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人【中篇小说连载之十八】

卫生局

顾才华不懂法律，但就从可以让李辉会见家人这一点上说，案子基本侦查结束了，也就是说，有多大的事，已基本清楚。
顾才华迅速祛除了前两个“猝不及防”所带来的惊喜与尴尬，马上回复老七：快去见李辉，事毕速回音！
老七也算是手脚麻利，接到指令后就马不停蹄半天即完成使命。但生意人抓大也不放小，电话费看得很重，本来打通电话三五句就会说的明明白白，因为是长途，老七舍不得，就自己编辑短信，可能是上学时语文不怎么样，三五十个字费了老半天，顾才华细心琢磨了半天才弄明白意思。两点：一是李辉说了，他的事，不请律师不托关系不要着急不必频繁探视安心生活，他自己会处理好自己的事；二是自己一切都好请家人放心朋友放心！顾才华询问具体案情，老七说，李辉没说。还说，李辉老婆孩子也去了，他们单独见过，有可能给家人说了。
和老七不一样，顾才华是个细心人。从老七提供的信息看，她基本可以做出三点判断：一、李辉的问题绝对不大，绝对不会上百万。二、没有男女关系问题。三、案子即将起诉，结果指日可待！
那，郑东国的信息如何判断？他是地委副书记，别人怎么可能对他胡说八道？还有，郑东国是厅级干部，李辉是科级干部，先前没有任何瓜葛，前世无怨后世无仇，更无任何利害冲突，郑东国绝对没有必要加害于李辉或者无中生有！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带着这种疑问，顾才华和随后赶到的刘靖远一起按时参加了论坛开幕式。
尽管顾才华从心理上强迫自己不去刻意关注郑东国，但在走进主会场的那一霎那，她还是不由自主的随便巡视了一下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也就是在这一霎那，她看到了座在会场前排嘉宾席上的郑东国并且与他同时投来的目光相撞。顾才华瞬间懵了，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作出回应。低头不对，显然不是一个领导干部看见上级时的正常表现！含笑点头也不妥，漂亮女人的任何一种笑容都会显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妖媚让对方无端猜想！也算是急中生智，顾才华扯一下和她一起走进会场的刘靖远，然后指指郑东国，刘靖远很优雅很有风度的向郑东国点点头，然后匆匆走过。
顾才华正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庆幸，手机震动了，是郑东国发来的短消息：他乡遇故知啊！等您请我喝茶哟！
顾才华一下子又懵了！回不回复？怎么回复？给刘靖远汇报不汇报？刘靖远会怎么看？郑东国绝对不希望刘靖远知道，但这次这样的活动，顾才华怎么可能离开刘靖远的视线？顾才华知道，她不可能像一般女人遭遇性骚扰那样置之不理、左右躲闪或者厉声呵斥，这毕竟是个连县委书记县长都希望攀附巴结的人物！只要她继续从政，只要这个姓郑的还在地委任职，她就不可能躲得过去！敷衍了事，三五天可以，时间长了必定作茧自缚！顺其自然继续示好，最终的结果是什么顾才华心知肚明！如果给刘靖远汇报，他会怎么看？他会不会给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同事出谋划策？如果不汇报，以刘靖远的睿智和观察能力，事情迟早会被发现，到时候怎么解释？
顾才华最后决定，把短信拿给刘靖远看，别的，什么都不说。
刘靖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就像是拿着自己妹妹手机一样，很熟练的打出八个字摁了一下回复。这八个字是：求之不得诚惶诚恐！
顾才华和刘靖远相对一笑。刘靖远的笑容里透出得意和几分宽厚，顾才华的眼光里满含佩服与感谢。
顾才华在手机屏幕上给刘靖远打出一行字：我先请您喝茶吧！

县长副县长外出参加会议，当然有很多机会和理由促膝长谈。
顾才华一直都想有个机会再次和刘靖远好好交流交流，尽管这种交流不会和第一次那样云遮雾障，但顾才华就是想听听刘靖远对许多敏感问题的看法和建议。她相信刘靖远不会拒绝，她更相信刘靖远不会再主动提出任何其他方面的特殊要求。当然了，作为女人，顾才华也有过各种假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怎么会等到身子彻底干净之后才安排和刘靖远单独喝茶。
女人的城府是两个极端，一种是特别有城府，任你冥思苦想也琢磨不透，比如武则天慈禧太后！一种是几乎没有城府，清水一盘清澈见底。顾才华认为，自己介乎两者之间。
喝茶的时候，顾才华原本是打算做一个好听众认真聆听刘靖远批讲革命到里的，但一落座，她还是忍不住率先提出了如何应对郑东国的问题。
刘靖远没有正面回答顾才华，一边品茶，一边和顾才华聊起了读书的问题。
刘靖远问顾才华平时都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顾才华说，不固定，但偏爱人物传记。
刘靖远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但作为从政的人，看一看《论语》和《道德经》很有必要。
刘靖远说：“平时听说过成语‘触类旁通’、‘以一当十’、‘管中窥豹’什么的，当时理解很狭隘，以为就是学数学的道理，后来看了《论语》和《道德经》才有所醒悟，原来，哲学家所说的‘触类旁通’、‘管中窥豹’和文学家所说的‘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是一个道理。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不要去询问具体的解决办法，因为具体的办法只能解决一个具体的问题，下一个问题又出来了怎么办？但你只要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很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你看看《论语》和《道德经》，里面从来没有讲过技术之类的问题，不会指导你怎么种玉米大豆怎么考研怎么过英语四六级，只给你讲一些道理，‘治大国如烹小鲜’啦什么的，但你一看就会想到很多，思路就会打开。社会发展到今天，很多传统理念都会遭遇挑战。最近有个热播电视剧叫《浮沉》，不知道你看过没有，你面有这样几句台词：‘在争取机会的过程中，没有道德感可言，因为机会本身就是以多数人的失败和少数人的成功作为基础的，在这个过程里难免会背叛自己，伤害到其他人！背叛和欺骗在一个商品社会里，有的时候不能用道德标准去定义他们的，有时候是你不得不具备的生存技能。但是这个技能一定要用在真正影响你一生的那个时候，只有这样你的良心才能少受一点谴责’。我以前一直以为，人只要真诚、清白、善良，就能过得很好，后来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有些人很卑劣，也能活得样样顺心，而有些人很好，却活得雪上加霜。以我自己的原则，我不会羡慕卑劣的人，即使他样样顺心，我觉得那种处世方式会令我心不安甚至内心失衡，从而也就无开心可言。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有些人活得并不卑劣，但也够不上一尘不染，他们放弃了一些我们代代相传的所谓清白，却以个人的力量摆脱了贫困和烦恼。怎么评价这种人呢？世界太大了，他的所有生存法则都不是围绕那一个人的处事原则制定的，所以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存在屈服和退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首先要自己活得好，然后才可能做很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自己都过不好，何谈拯救世界！古今中外，哪一个所谓的伟大的、享有盛名的政治家为了夺取成功与胜利没有过不光彩的历史？谁没有使用过不光彩的手段？只是使用的范围、深浅、次数的多少不同而已。这就叫做度！很多事都和做生意一样，就是一个付出与回报的问题”。
刘靖远侃侃而谈，顾才华洗耳恭听！刚开始还有些温馨与随意，慢慢的，顾才华感到了刘靖远的深沉与深邃、感慨与睿智！最后，她竟然有一点点头晕，就像是多少喝了一点酒。
刘靖远喝了一口水，有些放松了。他看着顾才华，目光柔柔的。
顾才华还在回味刘靖远刚才那番话，她隐隐有一种觉察，好像这些话是刘靖远蓄谋已久的。
刘靖远说：“小华，广交会后天就要开幕了，我们县里组织有团队过去，我明天就得走，这个论坛还得三天，你留下坚持一下，有什么事再联系我。”
顾才华没有想到刘靖远要走，就觉得有话想说，但一下子又不知怎么说。
刘靖远可能是看出来了，笑了笑，说：“平时工作忙，难得出来，论坛结束以后，让教育局的马局长陪你转转，给孩子买点东西啥的。哦对了，郑书记那里，我们几个县的县长一块去拜会过了，他要再约你，你就请他去茶馆座座，毕竟他是我们的上级，很多事情需要他的。”
刘靖远哪里知道，就在他给顾才华说话这当口，郑东国又给顾才华发来一条短信：小顾啊，明天晚上我请你喝茶，一定到！【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