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达自序
来京后,学友九亭兄为我制印,送我闲章一枚,刊石“玄达”,印文与刀法俱佳,愈读愈妙,自此后以“玄达”自居;后遇恩师曾翔先生,赐我墨宝“玄达居”斋号,可宝之。后来想想,翰苑上有“玄宰”、“玄照”,大为惶恐;再找找当代已有“玄壶”、“玄石”,亦觉汗颜。同道问我何以字“玄达”? 我只好说“晓斐”太文,不是被人当“晓裴”来念,就是以“晓菲小姐”来称,名字不好改,换个字号总行吧。他们说这不是理由,于是乎我就搬出了《淮南子•精神训》:“使耳目精明,玄达而无诱慕,气志虚静恬愉而省嗜欲,五藏定宁充盈而不泄,精神内守形骸而不外越,则望于往世之前,而视于来事之后,犹未足为也,岂直祸福之间哉?”听者作呕吐状败走┅┅
其实姓名字号不过是一个符号而已,拿来说事,纯属骚客们的笔墨游戏。殊不知,这“游戏”还是把自己套了进来,现在屈指算算,从拿起毛笔学写字的年头起,至今已有二十来年的光景。父亲是名教师,免不了从小就要我写大字,读文章,我临的第一本帖就是颜真卿的《多宝塔》,后来读初中的时候写过一段《灵飞经》,成了班上黑板报的宣传骨干,当时真不觉得自己会写字;直至我18岁那年遇上了从中国美院回来的陈文明先生,才大开眼界,通过对各种经典碑帖的分解临摹,让我对书法的用笔有了一定的认识,入门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时隔一年,我就加入了“永和七子”这个民间社团,三周一次的聚会从未间断过,我开始关注当代,渐渐坚定了学书的信念;在以崔向君、肖文飞兄长为首的开拓下,我又来到了北京,来到了中国书法院学习、工作,从此,我和书法已结下了不解之缘。
与书法结缘的日子,似乎苦多于乐。我像剥离了山体的石子,被雨水带入了河流,在生命的河床中,不断打磨自己。书法让我慢慢体悟到存在的意义,并为我开启了另一扇门。我一点一点地行动,不断改变实施的计划,试图开凿通往长江的通途,首先是形式背景上的改变,从一座城走向另一座城,从一个集体走向另一个集体,期间得到朋友师长不少的帮助。在获得更多的观照后,我发现自己只是在一种形式的平庸中走入了另一种形式的平庸,在一个寂寞的旅程中走向另一个寂寞的旅程,从欲望与血气所生的只会产生痛楚和激越,从时人那拾到的牙慧越宿即腐,从民间形式上的粗糙借鉴亦不能自适,他们皆不是我的内在;我大致感受到在痛楚和激越之间,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必有一条通道,他是中间的,是内在的,是通往静心的书写,是通往中国文化中心的隐脉,是那个不一样的一样,那个不同的相同,是生命的中心,快乐和安详或许就在其中了。
人生唯以精进见生命,选择对书法的学习,也许只是我体验生命的另一种方式。历代法书无数,他们都具有所有生命的形式,他们带领我走进一个个更宽大、更幽深、更高级的气场。中国书法是中国文化特有的表现方式,其内在的精微总是恍兮惚兮,含虚其中,其中寓含了通人的智慧,常常让自己瞻仰不已。也许是骨子里的那份固执,觉得书法在当代形式上的革命已经走得太远,过于强调字外功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哀。万物禀气而生,而气质各异,各人的艺途即是他生命的路途,路途的艰辛与景象对应起来,所付出的和所得到的也对应了起来,心中的体验与感悟鲜活时,才能找到自我的潜在,得到的不一定就是高级的,其检验的标准就是时间,时间的标准很残酷,只会挑选出于天有补,炯出时人而深得神妙的东西,从而帮助别人再去探寻,发现更合理、更高级的东西。董其昌和傅山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赵孟頫都表示出不屑的态度,但到了晚年,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对赵予以赞叹。我想,这也许就是时间检验的结果。
有人说“一部文学史是一部贫穷史,一部名人史就是一部忏悔史,而一部书法史则是一部达官贵人史”。自古以来,书法都是文化精英们喜爱的艺术,他们大多是中国政治体制中的核心人物,也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人物。而我区区一山城孩子,又岂能揣度到核心的精义?但在当代也不乏从山城走出的大书家。事实上,书法与人的颖悟和广博是相对应的,却不是与他的地位和出生相对应;再次,书法与人的品质和潜在也是相对应的,却不是与他的炒作和名头相对应。我只是在书法里找自己,找世间的道理,找生命的答案,找苦痛的慰籍,找超越的可能。
此时,我有些惶恐,我想起了阿波罗与达芙妮的爱情,当追逐的梦想和***在碰触的那一刹那,世俗意义上的生命被定格在悲凉的格子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开出的月桂而无能为力。
最后,我要感谢王镛先生在百忙中为我题写书名!感谢徐海先生为我治印!感谢中国艺术出版社!还有多年来一直在关心帮助我的朋友,一并感谢!
2009年7月于北京玄达居
晏晓斐三十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