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沱记

邓代昆

青牛沱记
邓代昆
    四川省什邡市北有山焉，曰“女几山”，传为禹母之名所命也．又有“黄龙峰”，复传为禹父之名所命也．岗峦起伏，绵延百里，其间，女几祠、大禹庙朗然犹存，故史家更据“华南西疆、滨近圣禹、饮汶茹方”之说，考为禹之降生地也，青牛沱在其属焉。青牛沱有二义：一谓“青牛沱景区”，一谓景区内之主景“青牛沱”．景区居女几山中之蓥华后山，虽风姿自出，然亦实女几山气脉之延遗者。其景观之胜也，自当在“沱”，沱，大水湾也，非“潭”之谓也，然能具潭之清、幽、渊、穆诸美，复又更胜于潭者，潺流湲波也。今弃区内小沱不计，独大沱则存十余泓，已名之者六泓，鳞次为：浴仙沱、白龙沱、情人谷、幻景沱、青牛沱、碧云沱也。
    由浴仙沱举步登山，或疾或徐，或行或驻，或放或蹑，拂枝取径，跨桥渡栈，逾“白龙”、“情人”、“幻景”诸沱，而后青牛沱至焉。沱有巨石，宛如牛首浮卧其间，石白而泛青，青牛之得名，当据此乎?牛嘴前展，直欲伸人“幻景沱”中。其椅角开张约数丈，势大气雄，斩水劈流，望之愕然。有水如注，从其鼻中淌出，汩汩淙淙、谛之弥响．其目圆睁若铎，仰视苍空，似欲尽观其风雨雪霓、日月星云之变化也。沱上岩壁，棱棱脊脊，屈屈活脱如牛身，仿佛呼之欲起，鞭之欲行也．或谓往古之时，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禹治之焉。《传》云；“美哉！禹功！明德远矣．微禹，吾其鱼乎！”由是，知禹之德泽远矣，禹之功劳巨矣，故世代怀之。或又谓，禹治水之初始也，有青牛助之，劬劳竭力。洪水既息，天下安然，青牛遂化石藏匿山水中，永遁其迹。乡人告之日；“即此牛也”。余揖而长拜之，祝祷云；“愿苍天佑彼，永享清适。”沱上，岩石壁立，危然天成，高可二十丈许。飞瀑挂壁，匹练三叠，振金嘎玉，碎浪击雪。余视其状如“川”字，戏呼为“川流不息”，同行诸友以为贴切善喻者。非余之善喻也，但在天地之妙造如斯也。乡人复告余日；“若乃盛夏水涨之时，瀑倾如泻，石冰岩转石，哮壑擂空，飚风助势、天地变色，林木震荡，生灵瑟缩，虽离瀑十数丈之遥，犹感溅珠噀面，冷风凄骨，赤日失威，心惊胆寒矣。”余观瀑侧，草木蔓发，壁萝挺秀。凉风飒飒，清芬习习，从绝壁间流下．谷迂风廻，爽气时引，使人烦襟顿洗，体适神畅，怡悦无际．下视“牛沱”，被牛首三分，俨若“品”字之形。沱水浓碧，如黛如翠，渊邃窈渺，深不可测。沱面，玄波沦涟，涛荡琴响，时有水雀，矫翼其间。举目远引，有眉黛遥岑，缥缈如画，峰峦岛峙，浮沉若舟。此时，但感山送青来，水将绿绕，清景无限，了无半点人间尘氛也。俄而，风生腋下，通体轻盈，飘然若登仙界，余思邈矣。恍惚间，有骑青牛者坠入，凝神细视，禹也。颜色憔悴，形容枯搞，抚手而歌，其辞莫之辨，但感调高意古，袭袭侵怀耳。余心惊悸，呼之，杳然而逝。余怅然久之，忽大声呼曰：“余得之也，余得之也。”人问：“所得何为?”曰；“禹之歌也．”遂低昂讴呀，宛转嘘声，欲行复留，待留更行，触之有律，叩之有节，陶然醉矣。歌毕，心犹沾沾乐。人间：“所歌者何？”则已了不自知所歌者为何也。同行诸君，相视而笑，哗然取道，直指“碧云沱”而上。
公元一千九百九十八年五月六日成都邓代昆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