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01

无影有踪•寻访新安画人的故乡(文/许宏泉 图/唐朝轶 彭思)

   无影有踪•          寻访新安画人的故乡
(文/许宏泉图/唐朝轶 彭思) 编者案:丁亥孟春,编辑部同仁并约学者多晴、浮碧、画家古其,同往徽州,作新安画人故乡考察,意在于自然山水间寻绎前贤画中之境。本刊所发即此行所的图、文,希望有助于我们对“新安画家”有一个新的认识,从另一个角度去解读他们的艺术。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虽是一句很俗套的话,但我们相信皖南的徽州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中国绘画史上,没有哪一个地方,一片山水,一个时代,出现过如此之多的画人。
寻访新安画人的行踪,仿佛在亲近着那些熟悉的画境。“真山原是古人师,古人常对真山面”,在新安的山水间行走,更能体味戴本孝这句诗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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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04


姑孰•
       萧云从

3月16、17日。

芜湖的陶塘边,有一座新建的“尺木亭”,亭前栽着一株古树,老干虬枝,足已百年,亭虽新建,与这古树相倚,倒也极有几许萧疏清远之意。

尺木亭的对面,立着一尊石像,临水倚石,极目远眺,好像在愣愣地看着那亭前的“尺木”二字。石像下有一块大理石标记:“萧云从,芜湖人……”。

萧云从到底是芜湖人还是姑孰(当涂)人?过去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现在要提“旅游”,提“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所以,一时争着注册文化名人的身份也成为“显学”。
萧云从是喝着姑溪河的水长大的,画史有姑孰派之称。姑孰人当然不愿意说他是芜湖人,芜湖人说萧云从的艺术活动主要在鸠江。萧云从何许人也,只不过一个布衣画人。对于后世的读书人来说,乡邑前贤的存在总是一种无尚的荣耀啊!事实上,萧云从就像这尺木亭畔的老树,根在姑孰,长在芜湖,而他的影响则在画史上的那一个时代,具体到“新安画派”。我曾在文中称萧云从是“前新安”,渐江、戴本孝都曾问道于他,他是较早的一位关注元人向往“倪迂荒寒冷逸”的审美意境。那么,称之开清初新安画派风气之先者似不过也。

于湖有《题画寄渊公》诗:
秋华揽尽日幽闲,放艇开尊暮未还;有句惊人怀老谢,松风直到敬亭山。
可见他与渊公的风仪。
天下着小雨,春寒袭人,颇契尺木的画境。
走过中山桥,青弋江滔滔西去,水天一色,斜阳古塔,正是大涤子的《舟泊芜城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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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11



泾川•
   宣纸与宣笔

3月18日。

离别芜湖,依然烟雨潇潇。
沿青弋江逆流南行,进入宣州的泾县。
泾县朴素而干净,青山环抱,阡陌纵横,青弋江水沿城西的古城墙下擦肩而过。
无法否认,泾县在文化史上的贡献是巨大的。
乌溪在县城东南,是“红星”宣纸的产地。
依然下着小雨,烟雾缥缈,山色氤氲。坡上大块的“留白”是生产宣纸的草料,大约要经过周年半载的晾晒雨露。
我们找到了集团的佘总,一谈起宣纸,他异常兴奋。
过去县城周围有四五家像样的纸厂,现在大都倒闭。“红星”占宣纸产量的80%以上。50%以上的产品出口到日本、东南亚。佘总说,很遗憾现在国内的很多画家对材料的使用不够重视。
“宣纸”已注册,其他地方生产的只能叫书画纸,不能泛称“宣纸”。
泾县的宣纸始于唐代。
现在的生产完全依照古代工艺,从材料开始。宣州一带多山,山里有优质的檀皮。青檀喜湿性,皖南阴晴多变,可谓得天独厚。沙田的稻草,乌溪的泉水(水质、水温),气候,环境——地质对原材料的影响(矿物质结构)这都是地利,加上传统的工艺传承,一百多道工序,每一道对宣纸的质量都有影响,只有完整地按照传统手工艺要求操作才能生产出优质的宣纸。比如青檀皮,放大到一万倍,可以看出晶莹剔透的纤维质折皱——正是它的神妙才能沉住墨气,体现墨韵,从它放大后可见的两头椎体交织状,可测出宣纸的耐拉力,所谓纸寿千年,宣纸最低寿命1050年,丝绸只有300年。
说起宣纸生产材料的奇妙,自然会想到资源的危机。现在的问题是,其他林木价值上涨,青檀种植面临市场挑战;农民劳力减少(都进城打工),檀皮加工,燎草加工都需要大量劳力,从稻草收集、石灰水浸泡腌制、阳光晾晒,要经过一年多时间。
除此以外,小厂生产对原材料的浪费要加以管理。作为“集团化”发展,要考虑到林、纸一体化,集团准备投资种植5到10万亩的青檀林。
谈到产业发展,佘总希望政策上予以保护(如出口退税)。下一步将要致力精品、极品的开发,为“顶级”画家服务。
希望建立宣纸博物馆。拍摄关于宣纸的影视剧。认识宣纸对文化的承载。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希望有一篇关于宣纸的“千字文”编入学生课本。
我也极赞同绘画媒介的“贵族意识”,现在画家对材料的轻看确实是令人担忧的,恶俗的材质加上浅薄的笔墨,难免江湖习气。安徽省博物馆学者石谷风先生曾说,黄宾虹用纸用墨极其讲究,比如用墨必选道光之前旧墨,谓墨口如刀,色泽沉厚,故能反复积染而不致混浊。
宣纸对画史的影响是直接的,没有“生宣”便没有中国的写意绘画,恐怕没有青藤、白阳,也没有梅瞿山,大涤子了啊。
宣笔同样具有悠久的历史。我见过最早的文字是元代的王恽《宣城笔》一诗,其中有“圆如枣心大,锐比囊颖直”。“宣笔”中的笔毫用山羊须制作,与湖笔相比,挺柔别有特色。羊毫的使用很早,三国时就有“枣羊毫”。到了宋代,羊毫开始盛行。蔡京不仅用羊毫而且是长锋了,人称他“长须主簿”。那么,宣州一带制笔始于何时,我问了几个画画的朋友,都说不详。二十年前,我曾到厚岸看 “鹤岸堂”笔庄的师傅制笔。听说这家厂早已关门大吉。可能由于特殊的山地自然因素,宣笔不仅以羊毫品质为尚,石獾山马、狼毫也极佳,老师傅说,没有这笔,包安吴能写出那么好的字吗?
这次,我们只去了黄村一家“寿”牌的制笔作坊,地道的家庭作坊,我见两名女工正在修整颖毫,活做得极细,你会马上体会到什么叫能工巧匠,纯熟而地道。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13


桃花潭
在泾县住了三天,等待天晴。19日,初见阳光,便往桃花潭。古其在草滩上写生,朝轶去拍照,我和李子同村民聊天。
桃花潭恐怕是泾县的第一名胜。青弋江水在此驻足迂回,流连两岸风物。传说汪伦在泾川做官,闻李白要往歙县寻访许宣平,便想要截住这位大诗人,在这里留下点人文气息来。他们知道诗人好美酒山花,便传言与他,桃花潭边有“万家酒店,十里桃花”。村民说,所谓“万家”、“十里”都是地名,渡头的村庄叫万村,村口有一万姓人家开的酒店;而十里湾边也只有几株桃树,点缀在绿水青山之间。不过,好客的汪伦与村民还是让诗人感激不已,酒足饭饱,临别时,即兴吟出了千古名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是第一高腔大调的诗人,但他的名人效应不可小觑。桃花与潭水洋溢着尘世的亲情,给两岸人民带来无尚的快慰和自豪。
矶崖峭立,潭水清澈,倒映着红花,游鳞食影,穿梭碧波之间,足令人发思古之幽情。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15


琴溪

琴溪在城东北约三华里。溪畔有孤峰异起,峭壁巉崖下,别有一股清泉汩汩自山底涌出,沿崖根潺缓而过,注入琴溪河。两年前,随友人来,曾叹此景古意犹存,客舍晨窗之下写成大幅《琴溪纪游》,颇为惬意。今日再来溪畔,也正是映山红初放时节,友人说,再过些时日,便是清明,琴溪河中正是琴鱼出没季节。
琴鱼极小,晶莹剔透,鱼网不易捕捞。山民先在河滩挖出一条条小沟,溪水分流而过,遂将禾秸扎成小捆,置入水中,小鱼误入其间,迅速取出草秸,抖落出小鱼。此种捕鱼之法,倒也别有奇趣。琴鱼制成鱼干,可作佐茶点心,古时即为贡品。心想,要是再过些时,汲得琴溪山泉,泡上汀溪兰香,再置一碟琴鱼,真是逸者生活。
驻足溪边,高山仰止。壁间摩崖文字依稀可辨,有“钓台深处”四字,可寻“琴台”之旧踪。无非昔时文人练丹求仙或表明遁逸心志的道场。“钓台”之意自然不在钓琴鱼,钓的是风雅,是另一种名利罢了。天下山水多有琴台胜迹,这样的遗风流韵,恐怕多是效严子之风吧!
梅清《天延阁删后诗》集中有《琴溪》一诗:
高士遗台东涧东,俯临百丈之飞虹。
云卷云舒绝壁下,花开花落空潭中。
丹砂炼去山俱寂,赤鲤骑旧路不通。
叹息往来车马客,几人招手问琴公!
梅清的这首诗没有记年,未知他何时来此观光。从集中其他的诗可知,当是他自黄山回宣州道中所作。梅清还曾画过《琴溪踏雪》,非实景写照,纯是胸中丘壑诗中境界,倘我再画琴溪,当题曰:梅清诗意。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17

宣州
   •梅清
在泾川驻足数日,本打算再去宣州,看看梅清的墓,想起两年前已经去过,便躲在屋里,画了张“柏枧山下”以作“卧游”,又检出“旧记”一则抄录如下,说的正是前年访梅之事:
寻找梅清的墓,在预料之外竞颇费一番周折。起先,想当然地直接朝敬亭山而去。恐怕还是印象中萧尺木诗中有“松风直到敬亭山”一句所产生的错觉。和周边的皖南山色一样,敬亭山并不雄伟,层峦叠翠,林木茂密,虽未见烟云缭绕,却亦能感受几分幽深和清秀。山路两边,是葱绿的茶树,再有月余,新茶就可采摘了。只是季节尚早,杜鹃未开,山间显得冷寂了些。诗人李白有句云:“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敬亭之妙可能就在它与尘世的若即若离。车近广济寺,遥见古塔双耸,这在梅清和石涛的画中都曾有见。广济寺是当年苦瓜和尚栖身之所。也不知这位“画僧”是流连敬亭山色或因仰慕瞿山画师便在这里驻下了脚步?除了梅老画师,还有一位重要人物,便是寺中的石涛和尚。
继续入山,在“森林公园”门前的空地停下车来,搜寻四围山林,却不见瞿山老人“墓影”,向守门的人打听,只道光听说梅清这个人,却不曾知道有什么墓和塑像。董望云打电话四处寻问,先是画院的朋友,也不知道。终于从一位文管所头头那里问到了大概的地址,在离敬亭山30里之外的梅清的老家,柏枧山。柏枧二字似曾相熟,也是曾在梅清的画中所见。
时已正午,在路边小店,匆匆填饱肚皮。便朝宣城东北方向而去。
这是一个极平常的山区小镇。镇头边山下的菜地里,一个新建不久的小园,园门禁闭,一时又找不到守园的人。于是,拐弯抹角地找到当地的一位朋友,扛来木梯,我们陆续越墙而过,就这样贸然地闯入“梅园”。
园不大,青砖小径,两边栽着侧柏。看园的老人就地种上油菜和蚕豆。一地金黄,豆花亦正吐香。墓虽新修,却依然旧迹可寻。坟后老树一株,缠满古藤,虬枝古杆,颇见气象。梅清画师最爱画松,此虽苦楝树,却亦可见几分画师笔下之沧桑古意。
大约在十年前,曾闻亚明先生欲与宣州一地方官倡修梅清墓园。并在近水山庄拜读过亚公所撰“梅清墓志”。今见墓碑即为亚明先生所书,墓前的梅清造像也是亚的“造型”。同行的赵小妍以为塑像不够清奇而且底座太高,旁边的双层角亭更是不伦不类。我虽然一向反感新造古董,可想起亚公和这位有心人,能辟出这片隙地可让老画师清净安息,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梅清有《怀柏枧》诗,他如此描述他梦底家山:“瀑布云遮断,曾留尽日看;桥飞双峤合,树拥万峰寒。樵径行随仙,仙坛鼎在磐;路回逢杖者,犹是古意冠。”分明也是梅清的画中之境。
梅清对石涛的影响是很重要的。石涛在安徽有幸得识两个同仁,梅清和戴本孝。他们都是画黄山的高手。戴本孝是和州人,石涛是广西人。但他们的艺术是必须归入“新安画家群体”来讨论的。梅清有诗《题石涛黄山画》对石涛揄扬甚多:
石公飘然至,满袖生氤氲;手中抱一卷,云是黄海云;云峰三十六,峰峰插紫玉。汗滂周未能,揽之归一掬;始信天地奇,千载迟吾师;笔落生面开,力与五丁齐;觌面浮丘呼,欲往悉崎岖;不能凌绝顶,踌躇披此图。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18

屯溪

20日,董望云驾车来,同往歙县。
一路,过晏公、乌溪、浙溪、三溪、蔡家桥……但看这地名便极有诗意。蔡家桥是通往皖南腹地的要口,左行经旌阳往绩溪,右行越鹊岭往黄山汤口。此行,我们选择从三溪往太平再汤口的一条新辟途径,“一片皖南”,如阅山水长卷。只是与上庄(胡适)和庙首(吕碧城)、江村(江朝宗)失之交臂。
晚上,住在屯溪华山宾馆,酒店背倚小华山,山上有戴震公园,推窗正望新安江上屯溪老桥、花溪沙滩。想起当年郁达夫、林语堂曾在江边租来木船,泛舟浮宅,灯火夜话,好不逍遥。如今老桥安在,风雅无复矣!
小华山东麓,有一家胡开文墨厂,49后为集体企业,听说最近又卖给了私人。
关于徽墨的历史和制作,歙人鲍幼文有一部专著《徽墨丛谈》叙述详尽,书稿周折几十年,尚未能出版。如今墨和砚台一样,已成为“工艺品”,书画家们已无暇研墨。有道这是一个快餐文化的时代, 研墨的雅趣早已成为历史。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20


歙县•披云峰

21日,今日春分,天也大晴。车往歙县。
歙县是徽州府郡,依山筑城,南环练水,有西干披云群峰。披云峰枕着练江之水于郡城遥峙,烟树葱茏,云霞浮翠。峰下有五明寺,“五明泉”碑石依存,为许芚公所书。寺有砖木古塔据江而立,隐映绿树翠竹,仿佛虚谷画意。
沿林间山道而上,渐江上人的墓塔在焉。这位“爱国画僧”,明亡后,失意仕途,浪迹天涯,以一管画笔写残山剩水,寄托亡国之痛。他深恋故山,死后葬骨披云峰上,永远地守望家园。许承尧《歙故》中有《渐江逸事》,称:渐公“踪迹在黄山为多,晚游庐山归,未寂于西干五明寺。遗塔亦在西干。汤岩夫不远数百里赴其丧。后人于墓侧种梅,号梅花古衲之墓。”
渐江墓不远,是洗桐居士汪采白之墓。孔祁是歙县西溪人。西溪汪里是徽州名门望族。孔祁的曾祖汪运镳业儒,工汉隶书。祖父汪宗沂(仲伊)光绪六年进士,世称弢庐先生。许疑庵、黄宾虹、郑履端皆出其门。父汪福熙(吉修),仲伊公元配王太宜人(王茂荫之女)所出,娶妻章氏(泾川章洪钧之女),二叔汪律本(鞠卤)。孔祁为新安余绪,受业宾老,画法渐公,所写山水、花卉,清新隽永。传黄宾虹尝戏称:我的画是霉干菜烧骨头,汪采白的画是青菜炖豆腐。虽都是徽州的乡味,不仅味不同,视觉上也大异。可见同样师法“新安”,却不同调。汪采白辞世太早,笔墨似也未臻化境。他与渐公同卒于五十四岁,这似乎是新安画家不幸的忌年。
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徽州人很爱故山。“水有源,木有根,人之于祖亦然……语云:歙俗千年归故土。([清]清登云《橙阳散志》)新安之学,渊源有自,如今两位画人,长年面对家山,自可欣慰。
传采白先生染病后归里诊治,却为庸医所误,身前境况颇为萧条。鲍幼文先生有《公葬采白先生启》一文,可知其一二:
歙县汪采白先生,夙耽文史,尤擅丹青。北阙上书,窥二台之宝藏;南都橐笔,绘六代之残山。海内推为大师,世林珍其片楮。倭氛初炽,遂赋归来,借故乡黄山、白岳之奇,写胸中抑塞不平之气。方期假以时日,快睹凯旋,借大笔之淋漓,画云台之高耸。忽婴疢疾,遂反道山;身后萧条,一棺权厝。同人等仰止高风,拟为公葬。尚希海内贤达,力与匡襄。昔汤燕生间关千里,为渐江营墓,新安父老,播为美谈。先生生渐师之乡,传渐师之艺,同人慕义,敢后燕生?事出众擎,功宜易举。他日若坊若屋,既固既安,——喜卜吉于牛眠,讵悲宿草;睹新封之马鬣,同拜梅花。匪唯一士之荣哀,抑亦千秋之韵事矣。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23


渔梁


渔梁在歙县郡城东南。镇上有巴慰祖故居。
我却是第一次来渔梁。
渔梁石坝是建于隋、唐时的一项水利工程,可谓徽州的“都江堰”。一见到石坝,我便想起黄宾虹早年所绘的《渔梁》一画,记得是在一本上海人美出版的《黄宾虹画册》的首页。许疑庵曾书程松圆《郡城诗》,首句即称“渔梁”一景。
石坝将练江分为两截,上段有太平古桥,连接城区与披云峰下古道。昔李白在此寻访隐士许宣平,后来,邑人在桥头建了一座太白楼纪念那次大诗人与隐士失之交臂的寻访传奇。江水漫过石坝,如瀑布飞泻而下,直奔下游。我们租了只小船,往下游荡去,远远就看见一座老石桥,桥拱高大,特为当年往来商船所建,船桅不放即能方便过桥。艄公说,1959年一场特大洪水竟然漫过桥面,冲垮石栏,岸边的木屋也被冲塌殆尽。
过桥不远处,便是碎月滩。传为李白酒后观月遗址。

网站编辑 发表于 2007-7-4 10:24


潭渡

潭渡在歙县城西南,黄宾虹在这里生活了28年,(12岁到48岁)度过他的青少年时代,按他所说“蚕的一生”之分,徽州当是他的幼虫和成虫初期。徽州对黄宾虹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黄宾虹十分眷恋故土,他的学术思想根源新安,不仅在艺术上实践了“新安画派”的“化蝶”大成,也做了大量的新安画学研究之作。
潭渡村前有一条河,河上有座建于乾隆年代的古桥,桥南丰溪之滨曾有“宾虹亭”,后已毁,黄朴存因亭而易名“滨虹”,也表达他对家乡一种朴素的情感。(黄宾虹自称:环村居旧建滨虹亭,最著胜,因号滨虹。)黄宾虹的族祖凤云山人曾画过《潭渡八景画册》,潭渡一带景色,历历在目。
潭渡西邻唐模,是他的好友许承尧的家,在歙县人的心目中,黄宾虹的画,许承尧的诗书,可谓双美。
黄宾虹故居座落在村南口,是一座典型的徽派民宅。门头上是他的门人林散之所书“宾虹故居”砖额。我已是多次来此谒访。故地重游,反而“失语”。 高墙深院,蕴籍着无限生机,正屋三开间,砖木阁楼,西附边屋、厨房和书屋。这座“怀德堂”从黄氏祖上康熙戊戍(1718年),经过甲子三周后才归黄宾虹所有。历经风雨苍桑至今已近三百年。黄有诗《潭渡老屋》曰:“我族丰溪上,潭滨旧卜居。亭台留界画,卷轴散楹书。朴衲民风古,萧条兵燹馀。敞庐原可葺,争奈迫饥驱。”原来宾虹家之晚翠堂也毁于战火,遗址也不可寻见。黄宾虹的父亲十四岁离乡去了浙江金华,直到二十三岁回潭渡结婚时,借租怀德堂的一间房屋暂住。二十七岁(1890年)他带着全家赶回潭渡。1898年,他们家才买下怀德堂,其时,黄父已故去四年。
黄宾虹颜其居为“滨虹草堂”和“虹庐”,他的多种著作都以其命名,若《虹庐画谈》、《虹庐笔乘》。1909年他还画过一幅《滨虹草堂图》,落款“潭上质”。这恐怕是他惟一的一幅“故居图”。小院卵石铺地,西壁有圆门,通往画室,门侧正立着刻有宾老手书“石芝”二字的湖石,形状若芝,宾虹喜其挺秀,因以名其画室,故其早年作品常署“写于石芝室”。 南墙西角,桂树修竹间散落着几点绽开的水红色月季,平常无奇,却有画意。
念柳和多晴下午赶来,他们是第一次来潭渡。念柳抱怨村头环境脏乱,应该把地上杂物除去建个停车场。多晴却说,哪有那么多车来停啊!你看这拴着头黑牛多好。我倒觉得,虽然故居有点颓旧,东邻小学,书声朗朗,村人携童子与游客亲切说话,十足的村居生活,倒也淳朴恬淡。黄宾虹当年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的。
第一次来“故居”是1993年,在巷口遇见一位“老乡”,说是黄家的亲戚,他问我,你知道黄先生为什么离开潭渡跑出去吗?我说:为了艺术呗!他神秘兮兮地说,黄宾虹当年是革命党,组织“黄社”,为同盟会私铸银币,案发后,就逃了出去。旁边还有几个村民在附和着。所说是否真实,我想大可不必考证,黄宾虹毕竟只是一位“画人”。难得的是,这些村民的“街头巷尾”所说竟无主观立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在重复着上代的故事罢了。
这次没遇见那位黄先生的“老乡”,在故居门前徘徊,走过一位青年媳妇,热情招呼我们到她家看看,说:我家比前面还好看些。她家就在故居背后,一墙之隔,当初与黄家原为一体,院墙上堵起的小门还隐约可见。庭院很宽敞,也很整洁,种满各色的闲花野草,几盆春兰,正吐着馨香。她说,是从山里挖来的野兰。老屋的西边是新建的楼房。老屋也收拾得很干净。堂前挂着一幅程啸天的中堂画,程是歙人,传说中黄宾虹的弟子,画虽格局不大,倒也可见几分宾翁的遗韵。所画正是潭渡一带景色。
附:多晴楼日记
黄宾虹故居:满地落叶间斜躺着的石碑
3月21日,出租车停在潭渡村口。驾驶员说:“黄宾虹故居到了。”这是一个空白场,堆着石头,拴着牛。对面是一所小学,围墙上有四个红字“宾虹故居”。宾虹故居就在小学的隔壁,二三百年的老屋,曾在书上见过这里的照片。蝴蝶院门,还贴着春联:梅花开五福;竹叶报三多。春联依然红着。匾额“宾虹故居”是林散之题写,砖雕绿字。门锁着,推一下。门缝里看得见屋檐下的“虹庐”。把相机伸到里面,揿了一张照片:逆光里的圆洞门,旁边立着芝石,满地落叶间斜躺着的石碑。“陈杭不在,在歙县。”说话的女人抱着光着头的孩子说,“门上贴着陈杭的电话号码。”又说:“一定要叫他来吗?”女人就住在后面,招呼着家人打个电话给陈杭。我与香洲放下行李,坐在门口的石鼓凳上歇脚。她说:“黄宾虹与我曾祖是兄弟。我父亲见过黄宾虹,我见不到。黄宾虹去世,我还没有出生。十二岁到四十岁的黄宾虹就住在这里。”“来这里的人多吗?”她说:“很少。都是画画的。”另一个女人喊过来:“陈杭走不开。”她说:“陈杭在贞白里开着店。”二十分钟后,陈杭驾着面包车来了。陈杭一边开门一边说:“门票每人十元。没有凭据。”数了一下,此时我们一共七个人,只有汪勇是当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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