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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拙古朴 放达清逸
——郭伟先生“爨碑”书作风格刍议
■朱从凯
《爨宝子碑》被称为“小爨”,《爨龙颜碑》被称为“大爨”,《爨宝子碑》和《爨龙颜碑》合称为“二爨”。清代中后期,经阮元、包世臣、康有为的竞相推举,名扬海内。1964年国务院将“二爨”列为“国家重点保护文物单位”,于是“爨碑”、“爨体”、“二爨”之名远播海内外,云南曲靖因此被誉为“二爨之乡”。
近20年来,我有幸常聆听郭伟先生的教诲。国内外知名书家每有访滇,必到曲靖品鉴“二爨”,郭伟先生大多陪同前往。使我有更多的机会聆听先生阐发对“二爨”尤其是《爨宝子碑》的真知灼见。记得全日本篆刻联盟梅舒适先生率团到曲靖,就《爨宝子碑》拓本的流传展开讨论,郭伟先生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就碑中一笔一画,甚至对碑中点点石花的变化,也考证其源流、订其旨归,令梅先生一行折服不已。然而真正认识郭伟先生对“小爨”的深研和痴迷,得从其作品说起。
郭伟先生在1997年刊行的《晋〈爨宝子碑〉意临本·题跋》中说:“初临迄今近廿载。用功之勤,得失自知。其间渐有所悟,亦有小得。时日既久,存积渐多。其中双钩、对临、意临均有数本……”可见其用功之勤、用心之精、治学之严。20世纪90年代初,台湾淑馨出版社出版《郭伟书法作品集》,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出版《晋〈爨宝子碑〉意临本》,再到近年出版《会心集》,一路走来,先生从容自信。赵浩如先生在《古的传统与新的意象——郭伟书法论叙》一文中云:“过去他那以古为新的篆书创意中的狂野,变得更加注重结字的规范,法度更加严谨;他那小爨体势中的雄强掺入了静穆,故行楷书的稚拙也更见凝重。过去那过分飘逸而显得漫漶的笔势基本不见了,更多的是枯笔苍疏,湿墨秀逸。”以“小爨”而论,窃以为先生师爨而不泥于爨,其以广博精深的艺术素养和匠心独运的笔墨技巧,将“小爨”写得静穆高古、奇拙天真。《爨宝子碑》介于隶楷之间,隶意较浓,加之刻工的再创造,显得“稚拙古朴,憨态可掬”。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评曰:“《爨宝子》端朴若古佛之容……朴厚古茂、奇姿百出,与魏碑之《灵庙》、《鞠彦云》,皆在隶楷之间,可以考见变体源流。”郭伟先生写“小爨”,不计较一点一画之得失,将大篆用笔的苍茫古茂和行草用笔的流美飞动熔铸其中,故而用笔轻重得宜、使转有节、开合有度、虚实相生、情致散逸、亦庄亦谐、童趣盎然,颇具天真之美。《爨宝子碑》结体庄重平正,其横、撇、捺、钩左右伸展,有横张之势。同时也有明显的特殊性:其一,打破汉隶“燕不双飞”的定式,反其道而行之,一字中“双燕齐飞”甚至三燕、四燕齐飞者不算少数。其二,打破汉隶左边偏旁无波画的定制,汉隶作平画者“小爨”往往写成波画。其三,结字大异常法,其避让、穿插、虚实、聚合、承接极尽变化之能事,表现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我自有法的“无为”状态。郭伟先生写“小爨”的结字,深得其中三昧,虚实对比尤见匠心,一字之中,或数字之中,轻重虚实,避让穿插,错落有致,变化无端,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使其结字生动传神,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其用笔的隶楷互掺,结字的因字赋形、大小参差,形成整齐中寓错落、错落中见端庄、端庄中显静穆的特殊章法布局。正所谓欲欹还正、将正欲欹、欹正相生。尝有书家将郭伟先生书作喻为“老顽童”,一方面是言其骨老血浓;另一方面是言其童心未泯、天真烂漫。
研习《爨宝子碑》者,代不乏人,然多偏于一隅。得其高古静穆者,往往失其稚趣天真而显呆板;求其稚趣天真者,往往失其高古静穆流于粗野。窃以为,郭伟先生书“小爨”,二者兼得,形神兼备,尤显可贵。一方面,先生数十年精研真草篆隶,其笔墨驾驭能力和融会贯通的形式技巧,为其“小爨”的出新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另一方面,先生博通经史,近年又潜心钻研佛学禅理,心无挂碍,明心见性,自在通达,“其潜移默化之功日进,性情中平添许多慧识。过去他那豪宕耿介,有如武夫游侠般的如火如荼的性格,一变而为旷达无隅,虚静能忍,仿佛醍醐灌顶,如如不动的一般。”(赵浩如《古的传统与新的意象——郭伟书法论叙》)先生心静如此,故能化古为新,自出新意。黄庭坚谓:“学书要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若其灵府无程,纵使笔墨不减元常、逸少,只是俗人耳。”观郭伟先生之“小爨”书作,信然。
《爨宝子碑》留给我们的启示是无尽的。孙过庭《书谱》谓:“情动形言,取会风骚之意;阳舒阴惨,本乎天地之心。……达其性情,形其哀乐。”书法创作须“情动形言”、“达其性情”,通过客观事物的激发,找到抒情写意的契机,从而表现天地万象之大美。书家于自然万物中觅取意象,融入情感、志向、学养,通过线条的律动,墨色的韵味,化古为新,成一家之法。故林鹏先生在《郭伟书展小叙》一文中叹喟“一见郭伟兄之佳作,如饮醇酒,如对故人,令人振奋,发人深省。兄虽身在滇南,依然是中原正脉,浩然之气直通霄汉”,知其人、观其书,林鹏先生此语不妄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