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邱振中一首诗的解读

有风来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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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邱振中一首诗的解读

如一枚绿色的坚果

在齿缝间滑落

小山另一侧蔓青丛中

重新拾起于一道纹理一块色斑

停下为了找到

进出的门

道路不是在每一次跋涉中

都能把握的形式

词语像成熟的乔木

突然被地壳的起伏牵动

指向天空不同位置

一旦出发再也无法

从穹隆深处

采回所有目标

诞生时风的形状很遥远

没有什么能代替触觉

手与词的碰撞

无意打开

一千只眼睛但只有七只

互相连通透过它们

我看见你

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

邱振中《关于一首诗的解读》

     此刻，兰州的三月阳光透过玻璃窗照暖了我的心情。我闭上眼，迎视着阳光，内心一片空无。挣开眼，我看到桌上刚买来的一堆书。我顺手翻开的是邱振中先生的诗集《状态——Ⅳ》。

    我视邱振中先生是中国当代书法界拔开书法理论形而上的云雾，还书法清晰面目，使书法理论从神话变为现实的先锋人物。他的《书法的形态与阐释》《中国书法：167个练习》《书法》等著作，把一个似乎无法完成的愿望：完成书法的形式分析，使书法更具可操作性变成了现实。尽管邱振中视自己为那个推着石头上山，永远到达不了山顶的悲剧英雄西绪福斯，但他推石头的印痕和路线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条路。这无疑是如我这样的书法欣赏者的福音。它无疑给了我们照耀和提示，激起我们更大的兴趣去面对书法，去更冷静地面对今日书坛的种种喧嚣与骚动。

    但有意思的是，当人们把目光都盯在石头上时，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个推石人的内心感受。我曾听过邱振中的书法理论课，也听过邱振中在一些作品研讨会上的发言。我总是惊讶于邱振中对现代诗歌的热情其实远远比他的书法理论更为炽热。人生往往如此，你所在意的，并不一定被别人所在意。所以，在众多聚焦邱振中书法理论成就和书法创作的目光中，我愿意转移视线，去看看那个为邱振中所珍视的诗歌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在邱振中这本诗集里，有两首关于诗的诗。我选择这首《关于一首诗的解读》，正是妄想通过邱振中对一首诗的解读去解读他对诗的看法和观念。邱振中对诗的解读是第一面镜子，我的解读就是照镜子的镜子了，有可能会变形甚至错位。但误解岂不也是诗的一部分吗？

    这首诗开始于一个具象的场景描述：

如一枚绿色的坚果

在齿缝间滑落

小山另一侧蔓青丛中

重新拾起于一道纹理一块色斑

停下为了找到

进出的门

    很显然，如书法的第一笔，往往是饱满而确定的。这种实景化的叙述为后面虚境的扩张打下了一个基础，不致于使诗彻底进入虚无。很多人欣赏现代诗往往迷惘，就是容易进入虚无的状态。这里，“绿色的坚果”这一意象指向青涩和不易咀嚼。恰如我们面对一首诗的初印象。在这一点上，邱振中其实与任何一个普通读者的感受是一致的。正因为它的坚硬，所以才会“在齿缝间滑落。”虽然滑落，但齿缝间的已然留下了那种苦或者涩的感受。起笔之后，马上进入一个使转，一个动作的转换自然会带来节奏的变化。我们马上会联想“滑落”之后的情境。“小山另一侧蔓青丛中/重新拾起于一道纹理一块色斑。这是前一个动作的接续。滑落不在地下，而在小山，突出硬，显然是坚果意象的延续，而蔓青丛是绿色的延续，纹理和色斑是齿缝咬过的延续。而重新拾起，则是一种确定的态度。尽管面对一首诗会滑落，但对诗的喜爱还是会拾起。而下两句“停下为了找到/进出的门”也正是为拾起这一动作进行注解。

    门在哪里，找到没有？诗人在下一段会如何出手？一个好的诗人其实就是悬疑作家，在每一个词语和情节背后都有所暗指，却又不易猜破。如果一览无余，诗就缺少了想象的空间。

道路不是在每一次跋涉中

都能把握的形式

词语像成熟的乔木

突然被地壳的起伏牵动

指向天空不同位置

一旦出发再也无法

从穹隆深处

采回所有目标

   

    进入第二节，诗人从一个点出发，进入了面的思考。我们看一组名词“道路、形式、词语、位置、目标”。邱振中作为一个理性思维缜密的理论家在这里试图通过理性的解剖去寻找答案，而这些名词亦可以让我们想起关于书法解读的若干基本词汇。也许在无意当中，诗人对诗的解读联想到了书法。诗与书法在某种精神指向上的共通性依然是诗人感兴趣的地方。我们再看一组动词，“跋涉、起伏、牵动、出发、采回”，它与一组名词的关系是对应的，但这种对应并不是解答或者定位。它更像是诗人自身多角度的设问。它是否定的，是怀疑的，是不确实的。就像诗中那几句转折语：“不是……都能把握”“突然……起伏牵动”“一旦……再也无法”。这一节诗人试图找到进出的门，并做了多种尝试。但是理性主义的分析并不能让诗人感到满足。

     紧接着场景开始转换：

诞生时风的形状很遥远

没有什么能代替触觉

手与词的碰撞

无意打开

一千只眼睛但只有七只

互相连通透过它们

我看见你

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

   

    经过理性的追问之后，诗人换了一个维度，他开始用感性的视角重新解读一首诗。“风的形状”是一个巧妙的联结，它姿态优美，又无法确指，与我们对诗的感受相同。而“诞生时……很遥远”也是一种整体的感受。如何在一种不确定而大的诗歌情境中进入，诗人提出了最明确的解答“没有什么能代替触觉”。解读一首诗不是去看，去听，而是用触觉去感知，诗人已经从技术的层次走入了感性的精神层面。而下面非常淋漓的表达正是诗人找到进出的门后痛快的呈现。手与词的碰撞/无意打开一千只眼睛但只有七只/互相连通。这里手是触觉的替代物，而语是诗的替代物。经过触觉与诗的碰撞，打开了一千只眼睛，尽管是无意的，却暗指了诗人在寻找过程中的艰辛。而进入门的感受是什么呢？诗人用“打开一千只眼睛”，非常有扩张力地甚至夸张的表达了这个门里风景的精彩。但这种精彩不是一个人所能完全体会的，“但只有七只/互相连通”。尽管只有七只，但诗人终于与诗的世界连通起来了。至此，诗人漫长而艰辛的追索似乎完成。如果到此完成，我们大体看到的只是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探索过程，诗人显然收笔亦不在此处。请看下句：

透过它们

我看见你

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

    此句让我联想起辛弃疾“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一句。一古一今，意境悠长。通过七只眼的连通，诗人终于“我看见了你”，但看见的结果却出人意料，你“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诗人本以为通过追求可以达到目标，但是最终的目标呈现在眼前时，却是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这暗指了诗的解读其实是无穷尽的。走过了第一个门坎，还有另一道门坎；既使走过了另一道门坎，依然还会有新的门坎。“哭泣”一词不仅是“你”的，也是“我”的。这正是现代诗歌读者与诗人之间关系的一种表达。

    欣赏诗歌往往容易进入过度解读或无度解读，适度解读其实是种理想。而我对邱振中诗歌的解读也正是在“另一道门坎前哭泣”。但我也以为这一过程并不是无意义的，它毕竟打开了“七只眼睛”，与诗“互相联通”。诗人在这里强调“互相”，也意味着我们不仅在解读诗，诗也在解读我们。

邱振中对诗的解读是否也会体现到他的书法创作和书法理论中，这亦是非常有趣的话题，且留着，慢慢咀嚼。

                                                                                                                     2012-3-15于兰州

    （后记：感谢吾友邱才桢，没他的提醒，自然也没有此文的产生。此文的乐趣在于，竟然拾起了我对诗歌从未泯灭的热爱，亦让我对邱振中先生的书法理论有了新的别解。文虽粗陋，但也是触觉的结果。当我的手与邱振中先生的词一经碰撞，亦打开了属于自己的“七只眼睛”。）

( K- d$ ]3 n* k7 O( B9 i4 w% U

有风来去堂

在书艺公社初次发稿，欢迎朋友们拍砖！

li66peng

学习了！

有风来去堂

li66peng 发表于 2013-11-20 17:00
6 B) i- n1 N4 ^/ I2 m: y学习了！

5 i% `; j& F% F3 s4 O( q8 f谢兄关注！
7 [& C4 P* ~( I7 o

寒巢___寒石

俺有啥说啥
========================真是看不懂呀，七只眼睛？

有风来去堂

寒巢___寒石 发表于 2013-11-20 20:12
俺有啥说啥
========================真是看不懂呀，七只眼睛？

: p3 O) f* H1 {1 Y* Y$ C: b哈哈，邱老师的诗本来就很难解读，我这也是搞自己的方式解读一下。
) ~  m, N6 m6 f) b6 g6 p& a

有风来去堂

发一组邱振中老师的诗，大家分享
1 Y; m6 T/ m. ~4 A" j( b
日全食

一颗苍白而沉默的古莲子
/ o2 _5 S/ L1 Z, ~( h我们分享你黑土中的绝望

. z5 @/ H+ W6 h3 a# O# f你在阳光、性与夜色之外
/ z" P, l  k; s让整个世界面临一次选择
( [% g6 ]( H6 u$ \
你那铅锌合金的手掌
& k( e. B- h. j6 a" M( c7 `你那无边的化石的汁液
6 P% j, j. m; J" W
为我们心底将要发生的
$ y# {( z. Q5 ^' x" b7 H预先浇铸一个沉重的壳
, P$ J+ v8 k& ^0 t5 h
. P9 }  g" d3 i& h5 ]暴雨将临
. T& D5 x, h" |! o+ c" h% M% s
翻过树叶们另一面
. t" T9 n' m+ g: y  O/ Q& P5 ~猛然搅动那些更柔和的绿
) Z$ A6 X1 P* K
/ G7 a* p, J5 T5 F阳光之外生长的羞怯的生命
3 M- K& W3 u: u' ]4 r5 l3 L9 h9 L正在狂风鞭打下伸出仿佛
: q% k; C& R& ~
1 M1 V6 n% G+ I贴着屋顶掠过的乌云上
$ `, U+ w; }8 y0 u  Z插满一只只绝望的离别的手
4 J5 J2 R% K4 `* s
两棵树
8 ]$ c4 q6 @& i: v5 E( {; u
这里曾经是两棵并立的枫树
为了阳光  避让  紧贴
/ b- F3 ]* B1 d0 V' p2 k. A* |. k深红浅红在一丛蓬松的冠冕上
盘绕深的是一只鸟浅的是一只鸟
铺开各自引来的云天

7 q0 v' N4 }* F3 p0 M% ^重来只剩下一棵枫树但布满
用生命描画的空阔
9 B& r) \, Z- v3 u; e+ O每一处最初都是另一棵树的羞怯
8 F4 D+ q, ?9 k5 P) ~. u- t/ R那微小的错综你们才能历数
! \' e" O- B' D) b5 O如今只穿过冷漠
( U3 C" R8 ~% F* L/ ~- W
" r1 K) }# ]1 N; X7 _; M那精巧的虚空如何缝合
2 U- I, R# n% D/ R* h用自己的生长
还是用一棵别的树
一对异体而共生的羽翅
终究不曾用于死亡和飞翔

后来的人们无法沿着空阔
寻找风景只是偶尔诧异于
0 W) Z& |. ~4 Z4 s. X; K( `生命的奇幻  蹲伏路边
一只暗红色的
永远空出某些器官的鸟

老 虎
+ j* i! {9 f8 {  g" C! A6 d
' X* P* [! F, M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
7 a$ z$ S, B2 s# g6 X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
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 g0 D: G4 Y, o! ~9 ^* i: U        《老子》五十二章

' j. u. X, V5 a7 p当你燃烧的一面贴紧
4 M7 ~* h! Y; {那堵巨大的墙
- F; K( J: T0 B* ~% b你总不能永远保持你的
冷峻你一只来自遥远雨季的老虎
1 ?& y# R+ c; s! D
+ X! R' _: r) f山脉在初生的寒风中
, {# N( _& u" f6 P升起沿着泥泞的道路
每一只手上下翻飞
2 j! h2 @$ m; U2 K, Z" I% _唯有你的陷阱沉静而隽永

5 C. o) ~1 M% X1 k" I" S一个谎言比你斑斓的漩涡
更长久你悄然降临你
摧毁许多黑夜
摧毁许多期待过你的城池
+ {9 ~, V2 G  _, {$ [
夕阳不过是个偶然的错误
$ e6 z' a! T( @4 Z- H一枚上帝不停打磨的
  H( X9 r3 d6 L0 P; z* T$ Q手斧蹒跚的危险的马排列成行
徒然在夕阳中寻找你的故居
& O. D, ]( |) N; h2 v
你认为那只是你的黑夜
因为你只在黑夜哭泣奔走
修剪过的四肢谋求与另一面会合你
/ n/ Q# T0 {, I3 N深藏的言语正掀起北方冰雪的狂涛
' _4 w! f- D+ d5 `& I: m3 I
舞 蹈

8 Z3 ^( ^# J2 _  b* H- d你跳跃时双手从身体中伸出
2 s( e: O  ~% a; V像扭动一尾鱼仓促地把内脏
向外翻出

  \7 {, J+ z! ]叉开五指从眼前缓缓移过
' }* L; t2 X/ G) j1 Z, N6 U% s) n一道透明的栅栏
3 l% e: \* a- r每个指尖放出未被污染的鸟

每一步都接近核心
每一步都绕过开花的轨迹
3 D4 K0 L. W) d我们走进另一种不眠之夜
2 ~/ O2 h0 i5 ?4 J5 {
! u2 m* Z/ z" T% ]在你不安于初雪的眼睛中
% b4 H( _* Q- q- ]渐渐长出橙色的灌木
每一片经过这里的风都改变了颜色
. m7 M1 X  r) O( ]  ~1 j
% ~5 f# U: D: t6 `( w" r水乡

* L$ A1 q4 \: V" w我们像一对鱼怀着
' C: e' u" [0 A+ m8 `, x彼此的信托擘开水面
( V5 U& X: ~7 h( R& m插进手探寻夜之所至
把波浪抚抹平整
* I: _8 ]5 E. P: Q) G& G% o. y也压下声音
3 T) J# P$ Z* t, e9 r避开岸边的灯火一闪一闪
' c4 H5 J! S# F; G4 A1 ?, ^6 G+ q走向事物深处

( E  r, V2 |$ M8 W) a当我们第一次离开水
已经过去了很久对水的
" n# F0 G1 x0 q  E饥渴悠长的情结
6 Q1 Q4 T5 g2 g6 R阳光的打击来临
我们无数次梦见
$ R) Y% ]( J  Q) m8 ~5 _* E1 ]( b水正如这成片的冷杉林
垂直落下指向湖
那是你们的归宿你们的
9 X4 Y7 g6 ^( G4 k6 o黑夜一个声音这样说
每天每天
在枕边在空中
像暴雨
穿过毫无遮蔽的岁月
3 x+ C1 J0 Q! \% U$ w
+ _+ `9 Y% }7 f石头在脚底沉落
带着一种未经著录的
7 T- Z! J" w8 F+ n+ F+ t; M6 o语言光滑如脂泽
1 F: Y; {" ]9 x$ l改变倾斜的角度
, m3 ?# Q0 P; ?; L% Q- ?, |1 d用整个躯体阅读一个世界
6 g, r$ _+ `' N3 }9 w3 r水的唼喋沿着四肢
上升到更高的位置
9 c' k" d6 y! W( B
7 n8 C1 o  R6 S! S. L+ d  Z唇在湖面浮动
( J. V0 V9 m; K6 n6 R; }" o我们的选择水
% P0 p5 S: k! F& @( u7 A比空气清晰
能准确地度测
但最终无法消失的距离
# M) ]. j* L) J1 b* h9 l使皮肤变成洁净的墙
火焰在墙头旋舞
5 t! U  p7 D4 e在夜色中留下印痕
唯有你的手指
贴着飘忽的焰心
8 L$ B4 N7 T8 U6 z- c感觉出时光的流逝

4 A; p; ]* ]  @8 n$ d8 i我来自水向往海中的床榻
5 a/ W' T( q3 `6 a. Z$ H中间是漫长的苔原
然而此刻的汇合还有你还有我们
. _$ j" m  `6 [$ ~5 a1 }2 ^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
9 k5 {+ F$ C5 [: ^( V0 c奇迹般地叩开水
  T( a$ D4 o) D它的起伏它的拍击
充塞我们的虚无
有时代替
6 |. n$ z$ H0 @& Z5 A  Y/ j孤寂有时代替思想
, p/ r7 Y4 `+ e7 {如孩子们的游戏
. f: m4 z6 n: ^鹅毛管中的
# m  B6 B3 O" x3 P( K# w! i: T2 U9 _空气一段一段被隔绝
; t* F+ ?" c4 k7 U. L被轮番推入
这个世界
/ `# p5 _' G+ S6 k5 p. t0 J被我们的呼吸惊散
% J% G- j2 F9 ~4 y) o. j再也无法
回到那些诞生过生命的
  Y' |9 Q3 w4 s8 b古老而潮湿的庭院
) z3 i9 `# _) f) r0 B* \( `3 n
记忆
也许被江水冲刷得太久
/ a: _+ H! u, c2 I" a2 o" h山影也像江水一样流着
3 ]9 c& a& o2 A1 C7 o  M没有明显的起伏在蓝与深青之间
, e# D. `; c" `# k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有时
空缺一会儿丛林出现
稀疏的枝叶间
永远是浅灰的天空
几百里无心的排列
3 o  M8 X8 h/ `一条窄长的风景一条
曾经随着我流动的河

风物的清晰记忆的确凿
合成一股庄严的力量使我屈从于
时间这些山水之间的时间
$ U& n& O, m) M) A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2 p9 ~( o' J* V9 }, r, u1 G5 N紧接着某一波浪的流水
不能设想在别处
逗留一些时辰
又回到波浪之后
  @$ C3 a* ~, _( n  Y( y0 w那样无法理解水的缺失
在那空出的一段河床上
人们将无所措手足无法
处置一个突如其来的背叛
& E. @. d! }0 d; a* F; h! m# v& w然而如果我不曾离去
5 d5 t2 W& _- J/ S5 R9 X5 x又怎么会有重逢的慌乱
7 Y! x# U6 J' J8 a0 \$ ?3 H( g2 b怎么能把单调的河岸变为记忆

$ c' a: a( s( V* r1 i* Q( W2 C流浪是不能改变的境遇
我们寻找意义得到的
' m- I2 j( [5 C+ g4 N! U仅仅是形式
3 l& P; e; p! z, n8 D每一种感官后面
& @" m) ^/ E  L- q2 |4 o都只有简单的事实如江水
- Y. W5 ^; ~  M% \只等着在未来的某一天
- T1 ?1 {: G* G, F( t变得无足轻重或者
由于许多无关的碰触而丰满
于是带来温馨带来富庶
如手心那枚从小紧握的
  g; ~/ R+ e3 x+ z& r( R6 F铜币归根结底
仅仅被记忆所造就
/ }! V: n* [0 ?9 ]一种脆弱的非物质的个体
记忆光线记忆文字
记忆很多不该记住的
' z: w; n3 z  E, t1 f东西例如你

- S' ]1 i+ N; c  f% F无翼之蝉

被酷暑撕碎的语言
2 ?3 _" Q; ^# }  N3 i$ I+ o昨晚在窗外歇息
3 P6 j/ q& a# `% K8 j命定的绿色
. c! h( U8 Z. w  J2 ~+ m          生养之地葬身之地
$ o. N1 D6 E# ~, S留在你身后
  一次蓄谋已久的背离
  一次无意的航行
0 y3 k. i7 A( ]; o. u$ @" c1 F1 P
金属与瓷的河岸
2 Y+ N6 r: A0 L; B" {/ _在微阳的弹拨下振响
# O/ U% v0 l3 ]# |6 g                另一重语言
不容偏转的语言
( W  z4 l  J) p* }: ]% D- z你的诉说
隔着死亡之河
羞愧  愤怒
; L# Q. A8 }$ K0 W2 ^          从不曾截断你的长吟
流入星河的二月的黑水
凝结成额前的触须
/ _' D3 y1 f" N# d- ?. q              而翼呢

夜与昼
2 L+ f1 G7 j) V9 G- |, F; N0 U连接一条无穷的经络
横向的路被阻隔
8 e3 x$ U' F, F) c2 g0 J9 W, |8 }! x             被雷声击穿
4 G3 w0 b0 c% o7 f, P融化在深潭中的原道
2 g2 O. K0 v* r; f* A应和车前草的开合
一扇一扇
3 l" E+ v" @% a7 T4 G8 m透明的格局
没有结的网络
随着水星的远去而洞开
, [7 @; y+ ?* V/ x+ [) y/ G# `9 ^你在水纹的阴影中
' T+ Q  p. o, w: u  i9 `那时所有节日都开始撤离
. S4 k7 e) H! Q为你们的形上之思
应对的结构
% t& J8 I9 X1 t' }( r' E$ B  Q         松动  漏泄
/ y( S$ d3 Y, V1 S# z! j0 S# P; K) `+ G勉力滑行于声响的尽头
  一个桉树不再开花的日子
- U3 }+ [$ D. F6 H* v/ Y  一些尘土般被吹拂的云

' \" s4 s" L% q4 a8 f. a你无法选择第一只手
古往今来
6 E% w0 {5 T# b        尚未被暴行玷污的
  支撑物
0 Q3 b8 B! b8 x6 i0 z  a, x$ ^    柱体
无端之弦
        如一段自语
裹在瀑布之水坚硬的壳中

6 U8 ]2 E3 a* i( M8 B* }5 q如果还有一次飞行
  t+ h- U# K& W5 [; d3 L0 `% T所有器官在空中伸出
                化为扁平之翼
" r; F9 Z6 U2 u6 ]7 X- C- O巨大的摩擦  搅扰
奔向另一次
! u1 t% Z! i$ `$ ^; h( ^; y          撕裂的恐惧
! M( I5 u4 v& g' C+ y& [: `4 ?) |如深处的气泡
4 x8 t- p- p0 Z$ k& T( ]5 _涌向出口涌向初始之钟
% G" Y( k+ }) t9 L3 R        绝望一同升起
1 E  m$ [/ P6 @, l) M# v" N每一个破裂被修复被抬举
" L9 a) ~! P. W. ^+ j/ ~在同样的高度上
: o; `5 G' g2 v, K7 \& d! D9 B3 D- c            避开杀戮
一次比一次迅速
# p- S6 ]4 `; g3 I: m            损毁的欲望
/ D0 P6 {; T, C* U3 h! C3 I0 ^8 v         年复一年
你留下伤痛之地
那弥漫于城区上空的脆弱的悬念

! N0 o. N- Z" A7 _. M阳台上的花布衫

把躯体排空
你只剩下色彩和皱褶
垂垂融入阳台下规整的风景
; D  F' i, i" Z* [8 h2 t3 d
不规整的风
. M/ t+ i( @  A% U" ~0 z1 V来自一位伟大的手淫者
不时掀开你的隐秘如百叶窗之柄

/ U. s( T) r" {无数次开阖
永不重复的随意的播弄
5 M3 l' L6 _( a: \/ P9 _让裁剪者惊愕于物的诡谲
+ T7 A; I2 i4 n
7 f% l, a4 q, [( P/ R唯一的一次你旋转着
如火鸟的飞翔
在边缘画出一个缓慢的圆

: F% q6 x$ A9 h- Q一个小小的缺口上升
* B2 K8 `& W! a$ W9 j在花的茎杆上停住
(召唤所有清晰的手)

从悬挂处的弧线扩展
% N, F4 e5 b+ H8 ]. Z4 [无数希望之珠沿着弧线滚落
(回答所有空洞的手)

( y1 j/ F9 w0 A而边缘仍在上升
千万颗太阳在衣襟下同时涌出
, R2 i) X5 j# w中间是你沉静的初始之词
1 x- K3 d' ]3 _& t2 l: L! M& z1 \
因为你的满溢而飘散的光
0 C) Z+ w5 a  G6 X在那俯临尘世的空旷中
解散风景解散所有悬崖边的女人
& b' n$ n' @. X# I6 J" k
肖像

1
眼睛在睁开的瞬间已经偏离。通向一座拟议中的桥。下端是弧，上端是更夸张的弧。一些偶然飘垂的线把构图引向无穷远。
眼睛之外的脸，躺在平台上看风景。
2 t. T* K6 s/ A7 `! B4 c
2
) ?3 A- l+ W6 _  K5 M" l许多不规则的船在凹陷处游动。画出的箭头有时穿过仓壁。文字在高处。是疏忽还是预谋？
水面无法调整。倾斜的，扭曲的，以及近于孤独的水。
8 ~5 p" g+ P( n, \
  _; m+ e& l5 [+ e) }3
3 t0 i; U( X  P# P在不适于植物的地方，你开了花。花瓣从看不见的远方生长过来，到这里已是彼此隔绝—像是一群远亲，在节日桁架的底部悬挂着。
等着风，等着奇迹，让它们干燥，并重新感到温暖。
/ ?% G; K; ?; z* k+ J
9 L" _# T/ U/ i! z' m2 L6 K4
你腋下有一匹想象的马。它在往事密布的沼泽前停了下来。巨大的混凝土柱，一根接一根。很小的空隙。—你不分日夜地追问自己：是让马先过去，还是让自己先过去？
9 ~5 _( h! ^# _) m& n
, Z9 [) t& ]* b$ \4 L5
2 H6 Y6 L0 Q3 B! x7 P/ g0 }# A直线永远是个意外。
每一条线都接近于直线，但它们不知在哪里开始与另一条线融合。—结果，既不是直线，又不是曲线。
既不是河，也不是岸。
. C3 v: @/ e9 \) F只有那些最细小、最谨慎的鸟能逃脱。

6
谁也不会想到一张脸上能开出这么多门。
未完成的门。没有一方门柱能找到相称的另一方。重叠、比试，甚至远途跋涉。
* Y6 B" @/ [+ h+ H3 t  b所有的门都新着，空着。
  W& a5 X3 Z9 v1 h# \
5 e1 ~' @9 o! J4 O$ C0 x) T9 K状态—Ⅲ
5 x3 S. b  ^% ~7 c0 o
# k: u0 I' c" F0 x! ]! ~终于把河握在掌中
3 W) Y! E1 t; g) _' ]' v5 I3 |6 w/ R如握住一听寒冷彻骨的饮料
4 M5 O# W  _8 r5 A贴紧肌肤
        疼痛地
悬垂的荆棘
紫色的蕊在风中爆裂
那仓促的日子
柔顺地无情地
, H; J9 B5 V- `* x4 P依次沉没
4 f  S5 ^( {7 g: m, P9 q6 r6 K! i幽暗的从内部点燃的火
推动水
      扭转水
8 H6 a- H7 W& I! d像钢铁之结
在任一位置停下
让手
, M. s1 x/ u) _+ G! u; @1 `   记忆造物的艰辛

长久地机智地握紧河
它的转折与你的转折
9 r+ Y) ?7 W* ?7 }; K它的规整与你的不规整
8 E* @8 F# n: i2 a8 O' s两个决不相似的卵
在离奇的顶盖下受孕
, a. H% n, B0 u, r& y+ M如一只无穷关节的手
停留在半空
) _& ]: |3 u9 Y4 O+ E         贴近生殖
, X! Z4 d6 `) x3 s2 r, K手指
0 t" X6 X# b1 Z    那一去不返的闪光
/ t) r' O) M; K) n) R与金属的交织
+ V- A* T& L4 V一道冷酷的环
5 b# X( u3 l  i$ [5 H' k6 f( j足以致河于死地
" c! k7 M2 ?- F  X& d" I但此刻仅仅徘徊在源头
! q. ~3 P5 {) _2 P6 l2 {那些流畅的锋刃
2 V7 v$ v4 b9 c9 J+ K; t) |! Y; y等着下一个季节
剖开你心中拥有的图景
0 m" E7 i3 `; n# D
你收藏黑暗
( o0 r. C- e* S2 Q( K" S2 O          精致的六合
. p, M2 M5 w" ]7 \1 D% r# W% E一只被隔绝的鸟
( N7 F5 }# B6 @数不清的彩帷
覆盖你黑暗的中心
那曾经触及过顽石底蕴的理智之力
那曾经在母亲乳房周围被唤醒的生命之力
举起河
9 T% z+ T4 l2 p      倾注于你的怀中
那沸腾着秋蜢
& t) c$ k2 \8 N% E狂乱的呼喊
1 |1 u9 M  r9 g: k无边地扩展的平原
支起一端
        哭泣
/ [$ G3 K# S+ }# _' a            夜
% ?4 @6 t! o* H  h1 I一切形体的始基
( ]* m; Y" Q& A3 b# _) v- i通过水调整你们共同的躯体
各自的水
' I5 D; T! ~) A9 j蠕动的汹涌的水

4 f3 z* o7 |3 T: c% f1 h* B7 }河终于在手中流失
平滑如镜
( L5 I) I; j4 t* L贴着你深处的构造
像风掠过感觉之树的顶端
1 n! j6 Z5 n& n' b% Q无可挽回地
空空的壳
7 ~- U6 A9 z/ p$ |' e3 M& Q        寒意的壳
河水在消失重量在消失
你空出脏腑
2 L# G, d$ q; e5 `
放下河床
举起手
      你庄严的一击
) w" n/ y1 O" Y: V被远方的树所阻拦
被星光所迷惑而终成绝唱
你缓缓落下
不旁顾四山的开阖
( L- R$ r2 w" ?, Z8 O7 ?你在时间每一次短暂的休止中
' z, L8 e% r2 ~7 ?0 H& Z8 u" t插进岩石的冷漠
/ l7 }3 D& j, d% B( A" l- E落下落下
3 o5 ]2 c* {9 w" I1 D6 t如一声长啸
5 Y# ]9 Y# H5 S7 N去探测云隙的浅深

河床碎裂
水沫与砂砾随风散布
' i( L/ e" `! S例如你的行走
那风的侵入
1 ^& K' t2 k. E, ?( \  V: n          使每一个姿态
又缓慢地回到石头
' h6 \' D7 A2 F! ]5 y魂灵之舍
2 `2 |# x# o8 b, f7 t" N属于你的一隅
( r1 Z( L, v8 V飘落于一切罪恶开始的瞬间
或许是另一座
            暗藏的井穴
, d. C4 N# j8 t4 y: b' u未粉碎的盐升起
躯体的岩石上
每一次相视而凝成的苔痕
, |$ K' I1 C/ M1 z- v成为未来的草图
2 L' |/ w: t1 v9 S/ k一万年或许更长久
$ ^2 {! g" Y& x3 z' R/ t河床在橘林上空重新聚集
那时每天准时出现的夕阳
  a7 E& ~7 _4 q' U; n7 W) B将打开枯死的岩壁
: S, x5 {; L8 {/ {# j5 ^在那里
8 l+ N6 I2 z4 i' g7 A' a! A# l+ Z; h      人们正襟危坐
% c( ~) g/ f. u+ @9 g& h# Q一次又一次
7 _. b/ ?# G# k0 w' P7 D- ]5 W) K面对
5 t% m0 |2 h: L+ z5 A2 i   寒冷的天上的别离

: O# K  U$ Q, F$ |# v公路两旁的树
+ E; }1 Y' @- R0 W3 T* J2 N
公路两旁高挑的贫瘠的树
被风所压迫所侵占
" ^; d( {/ R% [那叶片的磨擦诉说你搓揉你
# ^: E, Q7 j* q3 ]/ s那高处的弯折经过你背离你
8 Q1 ~% o+ D8 V2 z. `那内部的汁液流向你呼唤你
& F+ v, F3 L/ S* v7 U那被挟持的空间拥抱你捶打你
6 \- |! V3 F. u  n那柔嫩的叶片贴近你打开你
* t: T# W+ ?1 p0 M, X那镇静的泥土感觉你暗示你
那穿越的行人寻找你渴望你
那避过气流的枝梢折回你遥望你
那短暂的回复企盼你迎候你
那偶尔消失的距离贴紧你忆念你
那每一次的摇撼重复你想象你
' b! b9 g; @8 a: k3 @那突然闪过的丛林睡眠你沉静你
3 C4 T* i, J& q那茂密的记忆之海诱惑你埋葬你
: y" r; |5 T% G/ f2 i( \4 s- K那稀疏而贫瘠的高原之树啊
那已被风的迁延而孤独的异乡之树

5 o7 j" G: o- _( H2 S蹒跚地跨过荒废的稻田
2 @, i3 _* \5 H$ W2 j9 v' [3 m. N" d2 m4 b
蹒跚地跨过荒废的稻田
宽阔的脚印
3 |, Z+ x/ ], Z2 D$ P          空洞的人物
一个接一个传递水
" t1 N  X! \. S% Z5 q! C# u4 E4 [那是我想象的巨大的耕种
欲望的稻田  无望的稻田
/ V- M( r/ l7 I2 r曾被童年的笔触填满
  我沿着稻田
穿过那些空洞的巨人瞭望
等着你的影子
0 a  I/ D. t4 }4 O2 p1 w! C从山的肩头吹来等着风
         把我们吹为一体
在被想象翻耕过的稻田里
把我们重新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