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墨潮录好文--沈鹏先生论草书
西部墨潮录好文--沈鹏先生论草书一、草书早在秦汉之际即已产生,《说文解字》中说“汉兴,有草书”。创造草书为的是“趣急速”,“用以赴急”。从体势看,“书凡两种:篆、分、正为一种,皆详而静者也;行、草为一种,皆简而动者也。”(刘熙载《艺概》)古人把真书比立势,行书比走势,草书比奔势。草体运动感很强,书写时减损笔画,多纠连,字与字间、行与行间打破简单的整齐一律(所谓“雨夹雪”),讲求欹正、疏密、虚实、藏露……草体的笔画将提顿、缓急、轻重、干湿、浓淡等发挥到极致。(《〈中国书法名迹〉序言》,1982年春)。 二、在各种书体当中,草书最能表现书写者的个性,所以前人曾有“观人于书,莫如观其行草”的说法。草书(包括章草、今草)的笔法、结构,经过2000年的发展达到了笔路变化多端、莫测端倪的程度;然而,我们却不能说已经达到顶峰,无可前进了……时代精神、审美观念以及国外艺术流派,势必影响今天书法的风貌,把我们时代的草书推向一个新的高峰。(《转益多师》,原载《文化娱乐》1984年第4期) 三、要讲书法的尚意,意象、意境、意趣,舍草书无以扩充到极致,而草书的笔画、笔意反过来又影响和丰富了“他书”。(《创造·情感·技巧——〈当代中国的书法艺术〉前言稿》,1989年4月) 四、各种书体中,笔法最丰富者属草书……草书的“点画”在“使转”中运行,被“使转”带动,草书点画与楷书点画之区别,可以从“使转”在两种书体中占有地位的相异得到正面的证明……草书对各种书体的笔法要无所不悟,则是草书表现力丰富的奥秘,也是草书创作中难度大的一个原因。 对于草书笔画的不可替代性,我在此引用一段话,乃是刘熙载所说:五、“移易位置,增减笔画,以草较真有之,以草较草亦有之。学草者移易(音叶)易知,而增减每不尽解。盖变其短长肥瘦,皆是增减,非止多一笔少一笔之谓也。”须知字形增减笔画,还只属外部形式的变化,而“短长肥瘦”的增减,关系到风骨与神气,一切个性特征皆从此生长、分野。草书的创作者循此深入堂奥,欣赏者则由此体会其中三昧。最复杂的变化,实肇端于最原始的基因。(《草书谈》,1992年11月) 五、写狂草不容易,但是我认为不必视为畏途,要有人敢于涉足,尤其是中青年书法家,要解放思想。(《狂草略得》,1993年6月大热于北京)
六、倘将草书比为文学中的诗歌,旭、素便是诗歌中的屈原、李白,达到了浪漫主义的高峰。常言“唐人尚法”,“法”不仅指楷书,也包括草法,在一定意义上,越是狂放不羁的草书,越严格受制于自身法则。(《探索“诗意”》,1995年5月改写) 七、我们可以把八大的写意画当行草书看,或者把他的行草书当写意画看,这意味着其中有着相通的理法,是通会,是深入到潜意识中的相互沟通。绘画的表现力,还要以再现能力为基础。欣赏八大莲荷的长茎,那屏气呵成的一笔,如果没有相当功力的中锋书法能力,是画不出来的。八大山人的研究家王方宇先生说过一段有意味的话:“张大千曾问李瑞清,八大山人写过没写过篆书,李瑞清先生便指向一幅《荷花图》说:这荷梗就是篆书。”这里点明了书画用笔相通的道理。不消说,并非只要有了书法能力便具备写实的本领。王方宇还说,张大千画的荷梗就没有八大的摇曳之态。反之,八大所作篆书又受了绘画的影响,追求用笔的动感,粗细不同,不结不板。(《八大山人的“前”与“后”——领略〈八大山人全集〉》,2001年1月) 八、书法以文字为体,文字是书法的第一推动力……早期文字显现出来的美感决不逊于后来。历经字体的嬗变,由甲骨、大小篆、隶、楷(含魏碑)、行、草(今、章二体),字形与笔法大大地拓展了,各体之间字形与笔法的融合,各流派之间风格的互相融合,使书法的源流十分丰富。 中国书法线条的基本特点可以表达为“一波三折”;不限于“波”笔;是“三”,也不止是三。
“一波三折”的美学意义在于自觉追求统一物的对立面在矛盾中转化,达到艺术上的深厚、隽永,回味无穷。“一波三折”由一点画到一字、一行、一篇章,都体现为一个封闭世界内部的循环往复,造成活泼的生命。(《传统与“一画”》,2003年4月) 九、当前写草书者颇不乏人,而进入狂草者甚少。我们时代充满着快速的节奏,呼唤着昂扬进取的精神,也决不排除视觉的刺激性。可是相比之下,狂草的凤毛麟角令人遗憾。这首先是狂草书法难以理解,接受者少。对书写者来说,学习的难度大,不仅写好楷书、行书不足以尽狂草的基本功,而且甚至写好一般草书要进入狂草也还要有一个质变的过程。狂草有其自身的规律性。狂草要有更高的创造力,其重要特点也是难点之一,是要打破“行”与“列”的界限,在不损害字体规范化的前提下使字的结构变形,上下覆盖,左右通达,实现有限范围内的无穷变化。它不是简单的一般草书的扩充。狂草写长轴固然是最常见的一种形式,而横卷因其宽度有很大的扩展余地,所以能有大的发挥,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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