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故我在
哪点都可以坐，为什么要在这里。有人说这话，进了我的耳朵，我并把它留在这里，让看见这文字的人也“听”见。一
时间和空间安顿了我的现在，我坐在电脑前是一种自然的选择。太阳早已烤熟白天的喧嚣，色彩不可避免地享受夜晚的安宁，我在黑色的体积中畅游灵魂，而肉体僵硬地移动着鼠标。
“存在”是个好词，经常跳跃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提醒我与自己对话，与学生对话，与“无人”对话，与树与水与牙齿与生活与过去时与某个“遥远”与“无知”对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相搅晕了我，以至往往失语在某个夜晚的鼾声或者行走时的脚步间。
存在既是合理的，也是意义所在。但我有时也会以为存在没有意义，为什么呢，这个时候我的思想苍白了，麻木了，或者它像血管一样，被堵塞了，没有一丝畅想的力气和欲望。但当我喘过气来，每时每刻被这个世界感动，以为人生无论光彩与暗淡，都给予我终其一生去品尝、享受的热情和耐心。
二
七月半前某一天，我在工作室，有学生说“你过来咋没有声音”，我知道这是孩子的专注引出了“我出生在七月半”（实际上相差一天）的笑答。我不相信世间有鬼，同样我不想理论生死与存在关联几何并与我的现在关联几何。到七月半这天晚上，女儿跟着她妈妈到了小舅家，去为逝去的先人“送钱”。我没去，我劳累了一天倒在床上静静地冥想，窗外不时飘来别家烧纸烛的馨香——那一刻它是那样容易让我烦躁的灵魂平静！并且我听到了遥远的天地间传来一个声音：我们仍然感知了你真实的心跳。我不需要那么多形式，不需要那么多牵挂，只求一个“平静”，可这不容易。
现在我不能不想起两位已故的亲人。一位是我的爷爷，今年诞辰一百零一岁。在我少年的时候，是他老人家让我零星触碰到一些中国传统文化的边儿，且实实在在影响了我人生最重要的某个部分。去年，在他的诞辰日，我率一家，恭恭敬敬地为他烧了纸。纸烛燃烧时，面对摇曳的火光，我仰望深蓝的天空，顿生一丝迷茫：如果爷爷还在，还会给我说《三国》、讲仁义、摆龙门阵么？！
我的弟弟去了七年多了，他不明不白去时只有二十七岁。我因为读书与服役部队，常年不在家中，因而实际与他一起生活只不过十年。原以为我很了解他，但当他离去的那些日子，我从上到八十多岁的老者，下到几岁小孩的泪水与言语中，知道了关于他在世时的许多故事后，我才明白他以善良、朴实的处世演绎了平凡而崇高的一生，他值得我敬佩。——我曾经认为他哪样都比不上我，总让人可怜可悲，而实事上我也没能帮助过他什么。倒是他在我三十岁生日那天，我通过电话听到了他为我燃放鞭炮的声响与最后的话语：“哥，今年春节你带嫂子和虹米回来过年吧！”可这年春节我们并没有回去，到回去的时候竟然是为他办丧事！
三
这座城市的雨水很充沛，我说不清楚自己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四年前，我从部队转业，一脚踏进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的早晨，的士载着我悄没声地溜过一条又一条冬雨过后湿漉漉的大街，望着车窗外还睡眼迷离的座座楼群，我咬了咬牙决意把自己交给这片土地。
而四年来雨水在我心中似乎总没有个尽头，敲打在我心头的雨点密密麻麻。本地有俗话说“贵州落雨像过冬”，一开始我还真不适应这样的天气，经常出门穿错衣服，冷暖错觉总让我感冒不断，手足失措地混迹于街头巷尾的人流中，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想些什么。
今年的夏天雨水似乎更多，一连好几个下午都下大雨。有一次，我对同行的朋友说，这样的雨已不能用“倾盆”来满足形容，即使打着雨伞也得落汤鸡似地躲在肉身堆满的公交小站。——我也被天气围困在十分无奈的状态里了，“我行我素”这个词显得一点没有冲动的力量。试着打电话喊家人送雨伞，家人也害怕这暴雨，裹足未来。看来雨水也能把人隔绝成一个又一个孤岛，任人去历经风雨飘摇的滋味，即使只有那么短短三十分钟。
但在某个下午，我终于决定并实践行走在暴烈的雨水中的痛快。雨水泼在头顶，横流在脚下，凉爽激动着我的身与心。尽管回到家，我就急不可耐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爽的衣服，我清楚我身体里升腾着勇气和力量，我坚信自己也是可以冒雨前行的。
四
有一天上午，灰蓝的天空没一丝动静，我突然想到多少年前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哭了，他们很饿，搂成一团，躲在草房里的灶门前叫妈妈......其实妈妈在哪个地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孩子感觉到妈妈实实在在的存在。这是一个看似童话的想法就在那一瞬间暴发了，差不多眼泪就要淌出眼眶。我也知道多少年前我也是刚离开妈妈怀抱而撒野天地的孩子，如今难道想再回到儿时，向妈妈讨要一碗为生日而做的荷包蛋么。这天晚上,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妈妈已然苍老的声音，她是不会忘记孩子的，只有一句“祝你生日快乐！”我也只应了一句“谢谢妈妈！”似乎我们还有更多的话要说,然而终究无须说出。
孩子在妈妈的心中的地位勿须用轻重言说,不论妈妈存在人世与否，每个人一生都在找寻自己心中的妈妈，因为妈妈曾经是肉身的寄所，更是自己一生心灵的皈依。我从来处来，我到去处去，“妈妈”是我们每个人的“宗教”。
五
孩子小学毕业成绩册显示“全优”，我当然很高兴。孩子刚上小学时学习成绩表现并不出色，有一回期末考试竟只得了个及格分，我在老家老屋座机电话旁听到来自千里之外的这个消息至今让我记忆深刻，她莫非真是我的翻版？我读书时成绩也是越到后来越好点。但是我高兴于这个“全优”没几天，就被现实困扰得差不多焦头烂额，有时无明火不期然频繁发生在我和孩子的母亲间，只不过是为孩子找一所好的中学。
虽然我们都生活在这座被政府包装、事实上也是的“爽爽的”城市，“不爽”这个概念还是时常郁闷在胸。不准择校是今年这座城市义务教育的游戏规则，但既然我们存在于这片天空之下，我们一定也会随大流遵循另一个古老的法则，人事人为，相信一切都可以改变。当然最终以孩子在前天顺利报名入学某名校结局，可是我又开始担心她进入中学会是个怎样的学习状态。
六
朋友的孩子和我亲戚的孩子今夏都高中大学，一个上了四川美术学院，一个上了西南大学。与其说是孩子的成功需要庆祝，勿宁说是父母自己的人生需要在亲戚朋友们面前闪亮一回。我去赴宴了，一回因了无可奈何的牙疼没有喝一滴酒，第二回因了无可奈何的牙疼猛喝了不少白酒。这第二回，遇到了一位我尊敬的四川中医池先生，他说我这牙疼是凉火引起，喝酒无妨。这天我是真醉了，我打的回家不知怎么个过程，就躺在床上就等着牙疼加重惩罚我的肉身。
第二天牙疼还真没有加重，晚上又高高兴兴地来了个半醉。妻弟说我喜欢辣椒，就喊服务员给我加了盆辣辣的毛血旺，吃得我边吃边喊好吃。又一个第二天牙疼未加重，并感觉好多了。
牙疼要不了命，但它提醒我肉身存在的痛苦与无奈。大街上人来人往，我差点要告诉陌生的人们：知道吗，我牙疼，我痛苦，你们用牙齿像老虎一样撕咬排骨和水果的时候，我是多么地羡慕，我不能放声大笑表达我的情绪，而你却故意在我面前笑得那么灿烂。我坚持每天到工作室上课，虽然牙疼时时提醒痛苦的知觉，但在忙乱中似乎减轻了些。一闲下来，疼痛又明显了，我想用牙齿最后一点力量咬碎这无奈的疼痛，这时，一个善意的笑脸悄悄地为我捎来一盒药，我的牙疼才注定要快些结束了。
七
也是在牙疼期间 ，人世间又一件美好事物进入了我的知觉。还有比奥运会开幕更能让人类集体无意识猛然兴奋一回的事吗，我没有发现第二件。这一天我放了学生以假，也放了自己疲惫的肉身以假，我想让肉身放松一下后静静地把眼睛搁在8月8日这天看开幕式。
开幕式有使我欣喜处，视觉被老谋子的导演刺激了一阵接一阵。可是我的大脑并不兴奋，我固执地以为那不是我所想看到的，还是陷入了迎合老外、服务政治、滥说历史、戏解文化、企图教化、一味宏大的定式，这不应该是老谋子一个人的思想所致，总是有什么框架与所谓的原则圈定了老谋子奇思妙想的脑袋，让它在如来佛的手掌心翻筋斗。最好的艺术是藏巧于拙（自然），大雅的，也是大俗的，繁复的，也是简洁的，无脉络可循又能实实在在感受且愉悦的。那首主题歌《我和你》，好听吧，也还好听，说创新吧，还真有些反常规，并且高雅，演唱者的确发出了美妙的天籁，但是它似乎离我们太远了，与我们现代人的生命节拍并不相合，与奥运热烈而祥和的基调不相合，我仿佛是在听一首上个世纪初发自上海滩头的老歌。一句话，我觉得开幕式完全还可以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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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记：生活每天都在发生，在一次性流淌我生命的痕迹，我不由不思想，到最后 face13 face13 face13 em1
写的好！
学习！
回复 #3 龙塘村夫 的帖子
老弟过奖了！ em13 em13 写得很平实感人，读兄台文章如在眼前。 净度兄过奖了,谢谢!em13 em13[ 本帖最后由 黔灵居士 于 2008-10-5 19:05 编辑 ] em1 em1 face13 face13 face13 好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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