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再访安庐去 壁上丹青印象深 □邵 川
何时再访安庐去 壁上丹青印象深 □邵 川中秋节刚过,传来大姑妈病危的消息,我急忙前去看望。半个多月后的10月14日晚9点15分,大姑妈病逝于和县安庐,享年87岁,我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前去吊唁。
大姑妈乃林散之长女林荪若也,有停机之德,咏絮之才。由于祖父邵子退与林散之的关系,我习惯喊她大姑妈。大姑妈1976年在和县退休后,1978年开始寓居马鞍山市从事书画创作,生前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安徽省文史馆馆员。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我不时前往马鞍山看望大姑妈并向其求教书画。记得有一次,已是立春时节,阳光煦煦,冷气不侵。我驱车前往马鞍山市大北庄,拜谒大姑妈。那年大姑妈七十有四,因有腿疾,故步履蹒跚,常闭门安庐,读书、写字、作画。
言谈之间,我问及祖父和林散之老人生前交住之事。大姑妈回忆说,邵子退四叔与父亲总发之交,读书甚多,精于鉴赏,为人蕴藉温文。稚时,我家江上草堂在一片大树林中,树林外园口有一小柴门,平时总是关闭着。到了晌午,父亲就叫我们姊妹去院门外迎接四叔。谁知门一开,四叔已到了门口,真是不巧而合。后来我们才注意到,只要四叔三天不到我家,父亲就要到村头去看望,看不到嘴里就念念叨叨地说个不停。光阴如箭,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两位老人已相继归道山,如果他们还活着,那该是多好啊!
谈至兴时,大姑妈取出1972年作的一幅黄山写生图,只见在通往天都峰的道上,有三位游人正在向上攀登。画的右上方题写了两行工整的小楷跋文。诗曰:
行李一肩随长弟,剪裁云石侍严亲。
天梯百步临千仞,雾锁黄山迷路人。
大姑妈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得意的佳作。1964年夏父亲带我和昌午弟一道上黄山,那时父亲已是67岁的老人了,但步履强健。登山过程中,一路指指点点,情绪极佳。我体力较弱,但不甘落后,在艰险处,竟然匍匐前进。后来父亲在《在天都峰》诗中说:
今晨三人来,吾女不甘后。
以手代双足,绝技有传授。
黄山归来后,不几年“文革”开始,大姑妈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因她画了一幅画,由此造反派说她画的草是意指“蒋”字的草头,松树针叶是“介”字,石头是暗示“石”字,三者相联,就是“蒋介石”。大姑妈蒙受了巨大的人格污辱和生活上的折磨,自感毫无生趣,暗中吃下了数十粒安眠药,昏睡了五天五夜,竟然神奇般地又活过来了。故每每谈及此事,她总是深情地说:“我能活到今天就算不容易了,真是大难不死!”我问她现在还画否?她说:“作诗还行,作画就难了。有时为了应付人,不得已只好写字。因为还有点遗传性,从小受到林老的影响较深,还能写!”故大姑妈写起字来,人越多,情趣越高,一口气写下数十张也不知疲倦,依然精神饱满,谈笑风生,使来客顿失拘束之感。言毕,我出示祖父遗作山水小品,大姑妈展示先人手泽,一边欣赏一边说道:“四叔性爱山水兼善诗文,与家君文酒论交,青春往返,白首无违。我在和县工作时,四叔躬行探视并赐诗有句‘轻车此日到横江,为诗安庐见易安’。我亦作诗奉和‘朝来喜雀噪,客至似严亲。七十方中日,康强独此人。安庐无宿酿,疏食赖全真。秉烛春宵短,清谈应及辰。’”
如今大姑妈已仙逝,安庐一去不复还,唯有壁上丹青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2007年10月18日夜于种瓜轩 em1 em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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