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孙慰祖篆刻近稿》随笔

朝花夕拾

中午收到孙慰祖先生寄来的《孙慰祖篆刻近稿》及短笺，展玩之际使我在忙乱疲乏的工作状态中获得了几丝赏心悦目的感觉。
    欣喜之余是惶恐。孙慰祖先生是我折服的印学家，在西泠印社或上海博物馆，凡遇到，对我学习印学多有指教和鼓励，而年来自己并没有很像样地写出什么文章来，有负他一片诚意。自叹改行原本是为了向向往的境地近一点，不虞反而远了些。如果是暂时的状态熬一熬倒也罢了。
    到了文博系统才知道孙慰祖先生在这个领域的声名比他在书坛印界的还要大、还要有扎实感。不仅文博考古类的书刊报纸集子能经常读到他的文章，还屡屡被他人征引，成为一些重要论题的支点。
    去年上海博物馆举办《阁帖》展暨国际学术研讨会，他的《新收阁帖所见两宋印迹考》，开篇首讲，以印学为工具，破解一个宏大的课题，让与会者信服，还看得出一定程度缓释了主事者的外部压力。会后我对他说，这一讲为印学扬了威。
    孙慰祖先生以印学在非印坛扬威显神何止于此。杭州曹锦炎先生是古玺专家，也是考古专家，有次谈起，他说孙慰祖的秦汉印确实搞得好。孙先生的《马王堆三号墓墓主之争与利稀封泥的复原》，在考古界引起很大的震动，有专家评道：“读完孙先生的文章，顿时觉得云消雾散，好像躲在历史舞台幕后的三号墓墓主轪侯利稀，一下子被孙先生唤到台前，容光焕发地站在我们的面前了。”古墓丽影在常人心目中是恐怖，考古家眼里是妩媚。
    近年来孙慰祖先生篆刻研究方面的文章见得不多。可能在他看来没有搞秦汉印来得过瘾。其实他在《孙慰祖论印文稿》《可斋论印新稿》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流派篆刻艺术研究的。孙先生忙了考古，不要忘了关心一下艺术研究，这些对于我们深入理解篆刻艺术发展史很有裨益。
    其实能玺印与篆刻兼精的不多，而印学与印艺兼擅者更少。孙慰祖先生齐头并进，新作叠出，嘉惠了学林艺圃。
    女儿发烧周杰伦，“新专辑”《七里香》等得她望穿秋水；我折服孙慰祖，《论印新稿》还没有读透，《篆刻近稿》已经到手，弄得我应接不暇。两代人各得其所，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还要说二事。《篆刻近稿》是散叶式的，一页数蜕，宜于品玩，轻松自在。搞篆刻的人大都有这样的体验，刻罢初钤，连史纸薄如蝉翼，朱砂印迹宛若宁馨儿。手执一笺，最有亲切感、亲和力。时下印谱越做越大，越做越重，当它成为高文大册的时候，方寸之间的玲珑之趣便荡然无存。孙先生可能是有意为之的。
    第二件，去年西泠百年社庆，杭州蔡社兄、上海吴社兄两位性情中人，“社酒醉如泥”之余，龃龉难解进而抡拳蹬脚起来。我与戴社兄虽也书生却不文弱，居然扼制不住。孙慰祖闻声而来，一番抑扬顿挫后，蔡吴随即化干戈为玉帛，把臂入林，弄得我与戴社兄脸上好无光彩。可是那个时候还真没能出来一位同时平抑沪杭两地强悍印人的印人。我不由想到那个“印”字，容庚先生、胡小石先生根据金文，解为“以手抑人之形”。尽管你们醉得如泥，孙先生照样“如印印泥”，而他自己恰好成了印人们刻得最熟练、最有亲切感的那个部首。没想到他的印道竟然还有这样一手神威。
    两件事，一件是想说孙慰祖先生善解印，一件是想说他还善解印人。
    上海博物馆的青铜部，西泠印社的学术部，孙慰祖先生在那里忘情地保存着金石、研究着印学。我的明天也能像你一样吗？当然不敢比拟成就，而是指状态。善解印还善解印人的孙先生，恐怕也难回答。（附孙慰祖印蜕五方）
    9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