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两只蝈蝈

墨池小鱼

[watermark]                 两只蝈蝈
                    
两个月前的一天下午，下班途经人民路，护城河边一个乡下打扮的小伙子骑一辆破自行车，上百个高梁篾儿编成的小笼子用细绳子串起来，拢成一团搭在车把上，每个笼子里都有一只绿翅膀大肚子的蝈蝈在大声地鸣叫。一边是夕阳西下、碧波涟涟、杨柳垂岸，一边是匆匆忙忙、熙熙嚷嚷的市声，和着小伙子“一元一只，一元一只”的叫卖声，倒不失为一幅有趣的市井画。或许是这久违的秋虫的合唱勾起了对童年乡村生活的回味，我这个从不愿因“玩物”而“丧志”的人，竟毫不犹豫付给那小伙子两元钱，从那“合唱队”中挑出了两名音域最宽广的“队员”。
从此，在我的小院中，每天便能听到两位田野歌手优美的二重唱了，窗前那棵枝繁叶茂的无花果树便是它们盘踞的舞台。中午，阳光把满树硕大的叶子照得翠绿透亮，两位歌手此起彼伏、一高一低的吟唱，便象催眠曲一样伴你午休，丝毫不觉得躁乱和乏味。夜晚，它们更是不知疲劳的彻夜欢唱。伏案至午夜，月光将斑驳的树影撒在窗上，三两声虫鸣隔窗漫进来，于是便觉得遍野秋声被我关在院子里了，于是疲劳和倦怠便随着这天籁消失了。在这微含凉意的秋夜，我也能体会到万物生发的春夜“虫声新透绿窗纱”的滋味了。
九岁的儿子受我的影响，对两只新宠关爱有加。每天都要采来一朵南瓜花和几片草叶塞进小笼子里，让两位歌手饮食无忧。每天听不到蝈蝈的歌唱，都要跑到树下，看看是不是它们不满意所受的待遇，咬破樊笼逃走了，当看到它们安然地在睡大觉时，才放心地和小朋友们玩去了。但是，不幸的事件还是发生了，一只蝈蝈不明原因的死去了。儿子看起来很不开心：
“爸爸，蝈蝈为什么死？”
“可能是饿死的罢。”
“不会吧，笼子里还有那么新鲜的草。”
“可能是被麻雀叨死的。”
“可它身上并没有伤呀。”
“那就是被气死的。”
儿子疑惑不解。
“你想，两只雄性蝈蝈在一起比嗓门儿，嗓音低的那位看着嗓音高的那位的得意劲儿，还不天天生气，天长日久了，能不气出病来，病了又没医生给看，就死了。”
儿子笑了，显然对我的解释不相信，只是出于对老子的尊敬，没有冒出“瞎编”二字来。但对剩下的那只蝈蝈更加呵护了。喂食时要撒上几滴清水，下雨了会把小笼子放在窗台上，天凉了就把它们挂在书架上。两个月后，日子已到了农历八月中旬，那只唯一的蝈蝈生机渐退，歌唱由高音变成了中音，中音变成了低音，最终变成了呻吟，放进笼子里的食物也不吃了，慢慢地露出了下世的光景。儿子也有些不安：“爸爸，蝈蝈的寿命到底有多长，怎样才能让它活过冬天，让它一直给咱们唱歌。”
为解答这个问题，我翻阅有关资料，得知蝈蝈同蝗虫一样以卵越冬，每到秋末，雌性蝈蝈把卵排入地下封好，到了春暖花开时，小蝈蝈从卵中孵化逐渐成长，蝈蝈的寿命也就是五个月的时间。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在《昆虫记》里这样描写蝉：“四年黑暗的地下生活换来四个月阳光下自由的歌唱。”蝈蝈一年中大半时间也在地下沉睡，在绿草鲜花的原野上只能呆几个月。噢，这两个可怜的小东西，大半生的时间都在为我一家人的歌唱中度过了，而且还是在“囚笼”中。
世间万物，生于春，长于夏，收于秋，藏于冬，此自然规律矣。生老病死，并不可怕可悲，相反那些剥夺生物自然属性、灭绝生物灵性带来的后果如带铁链的狗、笼子里的鹦鹉、动物园里百兽、被杀戮的藏羚羊、餐桌上天鹅、黑稠的河水、伐倒的森林等等才是令整个人类最可怕可悲的。
我要对儿子这样说：“把蝈蝈放到草地上吧，过了冬天，天气一暖和，蝈蝈就又会给咱们唱歌了。”
  
[/watermark][UploadFile=IMG_0507_1133231824.jpg]我家院子里东边窗前一棵樱桃树,西边窗前一棵无花果,那棵无花果就是两只蝈蝈的家园.
[br][br]-=-=-=-=- 以下内容由 墨池小鱼 在 2005年11月29日 04:12pm 时添加 -=-=-=-=-
房檐下还有一窝燕子哩。

fenggao

哎！！！好！
楼主的文章钩起了我的美好回忆！更加感慨世界的变化之快！。。。。。。
喜欢楼主的家！蝈蝈在家里歌唱也不用担心打扰邻居！
另外有个建议：楼主可以把楼层中间的隔板简单的包一下，做个大阳台，可以偶尔到阳台上品品茶、饮饮酒、养养花、看看书！
遐想中。。。

墨池小鱼

下面引用由fenggao在 2005/11/29 03:09pm 发表的内容：
哎！！！好！
楼主的文章钩起了我的美好回忆！更加感慨世界的变化之快！。。。。。。
喜欢楼主的家！蝈蝈在家里歌唱也不用担心打扰邻居！
另外有个建议：楼主可以把楼层中间的隔板简单的包一下，做个大阳台，可　...

95年搬入新居时，就有封起中间隔板作阳台之想，但由于性情疏懒，一直没动手。懒得不可救药了啊。

一玄

樱桃红尽谁家院
扫尽苔痕楼上轩
撕断别离笼中唱
声声犹在竹林间

墨池小鱼

下面引用由一玄在 2005/11/30 08:52am 发表的内容：
樱桃红尽谁家院
扫尽苔痕楼上轩
撕断别离笼中唱
声声犹在竹林间

一玄好文采，最喜“声声犹在竹林间”句。

一玄

我是为楼主细腻的雅致所感动亚
读来真有丰子恺的味道

韦言

好文.想起了哪个作家的<囚绿>一文,收尾和先生有相类的感悟...

墨池小鱼

下面引用由韦言在 2005/12/01 10:09am 发表的内容：
好文.想起了哪个作家的<囚绿>一文,收尾和先生有相类的感悟...

《囚]绿记》应该是陆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