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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裂前传——妖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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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5 2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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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裂前传——妖灭
      
妖灭
瞎子的字
(一)引子
  我站在祭台之上,仰头看顶上浓密翻滚的乌云。它们绵延数千里,没有尽头。
  悄悄摸了摸藏于腰间的玉箫,上面粉红色的丝绦依然鲜艳如新。我微微笑了笑,
朝天举起手中白布包裹的桃木剑:“风来!”
  我的声音凄厉破空而去。
  狂风顿起,吹动宽大的白衣,猎猎作响,散乱的长发在风中疾疾游走,遮挡住我
的眼睛。我一动不动地站于祭台,视线从发丝间透射出来,等待与你明亮的目光相接。
尖叫的风声中,我面色惨淡,披发跣足,白衣如雪。
  没人注意我脸上诡异的微笑。
  时辰到了,我对自己说,猛地咬下舌尖,用尽气力喷出这口血。一道妖艳耀眼的
红色冲天而去。
  我仰天大笑。
  从云端俯视下来,这个作法的妖道全身雪白,连面色都是,只有一张大笑的嘴中
浸满鲜血,极度醒目的艳红。
  满城的百姓在祭台下面跪拜,屏神静气,不敢抬头望一眼。上天!他们都是驯良
而畏惧的子民。
  可我不是。我总是违抗你的旨意,挑战你的权力。上天,还我的芸来!我在心底
呐喊。
  一道眩目的闪电劈下,我被打得粉碎。
  倾盆大雨中,一块破碎的白布悠悠飘下,上面的血迹浓艳美丽。
(二)黄泉
  我坐在路中央。
  这里的天空没有太阳,也没有黑暗,一切都在一种昏昏惨白的光芒之中。没人知
道光线从哪里来。漫天有黄沙飞舞,它们穿透我的衣袖我的身体,但是却玷污不了我
的长衫,它雪白得一尘不染。
  也许我只是懒得排队罢了。他们,那些和我一样透明的鬼魂都在路边排队等待着
喝那老太婆清香沁脾的茶。据说,只有喝了她的茶,才能走过前面没有桥板的奈何桥,
才能转世安心做人,不透明的人。
  你走过来,很惊奇的样子:“你不想做人么?做人多好,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
  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躯,我叹了口气:“想,当然想。谁愿意做个一眼就被看
透的鬼魂?”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我奶奶的茶呀?喝了你就可以做不透明的人了,有无穷的城府和
心机。”你的语音清脆伶俐,象珍珠散落在玉盘里。
  “队伍太长了,”我笑笑,“再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慢慢抬起头,就可以看见你:白衣,黑发,眸子漆黑清澈,让周围的惨淡的光芒显得
浑浊不堪。
  你一直在注意着我,早就料到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有这么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
微笑着看你的眼睛,让我安心,不用转世也让我安心。
  然后就看见了你腰间的玉箫。垂着粉红色丝绦的玉箫。
  “给我倒杯酒,我就吹箫给你听。”我懒懒地说。
  你的眼睛里目光闪动迟疑,然后你就把玉箫交到我的手里,我发现你的手指修长,
指甲粉红,而我的手苍白如纸。你缓缓地往回走,一言不发,一边偶尔回头看我。我轻
轻摩挲光滑冰凉的玉箫,摩挲上面那个很雅致的小篆字体:“芸”。
  等那杯酒放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微笑着一饮而尽,然后把玉箫拿起。很香冽的酒,
清凉甘美,让我遗忘一切的忧愁。
  黄沙突然震动,瞬间全部消散,充斥于天际的是一片雍容堂皇的霞光,明黄刺眼。
接着,氤氲的香气粘稠似的飘来,天花乱坠,钟乐齐鸣。隐约的霞光中似乎有队伍在走
向这里。
  你似乎有点惊慌,紧紧地拽住我白色的衣衫。而我恍若不觉,把冰凉的玉箫放在唇
边,轻轻吹出第一个音符。锋利的箫音,轻易冲破那些道貌岸然的钟鼓韶乐,在天际清
逸地自由飞翔。
  鼓乐骤歇。高大华丽的御辇在我们面前停下,须仰视才能看到。威猛的执金吾厉声
喝问:
  “什么人竟敢拦阻天帝去路?!而且公然吹奏如此狂放悖逆之音,简直死有余辜!”
  我把最后一个音符吹完,没有说话,坐在黄泉路上微笑着仰视。
  我看见了天帝高贵冷漠的容颜,从高高在上的御辇中伸出来。他和我一样没有血色,
只不过我的脸色苍白,他的则是发青。
  他没有看我,而是注视着我身边的你,眼神亲切而充满欲望。我知道他是为你而来。
转过脸,他傲慢地俯身看我:
  “你吹得很不错么,这曲子叫什么?”
  “一意孤行。”
  我淡淡地说,坐在檀香袅袅的黄泉路中央,白衣胜雪。我知道天帝的眼神立刻尖锐
如锋刃,仿佛要将我万箭穿心可我依然直视着他,很安心地微笑。身边,你悄悄握住了
我的手。他不再说话,甚至把尊贵的天颜隐藏进了香雾缭绕的珠帘后面。
  威严雄伟的仪仗慢慢走过,然后就听见天官洪亮的声音。芸,说的是什么现在我记
不清了,好象是征召你去天宫。恭喜你了。我淡淡地说,声音遥不可及。
  你死死攥着我的手,不肯放下,睁着眼睛使劲盯着我。
  然后,我就看见泪水从你的眼中流下。芸,从来没见过如此透明和寒冷的泪水。
  你最后的一句话是:
  “喝了那杯酒,就不怕那些茶了。在人世间记着我,等着我。”
  你瞬间不见,只在掌中留下了这只玉箫。
  半晌,我走向孟婆的茶摊,大口大口拼命喝起来,泪水悄悄落入茶水中很快就消散
不见。孟婆一碗接一碗地给我倒,面上神色不改,只是那些刀刻的皱纹更加深了。
  我转身向奈何桥走去,纵声大笑。隐约听见后面孟婆轻轻一声叹息。
(三)红尘
  我生下来就英明神武。
  宫门前的大鼎,全国只有我才能举得起;上千卷的竹简,我耳熟能详。父王说我能
担巨轮。希望他不是打算让我替他修车子,好在他临死的时候终于解释清楚了是打算把
国家交给了我。
  是的,我就是商纣。
  活在宽大阴森的宫殿里,每个暗夜都会突然惊醒,满屋子的黑暗,满身的冷汗。轻
轻抚摩着枕边这件用玉打制的怪异的乐器,我总有没来由的恐慌和失落。告诉我,上天,
你把它在降生的时候就赐予了我,你把这个国家都交给了我。奉天承运,既然朕是天定
的主宰,那么就有权力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可是,上天保持一贯的沉默,无论我杀了多少巫祝,那黑亮的乩盘和神秘的龟壳却
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直到我去参谒了女娲娘娘的庙。
  是的,那就是你。如此清澈如泉的眼睛过了多少千年我都决计不会认错的。无论你
的凤冠霞帔多么富贵华丽,你面前的香烛如何氤氲缭绕,我瞬间都能想起白衣黑发,眸
子纯净的你。看着你现在的样子,我不禁恍然大悟地微笑:好一个天帝,居然把你塑成
女娲娘娘,想让我望而却步,感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痛楚?还是想看看我会不会冒
天下之大不韪?
  你错了,天帝。
  我选择成为一个残暴昏庸的君王。
  那些你赐给我的智慧力量英明神武,现在的财富权柄以及未来的流芳千古统统还给
你,我只想要回我的芸。望着铜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孔,我洋洋得意地微笑:
  怎么,天帝,你意外了?你忘记我身体里流淌的是蓝色的血液了——那种骄傲让我
可以在你无比荣光的恩宠下仍然毫不犹豫地背叛你——我永不臣服。
  我相信诺言。
  妲己在我怀里风情万种地娇媚着。她有和你惊人相似的面容,甚至更加美艳。但是
我知道那不过是我耗尽天下,千夫所指之后得到的一个赝品。她没有你那样的眼睛,我
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每次和她做爱的时候我都闭上眼睛,轻轻抚摸她的面容,绝似你
的面容。
  那些大汗淋漓的欢愉总是让我更加悲伤。
  你在哪里呢,芸。
  于是吹起这只垂着粉红色丝绦的玉箫。我在见到你的一刹那就回忆起那支曲子了。
在深夜寂寥的宫殿里,我的箫音迷幻飘灵,妲己每次都惊恐地望着我。她说那时候我的
眼神诡异狰狞。
  经过无数个寒冷的不眠之夜。终于,绝望叩响了宫门。我知道自己要堕落了,芸。
  第二天,我吩咐费仲建造酒池肉林。
  此后我一直在等待。牧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我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坐在为你建
造的高台之上,点起了一把火。
  烈焰中我白衣如雪,紧紧地握着玉箫,低声喃诵。
  据说,后世为我焚毁的价值连城的宝物痛心不已。

(四)遗忘
  我又坐在黄泉路的中央。
  这里的天空还是和上次一样没有太阳没有黑暗。很多鬼魂还在排队。他们的目光热
切激动——能做个不被看破的人多好。
  你走过来,很惊奇的样子:“你不想做人么?做人多好,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
  千年以后,我再一次抬起头看你,芸。死死地盯着你清澈闪亮的眼眸,脸上的微笑
慢慢逝去。
  “想,当然想。谁愿意做个一眼就被看透的鬼魂?”
  芸,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悲伤而绝望。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我奶奶的茶呀?喝了你就可以做不透明的人了,有无穷的城府
和心机。”你的语音清脆伶俐,象珍珠散落在玉盘里。
  我看着你的笑容,心急速朝深渊坠落。你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前世和来生,芸。
  “队伍太长了,”我木然地笑笑,“再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给我倒杯酒,我就吹箫给你听。”说着,我扬扬手中的玉箫。
  你的目光闪烁而迟疑。然后,你缓缓地往回走,一边偶尔回头看我。我拼命摩挲光
滑冰凉的玉箫,摩挲上面那个很雅致的小篆字体:“芸”,拼命忍着一言不发,手指因
为用力而苍白。
  等那杯酒放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便微笑着一饮而尽,然后把玉箫拿起。很香冽的酒,
清凉甘美,让我忘记一切的忧愁。
  在吹出第一个音符之前,我轻轻问了句:“这酒真好,有名字吗?”
  “有,叫遗忘。”
  我怔了怔,然后吹出了第一个箫音。
  黄沙突然震动,瞬间全部消散,充斥于天际的是一片雍容堂皇的霞光,明黄刺眼。
接着,氤氲的香气粘稠似的飘来,天花乱坠,钟乐齐鸣。隐约的霞光中似乎有队伍在走
向这里。在我的箫音渐渐消散之后,我又看见了你高贵冷漠的面容,天帝。
  你先亲切而充满欲望地注视她,然后傲慢地俯身看我,我发觉出你眼睛里了然如胜
利者般的神情,我想,我是明白了。
  “你吹得很不错么,这曲子叫什么?”
  “一息尚存。”
  我淡淡地说,坐在檀香袅袅的黄泉路中央,白衣胜雪。我凝视天帝的眼神尖锐如
锋刃,依然安心地微笑。身边,芸悄悄握住了我的手。天帝不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
笑了笑,甚至把尊贵的天颜隐藏进了香舞缭绕的珠帘后面。
  威严雄伟的仪仗慢慢走过,然后就听见天官洪亮的声音。弹指之间,我又是孤身
一人,坐在黄泉路的中央,手中粉红色的丝绦鲜艳如新。
  “在人世间记着我,等着我。”你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地回响。
  许久,我站起身来,走向茶摊。孟婆还是一碗接一碗地给我倒。然后我沉默走向
奈何桥,万念俱灰。
(五)安心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满室是粉红色的异光,这是我名字“神光”的由来。而且,
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根价值连城的玉箫。
  所以我特别聪明。
  现在,我在漫天大雪中,站在少室山这座孤独的小屋前,轻轻抚摩怀中的玉箫。
它在我胸口温暖安详。然后我又恭恭敬敬垂手站立。
  三天三夜后,达摩终于打开了门,我浑身是雪,木头人一般僵立着。
  “你这么长时间站在雪里,要干什么?”你的嘴唇在肮脏的落腮胡子中一动一动,
音调怪异而讥诮。来中国这么多年了,达摩老骚胡子,你好象始终改变不了印度的口音。
  “我总是不能解脱,求大师指点一条明路。”
  “哈!诸佛无上心法,是多少世代的心血结晶?!你这么轻易就想得到?别做梦了!”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从身边拔出那把佩刀。解脱吧,解脱吧。我不想再被困在这
里面了。耀眼的刀锋闪过,我的左臂从这个身体解脱,红色的鲜血洒落雪白大地。我有
点惊讶它竟然不是蓝色的。不觉得疼,只觉得轻松。
  我拾起左臂,恭恭敬敬地交给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印度大胡子。他凝视良久,
微微一笑:
  “诸佛祖最初求道时,也是为法忘身,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自断手臂,还是可以
求到法的。以后,你就叫慧可吧。这是你的法名。”
  从此,我被后人尊为禅宗二祖。
  我虔诚地躬身下拜:“爱别离,求不得。我知道这些都是世间的烦恼,可是我
无法斩断。求大师赐给法门,让我面对这一切能够安心。”
  “你把心拿来,我给你安。”
  我的心在哪里?茫然自问,胸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千年以来,我仿佛空
谷之间的回音,四处寻找自己的心。
  “我找不到自己的心。”匍匐在雪地里,我泪流满面。
  “可是我已经替你安好心了。”
  愕然地抬起头,就可以看见达摩菩提洞悉的微笑。恍然间,我若有所悟。是的,
芸,你是我的心。你无处不在,无论阴阳相隔,万古洪荒。烦恼就是菩提,欲望就是
自在。我不能断绝那些刻骨铭心的欲望,但无论它们如何潮来潮去,你在我的四周安
忍不动如大地。上天可以夺去我的心爱,但无法夺去你,你早已圆满,是我已经成佛
的心,是我无所住而生的心。天帝,我已经洞察你斗转星移的奥秘,此心已经解脱,
任凭你如何翻云覆雨,都不能影响它一分一毫。
  在洁白的雪地里,我仰天大笑,声音直达天庭。达摩老头在一边站着看我,
微笑不语。
(六)调心
  僧璨终于来了。
  自祖师走后,等了他很久。他和我一样找不到心,于是我指点给他看。再用了
两年,让他守护好那颗不受玷污不受诱惑的心。最后对他说:
  “我有笔宿债要还,这个法印,你就好好护持着吧。”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芸。可是我还是很耐心,那些千年的漫长与弹指的电光
石火没有什么不同。从前那些从枷楞经,从金刚经中散发墨香的文字是你,现在充
斥于青楼酒肆间的市井也是你。这颗心本来就没有什么分别。
  我身着红尘俗世的打扮,日夜流连在热气腾腾的邺都的大街小巷里,这是一个
繁华的都市。每天我从光滑锃亮的青石板路上走来走去,神态悠闲从容,一如我白
衣如雪地坐在黄泉路的中央。
  偶尔,会有丢失了心的人来悲伤地找我,我就帮他们耐心地找,在每个青石板的
缝隙中找,在每个街角的阴暗旮旯里找。每次我都知道它们不小心丢在哪里,于是小
心翼翼地帮他们拣起来,吹掉上面的灰,还给他们。也许他们还会丢失,不过,只要
来请我帮忙,我就一定会帮他们找,而且一定也找得到。
  因为我眼神锐利。
  偶尔,会有目光闪烁神态妖妍的女子靠近我,我得承认,她们之中,有些甚至比
你还美艳。但是我能看见她们后面的黑暗,那个黑暗在操纵她们来诱惑我,她们想找
到我的心,然后捆绑它。可是我已经解脱了,没有什么可以束缚这颗纯净的心,况且,
芸,你无处不在,她们根本没有慧眼察觉你。
  那个叫辩和的法师在气势汹汹地质问我:“你是个和尚,也该注意点身份!”
  “我自调心,干你什么事!”我冷冷地回答。
  不要在我面前义正词严,我已经看见了你后面不可告人的祸心。天帝,我知道你
恼羞成怒却无计可施。我虽然行走在红尘之中,可我如此自由,完全在上天的掌握之外。
  天帝的耐性到头了。
  隋文帝开皇十三年三月,我摩挲着那只玉箫,安详地死在邺都地方官翟仲侃的牢
狱里,那年我一百零七岁,须发皆白。
(七)生灭
  我再一次地坐在路的中央,白衣如雪。
  芸,每次看见你清澈的眼睛我都要微笑,很安心的微笑。无论是生是灭,我都知道
你在我身边。
  你走过来,很惊奇的样子:“你不想做人么?做人多好,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
  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躯,我叹了口气:“想,当然想。谁愿意做个一眼就被看
透的鬼魂?”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我奶奶的茶呀?喝了你就可以做不透明的人了,有无穷的城府
和心机。”你的语音清脆伶俐,象珍珠散落在玉盘里。
  “队伍太长了,”我笑笑,“再说,我只喝酒,不喝茶。”
  “给我倒杯酒,我就吹箫给你听。”我懒懒地说。然后,我悠闲地抚摩着玉箫上那
个秀雅的小篆“芸”字,等待着那杯叫遗忘的酒。
  你在我的身边,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我的箫音。本来就无所谓最初和结束,
或者说,最初就是最后。黄沙漫天的黄泉路中央,我全神贯注地吹箫,你屏神静气地聆
听,我们衣裳雪白,旁若无人,一尘不染。
  这次见到天帝,我发现他的脸色又有些发青,虽然他的神色依然冷漠傲慢。
  “你吹得很不错么,这次吹的又是什么曲子?”
  “轮回。”
  我淡淡地说,坐在檀香袅袅的黄泉路中央,白衣胜雪。我知道天帝的眼神尖锐如锋刃
,仿佛要将我万箭穿心可我依然直视着他,很安心地微笑。身边,芸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天帝勉强地笑了笑:
  “听说你是得道的高僧,高僧也堕入因果轮回么?”
  “不是不堕因果,而是不昧因果。”
  我的话语清淡,天帝却如同胸口被重击,身子晃了晃。天帝,虽然你高高在上于六
道中最高贵幸福的天界,而我只是一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子民,不过,有一点你忘了。人
比天神强的一点就是他有智慧,智慧给我苦难,而苦难让我丰盈圆满。总有一天我会超
越你,超越你布设的轮回陷阱。
  我微笑着看着天帝,而他不再说话,甚至把尊贵的天颜隐藏进了香雾缭绕的珠帘后
面。威严雄伟的仪仗慢慢走过,然后就听见天官洪亮的声音。
  我神态安详地转过身,轻轻拭去你眼角的泪水,芸。没什么好难过的,我轻轻地对
你说:
  “别害怕,我们会相见的。”
  “我们在哪里相见?”
  “在不生不灭处相见。”
  我独自一人坐在黄泉路上,微笑平静,心中无惧无怖。
(八)复始
  是年六月,天下大旱。
  我身着雪白道袍,在城外搭台作法。天帝,你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流放人间,
赋我以智慧,授我以苦难,但你屈服不了我的心,你连它的边都摸不到。
  我站在祭台之上,仰头看顶上浓密翻滚的乌云。它们绵延数千里,没有尽头。
  悄悄摸了摸藏于腰间的玉箫,上面粉红色的丝绦依然鲜艳如新。我微微笑了笑,
朝天举起手中白布包裹的桃木剑。
  “风来!”我低低召唤,神态从容。
  狂风顿起,吹动宽大的白衣,猎猎作响,散乱的长发在风中疾疾游走,遮挡住我
的眼睛。我一动不动地站于祭台,视线从发丝间透射出来,等待与你明亮的目光相接。
尖叫的风声中,我须发皆白,披头跣足,白衣如雪。
  没人注意我脸上洞察的微笑。
  时辰到了,我对自己说,猛地咬下舌尖,用尽气力喷出这口血。一道妖艳耀眼的
红色冲天而去。
  我仰天大笑。
  从云端俯视下来,这个作法的妖道全身雪白,连面色都是,只有一张大笑的嘴中
浸满鲜血,极度醒目的艳红。
  满城的百姓在祭台下面跪拜,屏神静气,不敢抬头望一眼。上天!他们都是驯良
而畏惧的子民。
  可我不是。上天,我蔑视你的旨意,挑战你的权力,你的权柄束缚不了我自由的
灵魂,征服不了我苦难的智慧。
  芸,让我们在不生不灭处相见。我在心底喃喃地说。
  一道眩目的闪电劈下,我被打得粉碎。
  倾盆大雨中,一块破碎的白布悠悠飘下,上面的血迹浓艳美丽。


发表于 2004-11-28 04:20 | 显示全部楼层

佛裂前传——妖灭

差点没把我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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