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草书 快意人生 ——梁铁民的书法追求 傅德锋 草书是书法各体里边最具有抒情达意性的一种书体,千百年以来,许多人在这一领域内为之痴迷甚至“疯狂”。在书史的长河中,名家辈出,群星荟萃,成为一大奇观。赵壹在《非草书》里边描绘道:“夫杜、崔、张子,皆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馀暇,游手于斯,后世慕焉。专用为务,钻坚仰高,忘其疲劳,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虽处众座,不遑谈戏展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鳃出血,犹不休辍……”,可见当时人们学习草书的风气之盛。 当代书坛,钟情草书者日渐增多,甚至形成一种新的“草书热潮”,这充分说明草书艺术旺盛的生命力和巨大的吸引力。仅在“沈鹏书法课题班”里面就有多位痴迷草书而良有建树者,江西赣州的梁铁民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大凡从事草书创作者,多为性情豪放,为人豁达之士,行事不拘小节,待人热情坦诚,当为可与深交者也! 梁铁民先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有思想,有个性,对艺术与人生有着独立的思考,懂得尽量避开时风影响,坚信自已的选择,追求一条适合自己的艺术探索之路。他特别喜爱草书,追求大气磅礴艺术境界。曾经一度对王铎草书情有独钟,并沉醉其间而临池不辍。王铎书法用笔应规入矩,张弛有度,流转自如,力能扛鼎。他尤其擅长行草,笔法大气,劲健洒脱,淋漓痛快,戴明皋在《王铎草书诗卷跋》中说:“元章(米芾)狂草尤讲法,觉斯则全讲势,魏晋之风轨扫地矣,然风樯阵马,殊快人意,魄力之大,非赵、董辈所能及也。”这说明,王铎草书突出在“势”,然王铎之草书,若学之不当,则易于陷入一种形式上一味连绵缠绕,圈眼众多而线条粗放,韵味油滑之误区,好之既久,未免甜俗。而鲜能得王铎纵中有敛(形质美)、草中有楷(性情美)、错落有致(节奏美)、出古入今的(韵味美)四大特点。临古功夫不过关,是很难学好王铎草书的,盖因王铎曾有“登楼不下四十年,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的长期的学古经历。这也就是展览文化盛行三十余年以来虽专研王铎草书者并不乏人而成效卓著者少之又少的原因。梁铁民对王铎书法的追摹,至少使他对草书如何“得势”有了深刻的理解。他的王铎一路草书,用笔雄健大气,行气汪洋恣肆,墨色变化一任自然,具有很强的视觉感染力。 但梁铁民通过课题班的学习,很快感到了自身的不足,为了使得自己的草书艺术表现手法更为丰富凝练,进一步提升作品的品味和格调,提升书境,他及时调整学书方略,在多年对学习王铎书法的基础之上,上溯晋唐汉魏,对张芝、二王、张旭怀素之经典法帖进行深入系统的学习和研究,同时也注重楷书、篆隶书的学习,意在能够多方吸纳,融会贯通。 因为经常游学京华,多得沈鹏、胡抗美等名师指点,又兼与诸多书法同道切磋交流,加上自己的勤勉刻苦,他的书法创作发生了重大变化,用笔的细腻精到和结体的灵活多变与行气的畅达、布白的空灵,一改往昔。这就迅速走出了先前专研王铎的困惑,走向了更为广阔的草书艺术空间,可以自由呼吸,尽情展现。 草书一般分为三个体系,一是二王一路,二是张芝、张旭怀素一路,三是明清一路,这三种体系各有所长。但一般而言,晋人草书简淡萧散,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格调甚高,且王羲之乃草书艺术之首位集大成者,历代草书家皆不会完全越过王羲之而“另辟蹊径”,即使是有“新理异态”的倪元璐,也会对王羲之草书有所借鉴。 二王书法具有“中和”之特点,学之不当者易于熟俗流滑;而张芝、张旭怀素草书则比较张扬,学之不当者多会放而难收;明清草书则重在态势和韵味的体现,而品位格调则次之,学之未当者易于狂怪粗野。且张芝乃“一笔书”的开创者,但似乎是个过渡,二王是第一座草书艺术的高峰,张旭怀素是二王之后的又一座高峰,明清草书则是二王与张旭怀素书风的流变。故学书关键在于是否善学。善学者,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风格独标而不失规矩,不善学者则往往堕入魔道,终为“野狐禅”之流,无所造就。 米芾《论书帖》云:“草书若不入晋人格,聊徒成下品”。其实岂止草书?楷、行书亦然。晋人于楷性、行、草三种书体成就最高,特别是二王中庸平和之书风最能体现中国传统的儒道哲学思想,其审美境界之高是世所共见的。因此说,对二王书法的取法,是补救各种一偏之失的一剂良方。 梁铁民对二王书法的心摹手追,一方面是对学书方向的一种有效调整,也是对书法的更深层次的理解认识之后的一种必然选择。他在处理作品的节奏和章法上,就一改过去写王铎那种连绵缠绕,一味霸悍的姿态,二是加进了更为纯熟的笔法,行气上有了极大的变化,欹正相参,气势贯通,跌宕起伏,笔断意连。但对王铎书法的用笔的厚重和墨色变化的特点做了适当的保留,而同时也加进了张旭怀素狂草的某些因素,信息含量更为丰富,所做更加耐人寻味。 梁铁民书法给我的最大感受就是,其草书作品有一种淋漓的墨气扑面而来,通篇洋溢着一种豪放之气,一种豁达之情,没有丝毫的小家子气。其楷书则法趣兼得,气韵古雅。这与梁铁民的个人性格和为人处事的风格是一脉相承的。他在课题班里属于活跃分子,和同道师友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谦虚低调,勤奋好学,且乐于助人,有着极好的口碑。我虽尚未与之谋面,但在与课题班的其他成员的交谈中,便时不时就有人提起他的诸多好来。从与他的手机短息往来当中,他言语之中所体现出来的那种谦虚与低调,坦率与热忱是令人深为感动的。他给我寄来的几张大幅作品,也一如他的谈吐,给人以恒久的印象。作为一个南方人,其竟能豁达豪放若此,无疑是难能可贵的! 书法贵在技道并进,贵在最终能够从古人的窠臼中勇敢而智慧地走出,自由地表达自己的人生感悟与艺术理想。技与道,为书法艺术之两翼。书法之技,自有其法度、定则、程式、规矩等诸多内在规定性而以最终以书道统之,将法内之法,法外之象赋予生命之活力,使书法之技巧据此有了不可穷尽的精神追求。技道两端,不可断然分开。由技见道,道成于技,其中人物的心智,人的素质占据了主导地位。技是表现人的精神与自然的精神,把握客体规律与特性的重要保证。技巧不但与工具材料等物质条件相联系,还与人的心理、生理条件相联系。道则是物质条件与人的心理、生理条件相结合,由物质向精神转化的结果,是人的思想与能力的升华。离开了技术这个中介,无疑是抽掉了悟道与入道的桥梁。 梁铁民先生对古人经典书法技法的深度锤炼,恰恰就是对这一命题的一个极好注解。他在明清、晋唐与汉魏之间上下求索,以古人精微多变的笔法和结体节度其手,以古人高古浑穆的精神气象为审美追求,以自身豪放豁达的人生态度为情感依托,并注重文史哲等相关学问的修炼。以此主攻草书,旁通诸体,这就为进一步建立自己的一套艺术表现语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也有了思想认识上的保障。他对书法到一定境界,就绝不只是一个表面化的单纯的书写行为,而是一个人综合修养的真实反映。当一个人能够把学识、品格和对现实人生的感悟自然融合于书法作品当中的时候,他的书法才会真正具有值得人们推崇的品质。我想,梁铁民先生已经具备如此之好的基础功夫,今后必然会有令人侧目的更佳表现。 (本文原载于《青少年书法报》2011年10月18日第4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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