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海”“观海”

朝花夕拾

“传海”“观海”
　2005-7-2
    乙酉初春，寒意未消，我等一行五人驰骋于皖赣大地，白雪覆地，青峰遮阳，黑瓦白墙，蓬庐草舍，足令人起采山钓水之意。过屯溪，下婺源，返歙县，一路风尘，山水迢遥，在某地稍事休息，当地友人相伴，访一售砚人家，玩古之心油然而生矣。
    小巷幽深，房门虚掩，麻将之声传入耳际，主人方城之战正酣之时，见我等到来知其来意后，手往墙角一指云：随便看。幽暗处一桌上摆放着十数方石砚，友人与我捧得二方石砚于屋外细观，一砚硕大，上雕二龙盘桓，极精美丰满；一砚上雕一玉兰树和蝙蝠一只，取来(兰)福(蝠)谐音，线条极流畅自然，造型古朴、浑厚；友人于一瞥之下，随即问价，一个往返便即购下，潇脱之际，颇显古人风仪。友人持蝙蝠砚对我说：此为老坑石，汝可细观，其色青紫，抚之温润细腻，如小儿肌肤一般。我颔首称然，友人与我再观，内含微尘青花、蝇头青花、淡火捺，在日光下砚面于青蓝中泛出淡胭脂色，俗称“孩儿面”，乃为老坑石中精品也。友人随之说：宝剑赠英雄，此物归你吧。我顿觉惶恐，此岂非割爱?我愧不敢当。友人说：不妨不妨，聊购一方砚，赠与有情人。友人深情若掬，却之不恭，我遂受之。
    此砚反面用汉隶写着：“资质温润、缜密可喜，此邦之彦也。”字极秀媚灵动，为书家高手所书。落款为：戊辰春二月书于西村草舍”，下为“观海”二字单字印。归来后，我将此砚与庄新兴一观，庄兄连称好砚，他说：莫非是乾隆时徐观海之物?此言一出，我顿时猛醒，查徐观海条目，徐为浙江上虞人，侨居钱塘（今杭州）。字汇川，号寿石、幼庐、幼庵、袖东、寿岩等。其博学广闻，钩深致远，八法写生、抚琴下棋莫不精妙，早年涉笔已令耆宿望尘莫及，故有“西湖才子”之称，其工篆、隶，精小楷及篆刻。汪启淑尝云：“平居栖情籀隶，古朴苍劲中具文秀儒雅之致，诚印林中逸品也。”写生极潇洒之趣，尤精兰竹。浙派开山鼻祖、西泠八家之首丁敬在六十四岁时，曾为其刻“徐观海”白文印，可见两人之交情。徐观海编辑自刻印成《看山偶存鸿爪集印谱》一书。工篆隶，通绘画，此二者已与此砚消息相通，其隶书为通俗写法，楷为欧体，此皆为清早期书坛之特征，然还尚未可确定此物主人一定为徐观海。后查“西村草合”条，得知“西村草舍”在钱塘，为一蔡氏人家所有，蔡氏一支落浙，一支迁闽，此已大致可确定，徐观海是在蔡氏“西林草舍”中书写砚铭并画下了玉兰和蝙蝠，时间是清乾隆十三年(1748)，戊辰二月。
    我姓名中有“传海”二字，不想今日又得二百五十余年前“观海”之砚，冥冥之中的情缘，非常人所能道也，我抚砚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