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遠堂志

一玄

晴遠堂志
晴遠堂者，姜生壽石之書齋也，堂闊兩間，座北而朝南，樓高七層，我居其巔，處獨幽而遠俗塵，仰望晴空一片，劉禹錫詩曰：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九霄。晴遠堂因此得名也。想初購之時，巧思奇設煞費苦心，反復琢磨，幾易其稿，由繁入簡，留白斂氣，只以平易疏淡取勝，不以華貴悅目爲榮，以助導氣宣和，勿使神思散亂。兩屋閒移走一牆，豁然寬綽，形狀由扁變方，氣度由塞而暢，縱橫十尺余，形似方丈。東屋設廣榻，可坐可臥，可以待客品茶，又能靜夜讀書，也可就榻而眠。榻中無它物，只一朱几而已，靜時，伏几而思，鋪紙濡墨，張琴而鼓，設局對弈，煮泉品茗，隨時取捨，皆可隨意，文人不可無此物也。榻前爲一陽臺，雖小而令有山林之氣，於是立石爲山，種竹爲林，皆令小中見大，如坐溪山一角，凝而望之，頓生塵外之冥想，而無仕宦之勞心。榻北隔扇通頂，欲繪水墨雲山，兼有馬夏筆意，坐此榻間，背靠雲峰，南望竹石，於是學宗炳 畵山水於四壁“卧以游之”，“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鼓琴而歌，對月而飲，豈不快哉。摩詰有詩雲：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於是又名此屋爲小竹裏館，以校摩詰之趣。西屋北側設一琴案，爲檀木鏤空，仿明代文人之式，上置一琴一爐，琴號晨鍾，爐出龍泉，近得漢磚一塊，長四尺，寬兩尺，厚半尺餘，改日當仿蘇州怡園石聽琴室之制，另作一琴案，更令琴音蒼厚。琴後爲我師童心老人所書之陋室銘，逸筆草草，淡而有味。梁上高挂一匾，即爲晴遠堂堂號，乃爲子和先生所贈，筆力遒勁，高古沈雄。西牆立一明式條案，案中置一唐式朱漆木座，乃是藏鷺軒舊物，座上平臥一塊靈璧石供，通體黝黑，險絕崢嶸，遠而望之如在赤壁泛舟，常有懷古之思。案頭放一青花鳳尾尊，尊內一簫、一扇，簫是紫竹，扇爲雕翎，只恨世上唯少知音，能對坐琴簫問答，更慕武侯周郎之輩，羽扇綸巾，談笑風生。兩屋之間以木格編拉門四扇，隨意開關，空間遂有變異，忽隱忽現，景致互換，難分彼此。古來風雅之士多矣，主人效顰學步，不求炫耀於人，只爲導養心性。世上之物，欲求之而無窮，欲藏之而複失，欲舍之而不忍，欲罷之而不能，欲全之而俱損，人心爲外物所累，皆因貪心未泯，終日勞苦，只爲物欲所害，悲矣。晴遠堂所藏之物，或爲他人所棄，或為廉價購來，或爲山中撿拾，或爲親手所制，每一物皆令居者忘貪癡而生淡泊，不求價高待賈，只爲神完氣足，有此也可，無此也可，閉目止觀，何物不在目前，又有何物能在目前耶？
05年5月21日子夜書於晴遠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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