏之际,适当时的几位著名鉴藏家相继谢世,他们所藏精品遂大多为安仪周收购。安仪周的收藏始于其父安尚义,此公由朝鲜来北京后即投靠在了清廷重臣明珠的府上,有了一定的实力后便在天津、扬州两地经营食盐,未几即成为大盐商,兼做起文物收购的行当。安仪周正是在其父影响下走上文物收藏之路的,且以此作为了毕生事业,投入得非常之深。据钱陈群《文端公年谱》记载:“麓村安氏精鉴赏,凡槜李项氏、河南卞氏、真定梁氏所蓄古迹,均倾赀收藏。图书名绘,甲于三辅。” 安仪周的收藏富甲一方,不乏国宝级重器,并非只有《出师颂》值得称道。然本文主议所向,将围绕安仪周与《出师颂》展开话题。 安仪周藏有晋索靖的《出师颂》,这在他自己编纂的《墨缘汇观录》中有明确而详尽的记载。他对自己所藏之物均有详尽的记载,可谓被示缕缕,极尽其详。他为是书卷作的自序说:“余性本迂疏,志居淡泊,自髫年以来凡人生所爱好者,如声色之玩、琴奕之技,皆无所取,唯嗜古今书画名迹以自娱,每至把玩如逢至契,日终不倦,几忘餐饮。自亦知其玩物之非,而性之所好情不能已也。迨后目力日进,南北同志人士往往谬谓余能鉴别,有以法书名绘就政于余者,又或间有持旧家之物求售与于者,以致名迹多寓目焉。然适目之事如云烟一过。凡遇古人手迹,得有心赏者,必随笔录其数语存贮笈笥,以备粗为观览。忽忽年及六十,回忆四十年所觑,恍然如梦,感今追昔不无怅然。然陈后山有云:‘晚知诗画真有得,却悔岁月来无多。’余虽不悔,却惜岁月无多,暇日遂将。平昔所记择其尤者复为编次,汇成卷佚。虽未敢疑诸米家书画史、清河书舫诸书,偶一展阅得历朝墨妙纷然在目,亦足以志余之所好。云因名其录为《墨缘汇观》。时乾隆壬戌七月十二日,松泉老人识于古香书屋”。 一、安仪周与出师颂 《墨缘汇观录》法书上卷目录载: “魏 钟繇荐季直表 “西晋 陆机平复帖 索靖出师颂 “东晋 王羲之袁生帖 裹鮓帖 远宦帖 临魏钟繇古千文 行穰帖”。 (其余略) 对索靖出师颂的著录,文字为:“索靖出师颂卷,淡牙色纸本,光萤坚厚,纸墨如新。章草十四行,笔法淳古,帖内前后旧印累累,押有王涯永存珍秘印、钟绍京印、宋内府绍兴连珠小玺、内殿秘书之印及朱文蓑笠轩大印、历代永珍朱文印,又刘氏二印,后纸米友仁绍兴九年四月七日一跋,定为隋贤书。后又二跋,一未疑,一道江张逵善,皆意为索靖书。然此本是晋是隋俱不失为神妙之迹。前引首篆书‘晋墨’二字于龙笺上,后一押上盖御府图书一印,为南渡宋帝书。考幼安出师颂,《宣和书谱》曾经记载,戏鸿堂为之刻石,南宋王崧刻《云泽法帖》亦有出师颂,为萧子云书。余取二家刻本与此书较对,字画不甚符合,世间别有出师颂无疑。此经王敬美所藏,王氏昆仲必有题识,今卷内无存”。紧接其后的内容为引用王世贞《弇州山人续稿》中关于出师颂的文字。这段文字在本文系列文章中已有述及,这里不再录出。 安仪周收藏的《出师颂》基本特征之一是“纸本”。特征之二是“帖内前后旧印累累”。特征之三是除米跋外“后又二跋”。特征之四是前引首龙笺上有篆书“晋墨”二字。特征之五是“后一押上盖御府图书一印”,为宋高宗书。显然,安仪周对他收藏《出师颂》卷的描述与王世贞所述其弟购得的《出师颂》如出一辙,几无二致。这样的话,安仪周收藏的《出师颂》便是王世贞、王敬美收藏过的那件《出师颂》,亦即“晋墨版”。这应该没有异议,因为“晋墨版”作为手迹,只能是一件。如此,一个明显的状况则在这件书作上出现了——这件手迹在明代王世贞、王敬美收藏时尚无“晋墨”二字,当它在一百年后到了清代安仪周手上时则出现了“晋墨”二字。 而安仪周尽管得到了这件”索靖出师颂”,不仅没有像王世贞那样叫好感叹,却表示出了他对这件书作的疑虑。他的疑虑来自两个方面。其一,安仪周将宣和本《出师帖》和南宋王崧刻《云泽法帖》出师颂这两本的字画与“晋墨版”字画比较对照后,发觉三者间字体上不一。安仪周遂写下这样的文字:“余取二家刻本与此书较对,字画不甚符合”。其二,这是王世贞兄弟两收藏过的物件,应该有他们的题跋才对,却没有,这让安仪周不解。他遂又写道:“此经王敬美所藏,王氏昆仲必有题识,今卷内无存”。这似乎说不过去,因为王世贞在《弇州山人续稿》卷一六一中讲诉他在许多年后重见出师颂的心情时,竟用上了”余良幸获再觏此稀世之珍”的词语,可见其心情之激动。安仪周认为王氏昆仲必有题识是合乎常规的。奇怪的是,对索靖《出师颂》心仪久矣的王世贞、王敬美居然在这件稀世之珍之上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就反常了。因此,安仪周作出了“世间别有出师颂无疑”的论见。 其实安仪周的疑虑还应该多一个,这就是手卷上的“晋墨”二字。王敬美购得这件出师颂时上面尚无“晋墨”二字,因为王世贞在描述它时压根没有提及有宋高宗御题之字。此件到安仪周手上却出现了“晋墨”二字,安仪周为什么不觉得惊异?不论安仪周对此有没有惊异,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王氏昆仲收藏这件手迹时,它上面还没出现“晋墨”二字。 安仪周对待索靖不朽之作《出师颂》的态度是严谨的,并没有因为得到了索靖《出师颂》就盲目乐观,忘乎所以,而是从“晋墨版”出师颂的字画与宣和本、王崧《云泽法帖》这两本出师颂“字画不甚符合”这一点上看出了问题,产生了疑问。那么王崧《云泽法帖》出师颂又是怎样的?王崧《云泽法帖》收有的是怎样的出师颂,安仪周已给出了回答:“南宋王崧刻《云泽法帖》亦有出师颂,为萧子云书。”显然,《云泽法帖》所载的,是萧子云书出师颂——宋时两本之一的“萧子云本”。这样摆在安仪周面前的出师颂就有三个不同的版本:一,宣和本《出师帖》,二,《云泽法帖》之萧子云本出师颂,三,“晋墨版”出师颂。面对三种不同字画的出师颂,安仪周作出了“世间别有出师颂无疑”的论断。安仪周没有把这样一件有诸多疑问的手迹自认为就是索靖的手迹,可见此人的心还是比较平静的。 二、安仪周藏出师颂考 安仪周收藏的是怎样的出师颂? 史料表明,《云泽法帖》所收出师颂早已佚失。而王崧《云泽法帖》的出师颂乃是萧子云书出师颂,即王世贞眼中的“萧子云本”。王世贞在世时没能接触到它,因此发出了“所小不满者,子云奇迹遂以永绝,令人慨叹”的感叹。不过当王世贞了解到宋御殿不收萧子云书出师颂,乃因徽宗辨出萧子云本盖是唐人临得萧子云颂所致(有些字与索靖相类),他书法流变观遂发生了变化,对《出师颂》的认识转入到了宣和本之上。王世贞卒于1590年,距明王朝灭亡不足五十年,所处时代已近明朝晚期,这个时期的出师颂没有“晋墨”二字。据此可以断言“晋墨”二字是在王世贞以后才出现的。考王世贞卒于1590年,安仪周卒于1746年,“晋墨”二字便是在这一百五十年间才有的。再考“晋墨”二字出自谁人之手。其实用不着考证,安仪周同样给出了回答——“为南渡宋帝书。”南渡宋帝便是高宗赵构。1127年,金军攻破汴京,北宋灭亡。赵构于商丘即位,成为宋朝第十位皇帝,史称宋高宗。高宗即位后,先将都城迁于扬州,后迁于南京,最后定都杭州,成为南宋的开国之君。这段历史史称“宋室南渡”。《宋史》载:“宋帝南渡,杭州自建都后,高宗建炎三年(公元1129年)升为府,南宋150余年,皆名临安府。”
由于“晋墨”二字出现在明晚期货清早期,因而对于前引首高宗皇帝御题“晋墨”,其后却是臣子米友仁作“隋贤书”的鉴定题跋这样自相矛盾的情况可能不可能出现,已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米友仁的书画鉴定品格,史有评论其“往往有一时附会迎合上意者”之说。米友仁工书法,早年即以书画知名。宋室南渡后备受高宗优遇,官至兵部侍郎、敷文阁直学士,兼鉴定法书。既然他的鉴定风格为“附会迎合上意”,还有什么必要再谈论什么高宗既钦定“晋墨”他又怎会作出“隋贤书”这样的鉴定。诚然此话已是多余的了。
安仪周很清楚,他收藏的出师颂,是“隋贤书”。 《墨缘汇观录》还透出这样两个信息:一是“晋墨版”出师颂为纸本,而非现在出现的绢本。二是“晋墨版”出师颂除了没有王世贞、王敬美的题跋,也没有他二人的收藏图书(印章)。假如上面已有王世贞或王敬美的鉴藏印,安仪周断不会对王氏昆仲没有题跋事而提出异议的。《墨缘汇观录》记载得很清楚,出师颂为“淡牙色纸本”,安仪周之“安”、“仪周鉴堂”、“麓邨”等鉴藏印只会出现在纸本出师颂之上,又怎么会出现在今天的绢本之上?王氏昆仲的收藏图书(印章)亦然。今天的绢本之上则赫然盖有王敬美的鉴藏印,难以看得懂。由此可知,不光“晋墨”二字系王世贞以后所加,“琅琊王敬美氏收藏图书”系安仪周以后所加。像安仪周这样见多识广的大收藏家有了王敬美鉴藏印又要求有相应的题跋,是不会那样做的。正因为既无题跋又无鉴藏印,安仪周才有疑问的。如此则对他在《墨缘汇观录》中大段引述王世贞关于出师颂的描述的做法,就可以理解了。种种低级错讹却出现在了这样一件高级藏品之上,个中自有玄机。 至此可以形成这样一个看法:安仪周所藏出师颂,也不是王世贞所描述的那个“隋贤书”的出师颂——王世贞描述的出师颂起码没有“晋墨”二字。有文章称安仪周藏索靖《出师颂》真迹,此说完全不能成立。 而这样的“出师颂”居然可以被包括乾隆帝在内的“大眼”们所珍视,也真的是太有“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味道了。 三、出师颂字画较对
安仪周对所藏出师颂卷的“不确定”,出自他经过对宣和本、萧子云本与“晋墨版”出师颂字画上的较对,发觉“字画不甚符合”,说白了就是字势与结体不一样。不一样在哪里,他没有列出。沙子古浪遂将陈奕禧等大家收藏过的宣和本《出师帖》打开,找出萧子云本出师颂影印件,与“晋墨版”出师颂三者的字画作一比较与对照,看看哪些地方字画不甚符合。当然不可能对出师颂197个字逐一比较,只能对部分字作比较,兹以“出师颂史孝山”六个字为对象。 1、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出”字
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出”字第一笔左竖横呈水平状,中间竖直与第一笔左竖基本持平。笔画匀称,字体圆润。并为写成两个山,体现出“损之隶草,以崇简易”的章草书法内核。 2、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出”字
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出”字第一笔左竖偏左且笔画偏细,横笔不呈水平状且带一上翘勾,中间竖直偏细且向左移。 3、“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出”字
“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出”字第一笔左竖横笔画饱满,无章草古意,中间竖直画笔粗硕,且远高于前两本的中竖。
4、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师”字
宣和本“师”字起笔为一点,左下笔竖直,起笔有一明显的似竖向蚕尾。 5、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师”字
萧子云本“师”字因斜向开裂,无法显示起笔之点,然一点其下的竖笔仍可见,但呈竖弯右勾状,与宣和本的竖直笔明显不同。 6、“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师”字
“晋墨版”“师”字起笔一点与其下的竖笔距离过长,且竖向起笔为尖锐状,而竖笔之右出现长尖勾,与宣和本“师”字第一、第二笔迥异。 7、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颂”字 宣和本“颂”字起笔为一“公”字,三笔完成,左撇起笔,右捺点状,“八”字下左撇右折紧扣一个“点”,结法分明,字势刚毅。右边的“页”字一笔完成——横(左)折(右)折(左)折横上带一顿勾,连笔四步完成。体现了章草“婉若银钩,漂若惊鸾”的字势。 8、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颂”字 萧子云本“颂”字左半部“公”字与宣和本差异在于“八”字撇折距离过近,其下撇折软绵无力,且未见“点”。右边“页”字分两笔两步完成,单独一笔一横,后一笔呈“乙”字状。 9、“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颂”字
“晋墨版”“颂”字左半部“公”字上部“八”字字画相连至下撇折,且折笔过长过细,亦无“点”。右边“页”字同样两笔两步完成,结体明显偏小于左半“公”字,而“乙”字状又不似萧子云本。 10、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史”字
宣和本“史”字起笔横折呈现有力的短勾,最能彰显章草笔意与韵味处在于那最后一捺,这一笔在接近中间竖撇三分之二处运笔,逾右捺笔画逾厚重,形成一个完美的“磔”势。一个“史”字大有章草“凌鱼奋尾,蛟龙反据”之态。
11、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史”字 萧子云本“史”字起笔横折写成横撇,无短勾,余相同,中间竖撇似过细,最后一捺同样优美,然下捺明显,捺脚亦粗于宣和本。 12、“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史”字
“晋墨版”“史”字字势上与前二者的不同很明显,字画粗居其次,显眼处是那最后一捺,这里出现的不是捺,而是一笔向下垂去,与前二者彰显的“磔”毫无共同之处。这样的捺脚,实为章草之大忌。
13、
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孝”字
宣和本“孝”字结体有序,比例得当,章草味十足,尤下部“子”字,颇具楷书韵味。
14、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孝”字
萧子云本“孝”字下部“子”字比例失当,横折之横笔短小于折笔。
15、“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孝”字
“晋墨版”“孝”字“土”字间一撇写成了今天的“连笔”,下部“子”字更见掘劣,最后的一横几乎与竖勾连在了一块。
16、
宣和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山”字
宣和本“山”字特点是两笔完成,中间竖一笔连同右下竖。
17、萧子云本“出师颂史孝山”之“山”字 萧子云本“山”字特点是三笔完成,左竖横,中间竖独立,最后右下竖,竖笔偏短。 18、“晋墨版”“出师颂史孝山”之“山”字 “晋墨版”“山”字与宣和本“山”字字体基本相同,但右竖收笔迟钝,不似宣和本果断。 经以上六字较对,安仪周所藏出师颂在字画上确与宣和本和萧子云本在字画上不甚符合,萧子云本与宣和本在字画上同样不甚符合。相比较而言,萧子云本的字体接近于宣和本,“晋墨版”则相去甚远。“萧本”不少字临得很像索靖,无怪乎史有萧本出于索靖之说。所以它能够蒙骗过宣和御殿的那些书画鉴定师们的眼目而进入秘府,要不是被宋徽宗识破,索靖《出师颂》就很有可能出现鹊巢鸠占的情况了。换言之,就“萧子云”三字所具有的隋唐人书法气味,把它视为索靖书,也真是乱点鸳鸯谱了。欢迎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