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J6 S& d5 V/ W+ q+ }$ W4 W 记者:前些年,姜教授曾写过一篇文章《应重视恢复书法的文化确认》,对当代书法的惟技术主义、形式主义泛滥和文化的贬值、泡沫化予以强烈针砭,提出要重建书法的文化价格座标。当时。由于书坛正处在书法大众化的发展惯性中,您的观点没有得到书坛应有的重视,有些书家甚至对此表示反感。过了这么多年,姜教授的观点改变了吗?
6 J+ K2 N% ]# Q3 h5 Q9 ]4 f 姜澄清:一点没有变。当时有些书家对我的观点不理解,是囿于当时过热的书法环境。认识到这一点,这需要时间。后来当代书法的发展现实已然表明书法与文化断裂所产生的危机性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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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您认为当代书法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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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澄清:现在我主要感觉当代书法远离了精英层面,而成为大众化的东西。一些所谓精英抛弃学术,迎合大众,一门心思走市场,成为精装的混混,以至学术堕落、文化堕落成为普遍的现象。严格地说,当代书坛无大师,这倒不是看不起谁.而是要求的标准高。自晋唐以来,社会对书家的要求即特别苛刻,书家首先要识字,有学问,乃至必须是文人。而对画家、音乐家则没有这么高的要求。事实上,我们现在崇仰有
1 b% w2 p. a# H7 |1 n8 i# L加的书史大家,如颜真卿、苏东坡、黄庭坚、米芾等皆为政治家、文学家或饱学之士,没有一个不学无术之辈。现在很多人随便介入书法.而其甚至缺乏最基本的文化底线.将书法沦为简单的写字,这无异于糟蹋书法。这种书法的文化沦丧已成为当代书法面临的紧迫问题。我之所以呼吁恢复书法的文化确认,就是不要让书法与文化分离.书法首先应是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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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当代书法的形式化、大众化取向导致很多书家仅具有技术意义上的支撑,简言之,也就是字写得不错.而学问修养则谈不上,这样的书家究竟有没有书史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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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澄清:没有地位。书法的支撑点一个是来自学术上的,一个是来自道德人格和生命境界上的。严格意义上的书法家与写一手好字并不能等同。在明清以至民国,有很多书记笔帖式(抄手)皆为写字的好手,为什么没有传下来.就是因为没有文化支撑。因而古代书家的显扬,是得之文化、人格、书艺的整合高度,也是书史的自然选择。当代书家的成名则很多不是书史的自然选择.而是利用或借助于对权力的依附和媒体的市场炒作,这导致学术、艺术的F•B。这也是我退出书法界的一个重要原因。
( o9 K- ^) ^( ?4 N' h+ A 记者:书法与文化分离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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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澄清:最后的结果,高层书法家没有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书坛曾面临一个青黄不接的危机时期,我亲身经历了这个时期。近二十年,在普及这一块,当代书法功莫大焉.是值得肯定的。但代表我们这个时代的标志性人物则绝对没有。当然,我们可以举出启功、林散之,他们作为当代书法代表人物是无愧的.但他们之后呢?
1 X: s( v! f. A 记者:书坛曾有代表作和精品的呼唤与倡导,您认为代表作与书家之间存在一种什么关系?
: x# u; p6 |* q* |- ^ 姜澄清:呼唤代表作,首先要有代表人。没有代表人,何来代表作?这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文化层面。书法包括绘画,大师级人物的出现皆离不开文化的支撑和积淀。从文化传承方面言之,20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前后出现了一个大师群。他们虽然受新学影响.对传统文化抱有激进的批判立场,但由于他们有深厚的旧学根柢,同时能够跳出国学的圈子.以西方新学来阐释旧学,所以他们所取得的成就仍是具有时代高度的。遗憾的是,整个20世纪,中国文化思想界对传统文化的批判一浪高过一浪,以至“文革”造成传统文化的大断裂。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老一代学者的相继谢世。我们这一代被推上文化前线。但客观地说.由于旧学根柢不深,以及受20世纪六七十年代不良学风的影响,导致学术素质下降.在学术上无法比肩于“五四”前后一代学者。因而.我们这一代学者只能起呼唤的作用。真正伟大学者的出现只能是以后的事。近些年,我虽然远离书坛,但我一直从文化生态的角度关注当代书法的生存状态。像当代其他艺术一样。当代书法也没有逃脱商品化的侵袭。艺术仅成为工具论的或欲望满足的东西.整个思想境界流行化了、飘浮了。当年罗丹曾慨叹,他们这一代人没有理想,只追求生理感官的刺激。艺术是死了,人死了!当代书坛.不乏能写出精美书法的书家,但作品背后的人不行。从文化层面而言,书法家并不仅是能写一手漂亮字的人。返观书史,不言自明。
/ D! j; q3 I) r Y& x+ e/ p 记者:您对当代书法有何期待?
8 C; i& ?" T+ b% t3 F% P- L 姜澄清:期待的前提是当代书法从形式走向文化,从大众走向精英,从群体走向个体,从展览走向书斋.从外在张扬走向内在的心性化。很容易理解,书法不单纯是一门技术——手工的熟练是技术性特征——它还是一门兼融高度文化的、人格化的艺术,或者说,它的精神魅力,首先来自文化与人格层面的营构。如果它仅剩下技术和形式的躯壳,则书法从精神上便已经宣告死亡了。我们无法想像弘一法师的书法在抽掉宗教背景后还会让我们激动,我们也无法想像徐生翁书法在抽掉其孤独意识和反叛人格后还会留下什么。真正成就书法的是书法背后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古人所谓“书品即人品”“人品高笔墨不得不高”询乃至理名言。盲目地批判这些观点是短视浅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