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恩师潘天寿

朝花夕拾

忆恩师潘天寿
　2005-3-26
    在近现代国画家中，被一致公认的四大画家是吴昌硕、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除齐白石外，其他三家都是浙江人，是值得浙江人民骄傲自豪的；而我有幸成为潘天寿的亲传弟子，得到他的许多指导和照顾，令我倍感殊荣，感恩万分。
    1953年，我在成都跟曾默躬老师学画山水，进步神速，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有天我将自认为画坏了的一张扇面稿拿去给老师看，本来准备挨点批评，不料反而受到他的赞赏，亲切地说：“乖乖!你坐超级直升飞机了，这画有多好你现在不知道，好好地留起来吧！”1955年春，我将这扇面稿寄到杭州报考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现中国美院）。人家不相信是我画的，回信叫我再画两幅，在画上盖单位公章证明是我画的，即可免考入学。入学后．不仅周昌谷先生来借我的画看，说是要研究一下我的笔墨画法，高班同学刘文西、徐茜都来要我送画给他们，甚至后来的低班同学曾宓也来对我说：“潘天寿老师说你的画很好，能不能给我看看。”当时我真不知道为何有这样大的影响，后来还是周昌谷先生告诉我原因，他说：“当收到你报名那张画时，学校的老师们都震动了，尤其是潘天寿先生对你的画特别赞赏，说这样的学生不收还收谁?叫他来好了，用不着考了。但有人不相信是你画的，提出要你再画两张由单位盖章证明的办法来验证。结果证明确实是你画的，便马上通知你入学了。”
    因此，我对潘先生特别感激，到校不久便去他家拜师求教。所以潘先生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事都叫我。1957年春，周建人省长在浙江博物馆主持召开黄宾虹家属捐献书画奖励会及会后去南山公墓给黄宾虹扫墓的活动，学生中只有我一名代表，便是潘先生叫我去参加的。1958年秋，国画系为分科作准备，要对封存多年的两大箱明清古画进行清理，潘先生指名我做他的助手，由我们师生二人负责完成这项工作。潘先生边清理边向我讲解这些古代名家们的艺术精华之所在，使我受益匪浅。
    许多人都知道，潘先生在家作画是不让人去看的，目的是要保持作画时沉静空明的心态，不致被人干扰。但对我却是例外，不仅允许我去他家看他作画，而且边画边讲，对我提出的问题也一一解答。每次我拿画去请他题字，他都欣然应允，从不拒绝。如在我画的扇面上题“墨气淋漓嶂犹湿”，在我画的西湖图上题“烟雨微茫认六桥”等，这些都说明潘先生对我十分关爱。
    我之所以崇拜恩师潘天寿，是在于他的人格高尚和独特的艺术创造。写意花鸟画到吴昌硕、齐白石似乎路已走绝，而他却能绝处逢生，开出一条崭新的路来，不仅画法与吴、齐全然不同，章法、题识款位也全不一样，这是极其不易的。如没有他这样的大抱负，大胆识、大智慧，是创造不出这样的画法来的。有些浅识者以为潘先生的画太理性，缺少意外之趣，殊不知这正是他无人可及的优点。过去我也向先生提出过这问题。先生说：“写意画任意挥洒、不拘法度的自由性被黄宾虹先生走绝了，再沿着这条道走是肯定无法超越他的。于是我只好反其道而行之，走极端精严的创作之路。能将如此精严的画法在我笔下运用自如，这难道不是一种自由性吗?精严中的自由是艺术的另一种升华，是完全出于一般画家想象之外的，这便是我所追求的意外，是很大的意外，比起那些画面上的小意外更重要。离披点划时见缺落，笔不到而意到，笔不周而意周的意外之趣，是千百年来文人画相继的追求。我年轻时也这样画过，对我来说非不能也，实不为也。画画的人贵有自己的追求，要不以毁誉扰怀，坚持走自己的路。”恩师的这一教导对我影响很大，我也正在走自己的路，相信对中国画的发展也会有一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