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家乡有只难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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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mark]                家乡有只难忘鸟
杜昌义
在老家汉水之阳的凤凰山麓，曾经是鸟的世界，鸟的天堂。在这里世世代代养儿育女，繁衍生息的有凶猛的白肩雕，有华贵的锦鸡和玲珑秀丽的“祝英台与梁山伯”；有大吉大利的喜鹊，也有晦气十足的老鸦；有短跑健将，也有潜水好手；有地地道道的常住户，也有冬去春来的暂住客；有清晨放歌的，也有夜间哀鸣的。总之，是大的、小的、红的、绿的、知名的和不知名的，可谓是样样俱全，应有尽有。特别是春末夏初季节，山青水绿、万物更新之时，整个山乡莺歌燕舞，鸟语花香，活脱脱一幅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绚丽画卷。
然而，在这众多的鸟儿中，使我最最难忘的要算是一种被当地人称之为“淘米掺沙”鸟了。此鸟属十分珍贵的夜鸣鸟。每逢春末夏初，明月高悬的夜晚，就能听到从远处山林中传来的一声声、一遍遍凄楚哀婉的“淘米掺沙，前世冤家，嫂嫂淘米，妹妹掺沙”的哀鸣，这声音是多么的凄婉和清晰啊！仿佛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少女，在向人们倾诉着她的不幸命运和悲惨遭遇。
说实在的，一个在山里长大的人，特别是在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对于各种各样的鸟鸣是习以为常的。但每当我一听到这凄楚的鸟鸣声，心中就不由得升起一丝莫名的忧伤。起初，我对这鸟儿并无好感，老嫌它叫着讨厌，恨不得把这声音赶走。
大约是在六十年代末，芒种时节一个皓月当空的晚上，忙活了一天的人们都围坐在院中休息，而这鸟儿似乎也在助热闹，老在对门山上的树林中一个劲儿不停地叫唤。我不禁问妈妈，这是什么雀雀在叫？为什么这样伤心？真是烦透了。妈妈说这是“淘米掺沙”鸟，她上辈子是个小媳妇，由于她家里兄弟姐妹多又很穷，爹妈没有能力养活他们，就把她送给一财主家当童养媳。小姑娘自进了这财主家后，白日夜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干活，但不论她怎样地卖力，却始终讨不到财主家人的欢心，尤其是她那狡家不贤的婆婆，对她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张口就骂，出手就打，小叔子、小姑子也常常变着法儿欺侮她。而这一切她只能默默忍受，不敢有丝毫的反抗和不满。
有一年正是插秧季节，财主家开秧门，喊了不少的帮工插秧，还请了当地一些有头有面的人物来喝栽秧酒。这天，小媳妇就在家里堂前灶后忙着做饭，到了中午时分当忙碌了大半天的人们回来吃午饭时，一件令小媳妇预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揭开锅盖一看，满锅的米饭夹杂着许多泥沙，令人无法下咽。原来是小姑子有意捉弄她，乘她不备，给饭里掺了泥沙，使她有口难辩，惹下刨天大祸。婆婆一见，暴跳如雷，不由分说将其摁倒在地就是一顿毒打和臭骂，但仍不解气。待客人走后，到了晚上这狠毒的婆婆便命家人把小媳妇双手反绑，吊在院旁那棵歪脖子树上，然后用藤条、皮鞭轮番抽打，可怜的小媳妇就这样被活活打死。
后来，这小媳妇冤魂不散，变作一只夜鸣鸟，每逢这个季节的晚上就不停地叫。据说，它啼叫时身体是倒挂在树枝上的，口里还流着鲜血呢！
妈妈还说，鸟儿也很通人性，和人一样，它们也有喜怒哀乐，离愁悲欢。
从这时起，我再也不嚷嚷要捣鸟窝、吃鸟蛋了，也不嫌这声音讨厌了，并渐渐对这鸟儿产生了悲悯和同情，有时还为这小媳妇的悲惨遭遇偷偷伤心。为此，我曾不止一次地央求过爸爸去帮我寻找这鸟儿，担心它渴着、饿着。但爸爸说，这鸟儿是从不见人的，从爷爷那时起到现在就只闻其声，不见其形，它到底是啥模样，一直不曾见到过。稍长后，我也曾多少次在这春末夏初时节，放学回家，深入林中寻觅过它的踪影，试图揭开这“小媳妇”神秘的面纱，一睹她的芳容，但最终都未能如愿。
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农业学大寨”、“以粮为纲”渐入高潮，队里开展了大规模的“向荒山要粮，向树林要粮”运动。几年工夫，一棵棵生长了数百年的大树不见了，成片成块的林子变成了庄稼地，鸟儿因此而失去了美好的家园，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难民”。从此之后，我再也没听到过这凄楚哀婉的“淘米掺沙，前世冤家……”了。
最近，家乡来人说，随着山川秀美工程的启动已经有人听到那令我难忘的鸟声了，我真想回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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