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46

汪能江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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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主义充斥的时代,学院派、新古典主义、现代书法、流行书风、魏碑艺术化运动,你可以不搞,但千万别说你不明白,否则将被讥为井底之蛙,就象你若说看不出林散之、启功妙在何处,恐将成为书界笑柄。可以理解,意志如钢铁一样,视诺贝尔奖为粪土的海明威也不得不在诸多场合不遗余力地夸赞最叫读者头疼的乔伊斯。马原说:“他真的喜欢真的钦佩那个《芬尼根守灵夜》的作者吗?在读了海明威绝大多数作品后我表示怀疑。”审视当下的中国书法,首先面临的就是大多数情况下由官本位思想、道统意识和无知者掌握话语权的整体机制,人们习惯于看招牌,热衷于评选德艺双馨,甚至对各种所谓权威媒体和专家传输的垃圾信息无动于衷,中国艺术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光怪陆离。
      不知道林语堂先生是否是真懂得书法,他说:“在书法上,也许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可以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设若林先生活到今日,还持如此观点,我们是不是也该把他的论调看作海明威式的证明辞呢?因为导向奇怪、艺术泛化、作者浮躁、批评肤浅、市场混乱等因素正在中国书法这个原本严肃的舞台上出演着一幕名为“皇帝的新装”的闹剧。
2
      近观论坛《梦回逸格——行草十家展》,有些感触。
      唐人李嗣真《画品》中列有逸品,朱景玄《唐朝名画录》中明确了神、妙、能、逸的评价标准,并且将逸规定为“不拘常法”,在此基础上,宋人黄休复将逸格放在神格之上,定义为“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很多人也将此作为宋人尚意书风的理论先声,强调己意,注重个人的玄思妙想,然而这是否就意味着可以“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呢,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宋人的作品中高超的技巧无处不在,比如苏轼就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为严格,亲友书信相闻,有时已经送出,也要派人追回。苏轼等文人与禅宗过从甚密,禅宗讲“悟”,所谓“本心即佛”,强调尊重个人的想法和感受,当时有人评苏轼写“戈”字,“腕著而笔卧,故左秀而右枯”,山谷解释说:“殊不知西子捧心而颦,虽其病处,亦自成妍。”逸格的提出显然与禅宗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然而我们不能忽视的是宋人作品中的高超的技术因素,南宋很多书家过分强调个人,忽视技法而走入荒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罗兰.巴尔特在谈到20世纪现代小说的特征时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的风格,就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指纹。指纹是自然生成的,而不是刻意雕刻出来的。
3
      多丽斯.莱辛,这位即将88岁的老太太怎么都不曾想到自己会是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因为组委会曾经明确表示,她根本就不会得到这个奖项,而她也已经经历了若干年无果的等待。购物回家后,她发现自己小山冈上的房子被记者包围了,午后的暖阳和全世界的目光一起聚集在这位文学老祖母的身上。
      美国人显然觉得自己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对这样一位非本土作家,评论家哈罗德.布鲁姆觉得“她过去十五年的作品不具有可读性,是四流的科幻小说” 。中国人则表现出面对所有新现象一贯的稳重和中庸 ,“(诺贝尔文学奖是)一笔钱(1000万瑞典克郎约合154万美元),一个戏剧化的情节,让人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但这恰恰无助与对文学的理解”,作家张炜说:“中国正孕育着最深沉的写作,阅读与写作并非时刻同步,但泡沫下面总是水流。”一段非常鼓舞人心的话,让我想起了当下的中国书坛和以展览评选少数人掌握话语权为核心的书法展览机制。
      老人说:“审视我的一生,怎能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呢?”即便如此,人们还是注意到,再版的《金色笔记》(莱辛的成名作)已经换了新的封面,上面赫然印着“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字样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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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7月,美国纽约的Foley画廊展出了德国年轻的摄影家马丁.克里马斯的摄影。作品表现的是一件件中国陶瓷从高空落地破碎的刹那影象。专业摄影家可能更关注作品产生的技术背景,事实上让更多人思考的是作者用这些影象想要叙述什么。
      有一种解释是,作品为观众提供了一种途径——亲眼看到只能通过想象去了解的场面,这些瞬间可被视为一种奇妙的“中间状态”——静态和动态同时存在。马丁将这套充满解构主义风格的作品命名为“静止的生命”(Still Life),寓意用静止的画面记录物体破碎和破碎现象产生的一刹那。
      有这样的观点,东西方艺术的差别之一就是西方艺术重在再现,而东方艺术则重在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书法(特别是行草)沟通了东西艺术,因为她既传达了中国人表现对天人宇宙的思考和善恶美丑的评价,又契合了西方艺术再现和记录的功能——剥去意识形态的外衣,一种纯粹的对艺术过程的呈现,类似于马丁的摄影,用另一种方式将动静两种形态完美地呈现于一个维度,从这样的角度,我们似乎更能直接进入中国书法的核心地带——一种以技巧为媒质的运动过程的再现。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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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园在小山包的半坡上,晴朗的午后,画室的视野格外开阔,阳光褪去眩目的外衣,和如黛的远山构成一片光影的神奇世界。“时和气润,心手双畅”,没有压力、琐碎,甚至模糊了意识,只有毛笔任情恣性,惊喜时常会出现,我试图让自己的状态深入、再深入,甚至努力想拼凑出心智的拼图。但表达是个异常复杂的过程,维特根斯坦因此提出了“可说”与“不可说”的概念,类似中国文化中的意会与言传,在维氏看来,可说的是指可以用逻辑的方式来表达的东西,也就是我们可以认识到的,对于不能说的东西,维特根斯坦解释说,我们要保持沉没,但可以显示,如何显示——通过阅读得到的关于作者的情感、思想,对人生、人性的思考。
      实际的情况是,判断我们通过作者的呈现而得出的结论是否与作者的本意一致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举个例子,人们对梦的认识只能停留在做梦者语言描述的想象的层次上,它并不是梦本身,描述者是否会被他的记忆欺骗,睡着的时候是否真有这些意象呢,这些问题的鉴别都很困难,所以维持氏有一句名言概括了这个问题——“一种内部过程需要外部的评判标准”。从这个角度理解,书法作为心迹的一种呈现,又有多大程度真实反映了作者的精神世界呢,即使有,我们又如何感知和判断呢?“言之者离其常,名之者失其真”, 我一直在怀疑,诸如“书为心画”这样的传统艺术命题如何科学化?可以科学化吗?
语言是思维的界限。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50

卡夫卡喜欢在小说的即将结尾处戛然而止,初读觉得有些不知所云,猜不透作者究竟要表达什么,就象很难读懂的小说文本一样。罗兰.巴尔特对此提出了可写文本与可读文本的概念。在他看来,可写文本是我要花费很大力气去阅读的文本,是要一遍遍重读的文本,可以供读者进行丰富发掘,他是多重性的,只有在一遍遍阅读中才能逐渐展现深意。
      而可读文本则相反,不需要一遍一遍重复阅读,而在某种意义上呈现出固定状态,是确定性的。这段文论的本意是指20世纪的文学形式已经打破了古典时代对社会现实反映的单一性,而我却突然觉得中国书法其实就如同可写文本,而它们的奇妙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虚和白所营造出的幻象空间,为表现意象的不确定性奠定了物质基础。
      清人周济论词有云“初学词求空,空则灵气往来”,似有所悟,白里虚处恰恰是物象之外的象,是作者与读者思绪驰骋想象交流对话的空间,话虽有些谈玄的意思,但确是很有道理。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52

有一个笑话在我的身上延续到现在
       ——元宵的陷儿是怎么进去的。大概的过程我知道,但细节我真的没太留意过,前几天在书上看到说外国人也有这样的疑问,我想他们和我一样好奇的是这个东西为什么好象一点制作过程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其实每一件人工制作的东西都会有痕迹,就象我们创作创作一件作品,不过是在努力将习得的技巧编织在一起,制造出类似幻觉的整体性和统一性,当然,很多人会说这只是个技术至上的观点。
      毋庸讳言,我们现在所能所能理解的的作品就是以书写的方式对从法帖中学习到的片段化零散化复杂化的书写技巧的缝合,以点线面的排列组合方式营造出一中内在空间的幻觉,从这个角度说,一切伟大的作品都应该是技术的构成品,水平高的作者把自己的技巧世界弥合得更加完美,使人很难发现生涩之处,即使有了,也会被冠以某个神秘的由头,这就是所谓作者性情的完美表现,当然,没有人会说他的伟大作品不过是技术过硬的手工制品,类似一个元宵。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5:59

《喧哗与骚动》的第一章是以一个白痴的视角呈现的,在只有三岁儿童智力的班吉的视界里,世界的构成是如此具体,“他们把小旗拔出来,打球了。接着他们又把小旗插回去,来到高地,这人打了一下,另外那人也打了一下”。
      这就是班吉眼里的打高尔夫,在他的世界里,事物之间没有联系,他不会抽象,不会概括,更不晓得因果。 “他从不沉思,从不计划——他只会感受”,这是“正常人”可望不可及的幸福境界。余华说他是个“伟大的白痴”,因为他轻而易举地揭示了人生与世界的本相,这是许多艺术家一生追求而不得的极境,这是一个纯粹的世界,凡高觉得世界就是金黄色的,而在徐渭看来,一草一木都诉说着生命的故事。
      有人说,他们摸到了上帝的脉搏,中国人说天机不可泄露,或者他们找到了更好的思考和存在的方式,所以他们疯狂了,在我们的视野中疯狂了。
   “我具体,故我存在”,笛卡儿如此解释说。

daxia 发表于 2007-11-14 16:14

思想的界格----汪能江的书与文





齐玉新




“阅读是一种痛苦的仪式。”这是汪能江的QQ签名。

在我接触过的书法家,尤其是青年书法家中,能够谈话谈到最后很累的,可能就是汪能江了。这种累,其实是大脑的累,是一种思维不断深入并且不断加强注意力和分辨能力乃至理解能力的累!因为,你无法和他在谈话中敷衍,而是必须全神贯注的沟通和交流。

汪能江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他喜欢思考,常常借助于书法来思考,思考的内容很多,诸如人生、权力、利益、爱好、追求、艺术的境界,也包括痛苦。我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书法家,一个对书法狂热的书法家,后来谈话多了,我才开始逐渐觉得他是一个一直不断思考着的社会人,一个有着个性思想的人,一个有着深度的读书人,或者说,一个活得有点血性的人。

毋庸置疑,这几年汪能江的书法进步很快,几乎开始跨入一线选手的行列,我不知道这是否和他的善于思考有关,但我认为他肯定在书法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他也一定借助于书法在思考,借助于思考来认识和诠释书法。对于他而言,书法是什么?思考是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一个人如果善于思考,并且不断的思考,这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我或许比大家早早地读了他的这些文字,这些算作他的思想的文字,虽然没有什么条理和主线,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思考的痛苦,也能感觉到他思想的活跃和跨度,我想大家也能通过他的这些文字来看到书法另外一面的汪能江—--一个书法家的头脑里面在想什么。

思想是什么?思考做什么?抛弃了对目的性的认识和关注,我想思想和思考就是一种习惯,也算一种仪式吧。人活着可以快乐,也可以痛苦。不是有人说过吗,“懂得放心的人找到轻松,懂得遗忘的人找到自由,懂得关怀的人找到朋友。”那么,懂得思考的人,找到痛苦的同时也一定能够找到灵魂!

                                                                                                                           2007年11月7日晚

逸墨斋 发表于 2007-11-14 17:20

em1 em1 我想思想和思考就是一种习惯,也算一种仪式吧。人活着可以快乐,也可以痛苦。不是有人说过吗,“懂得放心的人找到轻松,懂得遗忘的人找到自由,懂得关怀的人找到朋友。”那么,懂得思考的人,找到痛苦的同时也一定能够找到灵魂!

经天 发表于 2007-11-14 23:04

em1 em1

虫甬 发表于 2007-11-15 09:00

已在中国书法家论坛拜读过图文并茂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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