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人之狂

貺道人周斯澄

                  說文人之狂
& E1 g: P' g2 \; y                                       文/ 馬斗全
  

    我國詩人，於其詩頗自負者，自古以來為數不少。這種自負，人們往往稱之為「狂」。南宋的陳師道以詩名世，但他甚看重自己的詞，嘗自云：「余他文未能及人，獨於詞，自謂不減秦七黃九。」秦七黃九，即名詞人秦觀黃庭堅。更為人們熟知並常常談起的，是大學者王國維對其《人間詞》的評價。王氏曾自稱：「自南宋以後一二人外，尚未能有及余者。」根本不把明清許多著名詞人放在眼裡。他的詞確實不錯，容肇祖曾評價說，王國維的詞，實勝於朱祖謀等大家。但他的自我評價，卻顯然過高了些。

    現代狂詩人，有位叫高二適的，所以叫這個名字，是說自己為高適第二。還有位紀果庵，說自己是紀曉嵐後人，詩文從不請人指教。黃晦聞詩學陳後山，也甚自負，?一印為「後山以後」。洪佛矢贈馮君木詩有句曰：「海內外詩歌我與君。」有位白蕉，更是自負，早年作詩便在詩稿上鈐「傳諸千秋」之印。這全是出於對自己詩作的偏愛，其實這幾個人的詩，當時都未在詩壇產生較大影響，白蕉的題畫詩雖曾受張大千讚賞，但也談不上傳諸千秋。自稱「一驕傲人」的高長虹，也是狂得出了名的，曾在《題拜倫像》裡說：「君前無古人，我後無來者。」最狂的是愛穿西裝卻不會打領結的林庚白，早年還說詩以鄭孝胥為第一，自己居第二。後來竟說自己的詩已登峰造極，綜合古今，自己居第一，杜甫只能居第二位，至於鄭孝胥之流，則卑卑不足道也。真是狂得驚人。當代之狂詩人，應為北京錢世明。前幾年他在自己的詩詞集《自序》中說，自信自己的詩詞「必傳」，於詩，「杜子美（杜甫）之塵，余不敢望，而仲伯乎王（維）、孟（浩然）、義山（李商隱）、牧之（杜牧）之間，尚從容優餘也。」於詞，「後主（李煜）、東坡（蘇軾）、稼軒（辛棄疾）不敢追步，而詞中餘子，猶敢輕其碌碌也。」雖然不如林庚白狂，但也狂得可以。他的狂，還曾在詩壇引起一場不大的風波，或曰爭論。宋謀瑒便極表反對，認為是一種非常不好的風氣，應予以批評糾正。所以不但在各種場合抨擊其狂，而且撰文批評，說「怎一個『狂』字了得！」但也有詩人認為狂也無妨，一世詩人中，有幾個狂的怕什麼，只要能狂出真性情，狂出好詩來。

    書畫界甚自負者，也很多。大畫家齊白石曾說自己詩第一，印第二，畫第三。著名書法家林散之亦自云詩第一，畫第二，書第三。借用古人的話來說，此或為「欺人語耳」。這欺人語其實也是狂的表現。馬敘倫於其書法甚為自負，曾說沈尹默書法為三科出身，「而以大科自命。」又有書畫家高邕，亦為狂者，據說曾於其作鈐「高聾公留真跡於人間垂千古」之印。又有人說名書家王蘧常?有「三王」之印，是敢與王羲之王獻之並列也。李瑞清擅大篆，更是自詡「神遊三代，目無二李」，連古之名家李邕李陽冰也不放在眼裡，甚至自號「北宗」。書法家曾熙也曾自號「南宗」。

    詩書畫家的自負與狂，還可以舉出不少。

    人們對於詩人書畫家的自負，並不以「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嗤之。對於其狂傲，不但往往予以理解，而且愛之，甚至還有些津津樂道。這是因為，自負與狂，顯示出一個文人的自信與精神，凸顯了其人格與性格，見其真性情。所以文人之狂，已然成為一種文化現象，代代不絕。

    近聞成都市民周國志，認為自己的詩在某些方面已超過李白、杜甫，蘇東坡的詩也「僅夠陪襯」，而自封為「海內外第一詩人」。他的詩究竟怎麼樣，從未聽說，更未讀過，無法評判。所以他是個真有點水平的狂詩人，還是時下流行的低俗炒作，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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