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于明诠、刘新德、孙晓云等)【原载于《中国书画报》】
本帖最后由 傅德锋 于 2011-7-9 18:24 编辑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一于明诠
傅德锋
勿庸讳言,于明诠先生堪称是当代“展览文化”背景下在书坛上颇具“轰动效应”的中坚人物。他的这种“轰动性”源于他曾在全国第六、七、八届中青年书法篆刻展中连续三次斩获一等奖的特殊经历。虽说没有这样的 “轰动效应”,就不可能成就今日的于明诠,但如果片面地夸大展览的功效而忽略了他本身的生活与艺术追求,那么就会大大影响我们对于明诠的更深入的了解,也会影响我们对其书法作品的正确解读。因此评论他和他的作品,我们必须首先看到一个现实生活当中的完整的于明诠,一个真实的于明诠。
于明诠读书量大,然亦非读而不化。读而知化,且每有创见,便决定了他的非比寻常的名士般风度。他于书法取法高古,但作诗却极富现代情调:幽怨、感伤而不失其清逸旷达本色。他的书法看似野逸粗旷,但细细品味,内中却不乏柔韧内敛与温润凝重。他的书作偶以自作诗联为载体,在纵笔挥洒中体现出自己对艺术与人生的独特理解。他有很多联句在书坛被朋友传抄或被津津乐道,如“今井凌雪梅舒适,古谷仓韵西川宁”,“美酒加咖啡,花儿与少年”,“江山酷毙,风月帅呆”,“且读牛山四十屁,不论唐宋八大家”,“书翻费尔巴哈论,字入流行丑怪风”等。他写给新文人画家朱新建的对联:“玩山玩水玩风雅,看书看花看美人”,话说得如此直白而不失风趣,足见其真性情之流露。此作看似平铺直叙,自然随意,但实则匠心独运,含蓄耐看。上联三个“玩”字,下联三个“看”字利用疏密、轻重、奇正、枯湿等手法巧妙变化,平添几分机智与蕴藉。整幅作品在用笔的方圆、字形的大小、墨色的枯润等方面极尽变化,但却能达到自然而不做作,诙谐而不诡怪的境界,此非书内功夫深厚而又能博览群书且见识机敏者所能勉强达到也!窥一斑而知全豹,对他的很多灵巧率意之作亦当作如是观。
于明诠书法以二王、颜苏入手,后广泛涉猎汉魏碑刻,并以此为根基,取其质朴厚重,再参以民间书法的天真散淡之意,辅之以金石韵致,体现生辣漫洇之味。但仔细品味他的书作,从中也不难看到传统经典的支援意识。从总体上观之,则示人以一种简静淋漓、天真质拙、不事雕琢之美。
他修养全面,除书法创作外,兼事篆刻、书法理论与批评研究,均能达到一定的高度,这与他所从事的教书职业是密切相关的。教师以“传道授业解惑”为天职,层次低者授人以“鱼”,层次高者,授人以“渔”,守旧者往往陈陈相因,毫无机变创见,虽无大失,但亦无大得;激进者,则每每独有所到,一洗前规,虽具风险,然不乏胆识,一旦“破壁而出”,则非同凡响矣!
事实上,于明诠在对墓志及民间书法的研究与实践方面所达到的高度,也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创作虽不乏我行我素嘎嘎独造的孤傲与矜持,但其中也不乏理性的梳理与观照。他能够从理论的高度为自己独辟蹊径迥出时流的创作实践找到本质精神上的文化依托,关于这一点,只要看过他的书论专著《是与不是之间》,就可以明白。
当然,广大读者面对于明诠的作品,亦并非毫无异声,很多观众表示看不懂他的作品,尤其是其中一些过于追求天真率意之作。或许明诠先生并不屑于在法意之间、美丑之间的那种对号入座式的浅层次理解,但换个思维去理解,这部分受众的感受似乎也并非毫无道理。古来名家之作,亦非篇篇上乘,精彩者有之,平庸者亦有之,岂可一概而论耶?其实这些不同的声音也能唤起书家自身对已有现状的重新度量与审视,否则超越自我便流为一句泛泛之言,不再具有深刻的哲学思辨意味。
说实话,笔者当初亦不喜于明诠书法,后稍感其佳,而如今观其得意之作,竟不忍释卷矣!何以当初不喜?实不懂也!今手不释卷,盖产生共鸣之故也,其中显然存在一个作为欣赏者提升自身修养见识的问题。
毕竟于明诠作为当代书坛的一名名副其实的闯将,以他极具感染力的书法作品和其独具创见的学术理念以及他在文化修养方面的丰富性全面性给人们以某种启示。或许于明诠今日的成就还没有达到他本人和人们心目中的理想高度,但在如此高的起点上,未来的于明诠一定会站得更高。因此,于明诠还行走在通向未来的大道上,我们还在殷切的期待中。
(本文原载《中国书画报》)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二 刘新德
傅德锋
当代书坛,时出精英,精英者,时代之拔尖者是也。既为精英,则非仅指
书艺颇佳,更兼品德不让古人。倘若惟居一端,则恐难当“精英”之名。以上是我对当代“书坛精英”四字应有含义的粗浅理解。
蜀中书家刘新德先生即是一位才德俱佳者。刘新德由外籍入川,经过十数年艰苦打拼,以一手迥异时流、清逸脱俗的独特书风在四川扎稳了脚跟,奠定了自己的书法基业。刘新德与于明诠齐名,且过从甚密,切磋书道,南来北往,乐而忘返,颇有先贤遗风,令人叹羡。刘新德为人平实,敦厚质朴,言谈之间,平易近人,无论尊卑,皆可从容待之。说话办事,言出必行,从不虚与委蛇,虽正盛年,然已颇富长者风范。人品若此,用功又勤,书法焉能不佳也?!
笔者开篇即直指人品,无他,实因有感于时下书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故也。虽说书品人品不可绝对一概而论,但无论如何,书艺既佳,人品又高,应该还是我们普遍而一致的期待吧?
刘新德学书,受业于何应辉先生,何先生乃当代书坛宿将,声名显赫,身兼多职,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由高师授业解惑,刘新德学书起点不可谓不高。四川书风,曾一度为龚晴皋、谢无量、刘孟伉书风所笼罩,至何应辉先生等乃有改观。何先生书法兼有碑的骨力和帖的魂魄,这对刘新德书法具有重大之影响。观刘新德小字行书,一股简淡萧散之气扑面而来,其中虽不乏无量行书稚拙天真的影子,但骨子里透出的却是晋人遗风,用笔清健自然,结体收放有度,气势畅达,章法空灵。既适合展厅巡视,更适合案头把玩,品之愈久,其味愈甘。在不经意之中,个人性情得以自然显露。
刘新德将平常日课称之为“抄帖”,得空便抄,乐此不疲。如今虽已书名大著,但此习却未曾稍改。也许他并不屑于为创新而创新,但他又绝非书工笔吏般的亦步亦趋,其实,他所选择的“出新”之路,更多的来自于他个人对书法的独特理解。他说:“唯有除去俗念,除去浮躁,除去虚狂,耐得寂寞,深深扎根于传统沃土之中,日积月累,去粗存精,去伪存真,举一返三,触类旁通,循序渐进,方可舂华,进而秋实”。可谓语言平实而含义深刻,此非真识书者,焉能会之于心哉?愚以为,借平常心态,渐悟渐变,寻求自然脱化,无疑是进一步锤炼和升华书法风格与艺术品位的一条通达之路。
刘新德书法尤其是小字行书并不多具备人们常说的“视觉冲击力”,他所注重的,更多的还是线条的质量和意味的隽永,其中尚流露出书作诗意情境的表达。人多谓其书作耐看,其原因应该正在于此。细细品味他的这类作品,颇有一种进入陶渊明田园诗境的感觉,一派清新恬淡、闲适悠远之气。
刘新德除擅长小字行草外,亦作篆、隶、楷书,亦写大字对联,且颇为可观。也许较之他的小字行草,其篆、隶、楷书和融篆入行的大字对联尚未臻理想之境,但其机心创意,已露端倪,假以时日,应非等闲。
时下书坛,很多人着意提倡书法家学者化,此论乍听之似觉有理,细思之甚感无谓。窃以为,学问修养原本就是作为真正的书法家必不可少的基本素质,无论王羲之还是苏东坡甚至更多书家都不是只会写字而腹内空空。这种必备修养到了非提倡不可的地步,无非是说明现今的“书法家”大多已沦为“写字匠”了。诗文书画本为一体,精神上息息相联,若单独去对待,则不免流于低俗。诗书辉映,言志传情,实为书法之魂魄,非此则不足以言书。古来书家虽未必皆能出口成章,文笔绝佳,但至少对前人佳作必有精神兴会处。古人名作在尽情挥运之间如同己出,且时开新境,潇洒磊落,不可名状,方可谓之为尽兴。倘能稍似古人,则尤为可贵。然若本无妙得,却强充解人,东拉西扯,牵强附会,不过徒增笑耳!此中深意,新德先生于平平实实、匝匝周周中得之矣。
刘新德书法,既有传统经典的意味隽永,又具现代书风的个性张扬,
迥出时流,脱略蹊径,观其近作,已非昔日旧观。蚕蛹化蝶,凤凰涅槃,终究自成家数。刘熙载曰:“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此非指人之形貌,乃指人之精神境界。以此观刘新德之书艺人品,诚如是也。
苏轼有言:“世之小人,字书虽工,而其神情终有睢盱侧媚之态,一种矜
张怒目之形,一种恶俗之状,亦为人所不齿,”事实上,当今书界,东坡先生所论之小人可谓比比皆是,夜郎自大,目无他人,“纵然腕下有鬼”,终归市井俗辈,有何足道?其实堪悲。
然刘新德先生,书名既著,尚自谦卑,仁义礼智,温良恭俭,言而有信,平易待人,以此论书,前途未可量矣!
(本文原载《中国书画报》)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三何昌贵
傅德锋
何昌贵先生是我所敬服的为数不多的书法家之一,然他以书家身份主编早已饮誉海内外的《青少年书法报》,使该报质量如同芝麻开花---节节高,在当今众多专业媒体当中独树一帜,风格高标,深为广大读者所喜爱。
何先生早年以隶书擅名,饮誉书坛,后投身媒体,所见日广,所历愈深。他敬上爱下,不以大报主编自居而作高高在上之态,每每提携后辈,扶持新人,令人感佩!
何昌贵先生之隶书,得汉隶之敦厚质朴,又兼具时人之秀逸灵动,既不似炳森隶的严整,又不同于刘文华的洒脱,“其隶书对联在华人德的静远上,略有精细处”(刘正成语),这可能与他的军戎生涯不无关系。其实何先生早年隶书多出自《张迁碑》,运笔简洁,无明显蚕头雁尾,追求的是一种平和简静,空灵自然而又不乏厚重的禅意境界。字形结构并不刻意作过度的夸张变形,但他在结字的疏密,墨色的枯湿用意较多,点画看似平铺直叙,实则机心独运,富有韵味。这与那些刻意的夸张变型、张牙舞爪,故作姿态者相比,岂不高明上百倍?而其落款则多以章草味十足的小行草为之,使他的隶书作品更具高古简淡意象,远观浑然一体,近睹耐人寻味,非书内功与书外功的高度结合,岂能强为哉?这是他在全国第六届书法篆刻展中的获奖作品留给我的恒久印象。
然何先生的出人意料处,却在于他的狂草。人们对何先生的隶书印象极深,但他的大草作品似不多见,偶尔一见,则如突遇异人,令人惊叹矣!他的大草颇有唐人风范,并不像现代人那般在章法上大开大会,但却能张弛有度,纵横有象,以从容的点画来丰富其草书语言的内含,甚为可观。蔡邕《笔论》中曰:“书者,散也。……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其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何先生狂草甚得此中三昧。
其实,书法一道,五体之间,既相连属,又各自独立。得之者往往能互相通会,融而化之,意象生动,情趣盎然;愚钝者即使专攻一体,亦难以有此成效。其原因在于不能承上启下,触类旁通,斤斤于一点一画,规规于一得一失。岂不知诗文怕有好句,惟能使全体好,则真好矣。书画怕有好笔,惟有使全幅好,则真好矣(刘熙载《游艺约言》)。
何昌贵先生能够擅长多种书体,且各臻其妙,我想除却他自身的机敏睿智外,与其所从事的职业不无关系。身为报纸主编,日间事务繁杂,且每每东进西去,南来北往,在丰富阅历,增加见识的同时,显然也会占去先生很多的习书时间。时间上的不能自主,自然也会影响到自身书艺的进一步锤炼。但或许何先生更倾向于“为人作嫁”崇高选择,因为他的诸多付出,换来的不仅仅是艺术媒体的巩固和发展,更重要的还应当是每一位作者、读者的健康成长……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四孙晓云
傅德锋
提及孙晓云女士,便不由人不想起她的“女红”说。女红原本是古代妇女的刺诱工艺,既细腻严谨,又幽雅闲适,其中所含者,非仅技术,更重心境。心境既佳,则妙品时生,此非身体力行者,恐难体会。孙女士将书法作为自己的“女红”,其中更见情调、气质、韵味与意境。
自古以来,女士善书者,可谓少之又少,晋之卫夫人,宋元之管道升,书艺虽未臻化镜,但仍不失为女中英杰,为后世所推重。现代之萧蜕庵、游寿、周慧珺、陈佩秋等,才艺品格不让须眉,堪称女中之英流,师碑研贴,探毫泼墨,俨然大家气象。当代之林岫、骆芃芃、胡秋萍、杨晓林、韦斯琴、阴凤华、沈颖丽等,虽皆女士,但经过一番修炼,均自成家数,和而不同。她们除书法外,几乎皆善作文,笔致清丽,韵味幽长,不失丈夫风范。而孙晓云女士则系其中之较突出者。
孙女士家学渊源,以“女红”自勉,在读书悟道间,勤于临帖。“女红”的内在精神便是淡定从容,悠游自如,这正是“二王”书风的真意流露处,因此,选择师法二王,并终生矢志不移,竭力追求魏晋间之萧数简谈之魂,自然也是她的性情寄托之必然。这一点在当代喧哗与骚动的现实生活中,显得何其可贵!
晓云女士的极具晋唐风韵的小楷与小字行草,一派闲静之气,点画细腻,笔笔到位,应规入矩,丝丝入扣,但字里行间也显露出许多灵动之态。因此,她笔下的小楷绝非状如算子者可比,也非动态有余而静气不足者可比。这就是严谨细腻与闲适洒脱合而为一的机心所在。其中需要几多心力,几多智慧?
孙晓云的楷书功底好,用功既勤,禀赋又高,其行草书自然可观。她作草时虽不似晚明草书之大开大会、汪洋恣肆,但探运之间,用笔疾涩并施,翻腾起倒中虽不失二王法度,但亦有唐宋人狂草之奇诡,气势流畅,变化自然,如花木兰从军,似穆桂英点将,英迈潇洒之神态,尽显眼前矣。笔者虽从未与其谋面,但从其现场作书的录像来看,真是气度非凡!
孙晓云虽力追二王,但似不宜死追。得其姿态神情后,必思渐变,若追而不变,就令学成王羲之,亦终归奴书耳。晓云女士乃一智者,深知学书三昧,这一点我们读其《书法有法》一书便可知晓。她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精研妙悟古人把笔运腕之法,尤为所得者,即是“捻管”运笔法,执而不捻,则笔势不活,笔势欠灵活,则很难体现古人(尤其是二王)用笔的细腻与精到。虽然古人讲,“深识书者,不见笔形,惟观神采,”但形为神之基,神为形之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想必晓云女士试图通过对古人用笔精髓的深度把握与理解,在精深的基础上,去寻求实质性的突破。我认为这的确是通向成功的正途,虽然其中不乏难度,甚至需要非比寻常的胆略和勇气,但若能扬长避短,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哪怕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显然,今日的孙女士早已是享誉书坛的宿将,她能够获得许多书家尽毕生之功都不能达到的成孰和荣誉,是她本人刻苦努力的结果,当之无愧。但成名较早的书家,在喜获丰收的同时,惰性也会随之而来。社会应酬也伴随着声名的鹊起而应接不暇。有的人为此停步不前,满足于现状,在不断的“吃老本”之中慢慢削弱自己,如过眼云烟,似是花一现。
但想必孙晓云女士应不是此种类型。她曾一再公开表示,要加强学习,继续努力,争取取得更大的进步。这正是所有关注她的人所共同期待的,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希望看到一位更丰满更成熟的女性书家。
孙女士,连同你的“女红”朝前继续…… 当代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五白砥
傅德锋
白砥,1966年生,山阴人。中国美术学院副教授、书法博士。一个年方四十刚过不多的青年人,便能够在论者的口中将地与叱咤书坛的风云人物王镛并列,称之为“南白北王”。那么透过这些罩在他身上的极为耀眼的光环,我们会看到一个怎样的白砥呢?直面他的书法追求和所取得的成就,人们又该作何感想呢?
白砥以擅写小楷而著称,但恰恰也是因为他的小楷曾经引起人们的非议,迄今为止,尽管认可他独具面貌的小楷的人越来越多,但不可否认,非议地小楷的人仍然大有人在。这是具有开创意识,超前观念的书家都不可避免的遭遇。
一般而言,小楷书法以魏晋风韵为最高,后世善小楷者,无不从钟繇《宣乐表》、王羲之《黄庭经》《孝女曹娥诔》、王献之《洛神赋十三行》出,宋之米芾、元之赵子昂、明之董其昌、祝枝山皆是如此,在魏晋小楷的基础上,稍具自家面目。但传至今日,研习小楷而欲出新,何其难哉!
然而,聪明而又勤奋的白砥却走了一条不同寻常的小楷创新之路。他在精研魏晋小楷的基础上,先得清劲秀润的书卷之气,然后从汉简、隶书、魏碑以及唐人写经中汲取营养;又从对“金石气”的独特理解中获得启发,并借鉴当代创作观念,最后终于从尝试到成形,再从成形到成熟,百炼金刚,化为绕指柔,塑造出了一种集简静、奇崛、散淡、生辣、秀逸、厚重、苍涩、温润等多种审美因素为一体的自家小楷之法,亦古亦今,非古非今,恰是白砥的自家路数,风格独特,令人观之不忘。这就是白砥。他曾撰有《金石气论》一文,生动描述了他之于小楷出新的理想之境:“清逸与雄浑相结合为清雄。清雄为大顺的初级阶段,清雄再至极地,终得苍雄而柔润。苍雄而柔润者,正是金石气之本质。”而“金石气凝聚了优美范畴的柔和、清雅、细腻、圆润、舒缓、微妙等特征及崇高范畴的坚实、巨大、郁壮、拙朴、甚至丑陋。金石气宏壮的质体,同时又显出优美的姿态,看似极刚,又极其柔润,这是真正的大顺。”(白砥《金石气论》,载《书法研究》1991年第1期),事实上白砥的一些精采之作的确达到了他本人预期的效果,至于别人认可与否,白砥这种在书法观念上颇具叛逆性格的书家,似乎是并不十分在意的。平心而论,白砥这种从表面上看来不无“丑怪恶札”而实则含蓄蕴藉的小楷作品,是很容易被人们“误会”的,因为看惯了书卷气十足的魏晋一路小楷的人们,面对他这种异乎寻常的“新面孔”,多有微词是极为正常的,因为“中庸”是人们习惯上的审美的最高境界,“平和简静,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是根深蒂固的传统审美理想。也许白砥小楷的独特意象,也同样接近或达到了新的特定意义上的“中庸”,或者说是“和谐”,但这种突如其来的东西,人们缺乏心理上的准备,也少了一个中间审美习惯的过渡阶段,骤遇异人,大惊小怪,实属再正常不过之事,书法亦然。
颜鲁公法浮右军,而楷法一变,将清丽化为雄强,将灵逸变为严整,于二王以外,另辟新境,实为开宗立派之大家。然南唐李后主曾亦讥之曰:“颜书有楷法而无佳处,如叉手并脚用舍汉,大可鄙笑”。比之白砥,亦属同理。
这倒不是说,白砥的小楷已达化境,纵是白砥自己也定不如比认为,他还在继续探索中。
白砥小楷的意义在于为我们提供了一条小楷创新的崎岖险路,虽然险峻,但却能够给人以别样的惊讶与快意。
除小楷外,白砥在隶书与行草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灵动自然,奇逸多变,意象丰富。但假使没有这些,白砥也仍不失为一位颇富学养与识见的优秀书家。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六邵岩
傅德锋
邵岩是当代书坛非常具有新闻性的书法家,之所以这么说是源于他的“现代书法”创作总是能够给大同小异的书法展厅带来别样的新鲜,给观众的眼球带来强烈的刺激。他似乎是一位异世独立的书法狂客,用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在诉说着自己对现代生活的认知和理解。
邵岩将自己的书法创作分为三个部分:“传统书法”、“现代书法”、“汉字艺术”。邵岩的传统书法创作尽管不是他的侧重所在,但我们从其作品中当可看出他的扎实的传统笔墨功底。其实他的传统书法创作之于“现代书法”并非仅仅具备“基础”的功效,而是不断生发其现代书法创作的“原料厂”和“火花石”。如果邵岩没有对传统真、行、草、隶、篆五体书法的较好把握,就必然会使他的“现代书法”和“汉字艺术”创作逐渐失去中国书法本质意义上的生成因子,从而被最大限度地“异化”,完全变为“另类”的东西,这恐怕也是邵岩所不愿为之的。但其独有的睿智和前卫的思维促使他将自己更多的心力花费在了“现代书法”和“汉字艺术”的研究探索方面。
“现代书法”在我国显然起步较晚,迄今为止,前后也不过20年左右。当初由一些具有超前意识的书家受日本“现代派”书家和西方艺术理论的影响,在传统书法的基础上开始了尝试性的探索。但由于当时的各种条件限制,“现代书法”在我国的发展可谓步履维艰。而传统书法作为书法界主流,出于对现有地位的维护,在较长的时段里,体制内的“权威性”书法展览根本上是将“现代书法”拒之门外的,“现代书法很难取得合法”地位。但经过一批“现代书法”闯将们的执着探索和不懈努力,推出了很多震撼人心的精品力作,为现代书法在主流书展当中争得了一席之地。其中最为突出的代表人物是邵岩、白砥、杨林、邱振中、阎秉会等。尽管现代书法的风格难以统一,但他们之于“现代书法”的理解是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之上的。并且同时逐渐建立起了“现代书法”的理论框架,虽然在文化积淀上要远比传统书法薄弱得多,但这毕竟为现代书法基本面目的确立和主流书法圈的初步认可带来了可能。
邵岩作为现代书法创作的代表性书家,以其出色的表现,居然在具有中国当代最具尝试性、探索性的全国中青年书法展中,以现代书法作品四次获得大奖,充分显示出他过人的谋略胆识和超凡的艺术创造力。1999年6月22日举行的《巴蜀点兵》作品研讨会及学术讨论会当中,邵岩曾这样说道:“我参加中国书协的各项展览都是按照要求来进行的,首先是强调书法的书写性,进行设计,然后完成,目的就是获奖。两个月进行设计,二十分钟创作,我获奖起码说明中国书协开始具有开放的包容性。”
由此可见,邵岩的成功并非是出于偶然,而是观念、功力、才情、胆识和谋略互相作用的必然结果。
邵岩的现代书法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具有现代书法创作观念表现语言的传统风格作品,用他本人的话说叫作“传统情结”;二是少字数的现代书法,表现内容一般以诗句和词语为主,他在几届中青展上的获奖作品就是此种类型;三是单字作品,此种作品尤为注重对单个字的整体构图、结体造型、线条表现力、墨法的丰富性和墨象的神秘性进行匪夷所思般的构思和表现。通过以文字为载体,将具象与抽象进行近乎完美的结合,进而体现文字本身所具有的梦幻般的特殊情趣和意境。在将文字的诗境进行淋漓尽致的挖掘与生发的过程中,将自身完全融入这种自由理想的神秘意境中,让自己与笔墨一起奔向“墨舞”(邵岩作品)之门,即使“梦断风城”(邵岩作品),但“风铃”(邵岩作品)响处,依然能感受到艺术家生命的火焰在激荡和升“腾”(邵岩作品)。春去秋来,“四时花开”(邵岩作品),邵岩依然为“现代书法”而迷狂和沉醉,因为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现代书法——他手心里的这块“宝”(邵岩作品)。
然而,现代书法在中国的发展历程毕竟还很短,还没有真正形成大的气候,它的参与者欣赏者还十分有限。如何在创作当中尽可能保留文字的可识性和毛笔的书写性,而尽量避免那种炫奇涉怪、故弄玄虚的东西,我认为这或许是“现代书法”寻求健康发展的根本所在。优秀者如邵岩,尽管已迈出了值得肯定的一大步,但面对今后的漫长道路,邵岩和他的现代书法朋友们还须对他们的一些过于“边缘化”的探索重新审视。因为既然还称之为书法,不管再怎么“现代”,它所体现的还应当也必须是华夏民族的文化之魂。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七徐海
傅德锋
在中央美术学院王镛先生门下完成学业的书画篆刻优秀人才当中,年轻的徐海是非常值得我们密切关注的一位。他于书、于画、于印在本质的理解与把握和创作的水准上,在同龄者当中都处于拔尖地位。
有人将王镛誉为“当代齐白石”,乃是源于王镛在诗书画印四个方面都达到了同时代人当中的领先地位,王镛的成功,具有特定的文化启示意义。作为一位通才式的艺术家,他总是对他的弟子们如醍醐灌顶般地“授之以渔”。而徐海就是智慧地承袭乃师衣铎而又迅速自成家数的艺术朝圣者。
徐海书画印兼擅,尤其在书法、篆刻方面表现最为突出。他的篆刻作品在全国一、二、三、四届篆刻艺术展中频频亮相,用他生辣拙朴雄浑大气的篆刻语言描绘着自己的金石理想,将一种既保持相对稳定又力求印印不同的篆刻风格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风格,让人们永远记住了徐海。
正如在篆刻上徐海受王镛师法砖瓦陶器一路印风影响外,徐海在书法方面也同样体现出了这样的倾向,他也更多地注重吸收民间书法的有益养料,以碑的雄强为基调,适当吸收帖意的细腻与灵动,参以砖瓦刻石的野逸和魏晋残低、汉代画像的生拙,在实际书写中又将篆刻用刀的迟速融入其中,使得他的作品在结字的疏密奇正,行气的笔断意连,章法的起伏开合,墨色的枯秀变化,用笔的奇崛多变等方面均形成自己的特色。他印从书出,书以印入,当中尚不乏国画中点染擦手法的巧妙运用,故其作品极为招人眼球且能经受住仔细品味。
他的楷书既有魏晋小楷的高古意韵,又有唐人写经的精严规整,其中尚不乏汉隶的雄强和北碑的生拙灵逸之感,隐隐之中,兼具以刀刻石般的情趣和韵味,多种因素合而为一,反映出的就是作者自己的情绪与理想表达。雄浑、苍润、奇肆、秀逸、灵动、拙辣,这种种美的元素都在徐海的笔下得到了和谐而又统一的发挥,令人观之,久久不忍离去。
最逮人眼球的还是徐海的“魏行”,一幅作品当中,将楷、隶、行、草多种结体和笔法巧妙运用,多种因素,既相互对立冲突,又相互和谐统一,利用逆向思维,浇铸胸中块垒,颇得赵之谦行书三昧,虽不及赵书之凝练,但拙辣灵逸似有过之。
徐海行书对联与其三行式的条幅在气息上是一致的,但对联较之条幅,写得更加开张大气。能将苏轼的敦厚、黄庭坚的跳荡、米的凌厉融于其中,意象诡奇,别开生面。年届不惑,即有如此表现,倘更假以时日,前程无可限量矣!
徐海大篆对联写得更是得心应手,身为篆刻里手,在篆书方面自有不俗之表现。大篆经典之作的线质再加上砖瓦刻石及古陶文字的奇逸,使他的篆书作品充满灵气。观其作品如对孔门诸子,子路颜回各具风姿;似登华山极顶,东西诸峰每呈其险。
平心而论,以徐海这般年龄,在书法篆刻方面能够有此造诣,显然具有多方面的原因。
一是名师指点。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思想与观念的正确与否是起决定作用的因素,这个问题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只能困在技法技巧的浅层次怪圈里欲进不得,欲罢不能。而王镛先生的指导意义正在于此。
二是好学善思。“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笃好艺事且精进不懈是实现世术追求的根本所在。而善于思考就是指要在高师的点拔下创出属于自己的路数。此诸种因素缺一不可。勤于刀笔而不掇,好于学问(读书)而不惰,日积月累,焉能无成哉?
面对现有成绩,我想,徐海并不会知足。因为,艺无止境,在回望身后的同时,前方还有更远的路。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八李强
傅德锋
一个脑后扎着甚为招人眼目的马尾刷的东北汉子,以一脸的豪放和自信,硬是闯进关内,“杀”入京城——这个名家云集、高手如林的艺术领地,此为何人?李强是也;所赖何技?书法篆刻。
作为书印双栖的李强,年岁不高,但出道却很早。他以一手不同凡俗的技艺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李强尝试用写帖的笔法去写碑,从而达到形成自己风格的目的,经过一番艰苦修炼,他的确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在治印方面,他们一种近乎荒率的刀法和生动泼辣的章法去表现着自己对印面文字的独特理解。看上去很古也很现代,他的书法也是如此。书印在他的刀笔之下,以极俗的手法达到了塑造极雅的目的。观念很现代,但气息又很高古。这一点很像他家乡东北的特有自然景观、气候风貌,白山黑水,冬天极冷,夏天又极热,但就是这样的环境方才养育出了朴朴实实、火火辣辣的东北人,方才孕育出了“东北三宝”。他的书印又像是东北的“二人转”和“大秧歌”,俗里见雅,雅中透俗,今人古装,诙谐自然,让人在活泼中严肃,让人在欢乐中沉思。
白山黑水成就了东北人剽悍的性格,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爱是东北人抹不去的家乡情结。李强在刀与石的碰撞之中,在笔与纸的抗争之中想要表达的就是白山的伟岸、黑水的缠绵,东北汉子的刚强与东北婆姨的柔美。这是笔者在赏读李强书印作品时的最大感受,虽然不乏欣赏者的延伸式联想,但这奇妙的联想毕竟是因他的书印而生。
李强行书,既具碑的厚重,又不乏帖的飞动,结体是碑的造型,用笔是帖的韵致,起初尚有勉强之嫌,但往后则愈近和谐。单纯写碑的人,易失之迟滞肥重;单纯写帖的人易失之于轻佻浮滑。碑帖兼融可免此二失,但“融”的过程却又是何等的艰辛。在写碑上浅偿辄止,必不能得其拙朴;在临帖上走马观花,必不能取其畅达。两方面都必须深入,此为书内功夫。但若求在碑帖上食而能化,还须在相关学问修养上下功夫,文学、历史、哲学等等,少了哪样都不行。否则,便如书工笔吏般,吃遍“千字饭”,依然看不到自己。李强之所以在行书方面能取得今日之成绩,实在也是勤学苦练,内外兼修的结果。此中冷暖,李强自知。
李强大篆,骨子里和行书的审美理相如出一辙,就是想以最现代的观念手法去表现最高古的审美意象,这无疑是一个具有极高难度的美学问题,在分寸与尺度的把握上,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恶俗”的怪圈,流为“野狐禅”。李强以传统经典大篆的意象为基调,兼取民间书法的天真稚拙,吸收西方抽象绘画的一些创作理念再辅之的篆刻的“金石味”,竭力营造一种集奇肆、开张、拙朴、散淡、敦实、简古、随意为一体的特殊情境,并有意将金文的点和面的原始形态放大化,加以夸张、强调,以大块面和纵横交错的线条之间的强烈对比来形成矛盾,然后力求从气息上将二者巧妙统一起来,使之生动、自然、和谐。但恰恰因为分寸尺度把握上的高难度,使得李强的某些作品虽然看上去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却总不免流露出一种勉为其难的感觉。这也许是所有处在探索阶段的艺术家们共同面临的问题吧!
孙过庭《书谱》曰:“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复追险绝;既知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显然,李强书印应属于“复追险绝”的阶段。险不易得又不可不得,险不可不得,又不可多得。非积学之功,勤勉之力焉能在得险绝之后轻易“复归平正”耶!
近来李强一头扎进了“沈鹏书法精英班,”将来的李强如何动作,书界朋友们将拭目以待。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九张旭光
傅德锋
身为中国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的张旭光先生是近年来书界颇为关注的热点人物,但人们对他的关注,除了他的“书法官员”身份外,还应当是因为他的书法水平在近年来上升到了一个新的艺术品位。
张旭光先生书法以取法二王为主,兼及诸家,尤其是对唐怀仁《集王圣教序》用功最勤。他在2003年我国流行“非典”期间,潜心临习《圣教序》多达数百通,自此书艺大进。因此这段时间是张旭光先生研习书艺的一个“分水岭”。此后的作品较之以前,要含蓄蕴藉得多,尤其是对二王行书的理解与所握,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
作为全国大展的评选负责人之一,张旭光经历了几乎所有国字号展览的评选,因此,他对当前的书法创作在整体上有着宏观性的把握。这种把握对他提升自己的艺术品位显然有着重要的影响。反过来,作为全国大展评选负责人之一的张旭光先生也不可避免地以自己的艺术审美观念和自我创作风格影响着书坛。
张旭光先生专擅二王一路行草,植根于《圣教序》,但显然从《丧乱帖》、《二谢帖》、《鸭头丸帖》、《中秋帖》等二王手札精品中获益最多。他在研究书法的同时,酷爱作格律诗词,语言明快,格调清新,信手拈来,有感而发,不作无病呻吟,无故弄玄虚之弊。这一特点,对于一位现代书家来讲,的确难能可贵。
由于张旭光的身份和地位比较特殊,因此,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影响着书坛。平心而论,以前的张旭光在书法方面个人面目还不十分明显,处于集字探索阶段,所以人们习惯上将张先生视为一位书法官员。但现在的张旭光先生经过多年的历炼,书风渐趋成熟,个人面目日益凸显,在精熟二王笔法的同时,也形成了一些自己的个性化语言,他将二王结字的某些特点加以夸张和强调式处理,用笔上参以米芾和黄庭坚笔法的意趣,这使得他的二王式作品经放大书写后,并无明显怯弱浮滑之弊。气息上看上去颇具晋人风韵,而在意趣上又不乏宋代尚意书风的机敏。从这一点而言,张旭光无疑是高明的。
但他的“高明”还不仅仅体现在书法创作方面。他在创作和评选方面,总是能够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观点和看法,在给大展评选带来便利的同时,也能够给他人的创作起到一定的提示作用。如他提出的“到位”与“味道”的观点就很具有针对性。但这也并非是张先生的首创,“到位”与“味道”实为视允明《论书帖》中“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一语的注释与引申而已。“到位”是临池功力的体现,“味道”是个人性情的张扬。功性合一方可言书;功性两离,则或为书奴,或为“野狐禅”,终不足道耳!张先生在功性之间显然有了一个很好的把握。他认为学习书法不能仅仅从技术层面去着手,而应当将“读书、悟道、临帖、创作”互相联系起来。“读书破万卷”,方能“下笔如有神”,在大自然与现实生活中去参悟事理,结合精研法帖,日积月累,原积薄发,在创作上方有进境。张先生将此四条作为对广大书法人的普遍要求提出来,具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多年以来,张旭光先生一面组织引导书协的工作;一面潜心修炼自己,两方面又管齐下,赢得了书界的普遍认可。他的二王一路书风,被人们誉为“张旭光体”,这充分证明了书界对他书艺成就的肯定,他的成功,为“书法官员”如何在书界正确树立自身形象作出了一个很好的榜样。尽管他所提出的“激活唐楷”的主张,在得到一部分人认可响应的同时,也遭到了一部分人的质疑,但张旭光先生对唐楷在当代失落的忧虑,却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了他作为书坛领导人继承和弘扬唐楷的历史情怀,也许前景未必乐观,但他所付出的努力人们必将记住。 当代中青年书法二十家系列评论之十一陈忠康
傅德锋
陈忠康年方“不惑”,但在书界的声名却已老叟皆知,这缘于他以一手风神洒落的二王书风频频在国展上摘金夺银,使得人们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以陈忠康这般年级即取得如此令人叹羡之成绩,即使是那些书坛宿将也会为之动容。陈忠康是很有主见的书家,从不随人作计,亦步亦趋。作为当代传统帖学的忠实传承者,他在广大青年书法爱好者当中曾一度形成了“陈忠康书风”。他的作品,气息古意盎然,节奏舒缓,用笔富于理性,从其众多作品中我们仿佛都能窥见历代帖派书法大家的迹象,如二王、颜鲁公、苏黄米、何绍基等,他对传统的这种不同一般的消化吸收能力,实为时下青年书人中所鲜见。从继承优秀传统的角度而言,陈忠康的学书方式无疑为更多的爱好者树立了借鉴取法的榜样,给那些心浮气躁而急功近利者以某种警示和提醒。
但优点有时恰恰会成为一个人的弱点,或者说是不足。由于他在自己的作品中太过于注重传统气息的深度表达,故而在个人情性的体现上则显得不够明显。他还没有写出那种“功性合一”的个人面目强烈的激动人心之作。祝允明《论书帖》云:“有功无性,神采不生;有性无功,神采不实”。如何做到既有功又有性,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需要相当时间的积累和深化,渐悟渐变,方期有成。王僧虔亦曰:“书之妙道,神采为上;形质次之,兼之者方可绍于古人,”这讲的是书法创作的极高境界。但无“形质”,则“神采”何来?“书之神韵虽得于心,然法度必资讲学,”宋代书家沈辽的这句话可能更适合评价目前的陈忠康。
或许陈忠康本人并不想过早地给自己确立书风面貌,而是想让自己在传统的汁液里浸泡得再久再纯粹一些。而事实上,刻意求变,往往越变越糟,有时甚至会陷入“创变”的误区中不堪回首。自然求变,或许走的路要更多更长一些,但对于一个真正的既对传统有足够的认识把握能力,又对创新具有自主的分析识别本领的书家来说,却无疑是一条更为康庄之路。
陈忠康认为,临摹的最大意义是通过准确重复古人的书写而达到与古人接近的书写状态及心理状态,入古深浅就看这了。因此这么的话形的逼真很重要,是一个必要的环节。没有逼真的笔触摸仿是根本无法体验古人的书写情境和心理状态,就是不能入古。至于如何纯化学书动机,如何保持平静心态,则更是考验当代展厅文化背景下书法人综合素养的一把标尺,但陈忠康显然有自己智慧而准确的把握,否则的话,他就不可能在易于完成的二王风格里逗留这么久。陈忠康是能耐住寂寞的人,他的书法以二王晋唐为根本,用笔讲究细腻精到、气韵生动自然,在准确诠释传统的基础上发挥出了一般的学书者所不能体现出的精彩而巧妙的东西。他这种出色的表现,让人感觉和他的实际年龄不相符合,从而令一些老辈书家也因之慨叹。
陈忠康学书能够运用“分解式”,一一剖析,尽量吃透,先拆开而后组合,弄清其中的原理,这种逐一消化的学习方法使得他对古帖的理解与把握比其他人高出一筹。这就是“想法”决定写法的极好佐证。
陈忠康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一心”学古,很少受时风影响,这种不与时俗合流的作派需要多大的思想定力?我想热衷于“创新”时髦的人自有体会。陈忠康作品所透视出的强烈的古典气息和他的作品的频频获奖与人们对他的广泛认同充分说明,尽管当今书法,入古不易,创新更难,但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成功的可能。盲目追风固不可取,因循守旧更无出路。我虽不敢断言陈忠康已成就非凡,但他在不断打动自己的同时也在打动别人,他尽管还行走在半道上,然而他的身后已留下一串坚实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