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溯源,书法史论的王羲之批判(上编)
当下,溯源,书法史论的王羲之批判 吴宫(乌扎拉)2019 开篇。当下书法的拓展障碍 汉字的书法艺术在现代主义出现后,伴随着许多困境,虽然各种新的观念依然层出不穷,可是拓展的方向并不明晰,今天的现实表明,无论是市场还是书法领域,如果书法史期望承载当下的精神轨迹,都不会像其它的艺术轨迹那么有机,原因是它的时代语境往往经不起推敲。最早产生的现代书法是在日本,但是没有生态般地长出一根可延伸的藤,受到了启发的中国大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也经历过不同的实验,可惜大部分的语言都不像是由书法基因中内化出来的,只是形式化了的图象。如果书法的现代性与传统对比的只是载体方式,就不可能撬开文化失效的基础,要想获得语境的新生面也很困难。今天解构主义者的话语是通过假想分离文字,目的是不用语言书写,那还不如留着空白更简单:既然不要语言又何必为难语言?类似的,对书法现代问题有很多形形色色的宣言,大都偏向另一种载体的语言,观念随机解释,本身就存在着理解上的障碍,如此对传统的批判也成了一厢情愿。 本人对现代书法的实验有着数十年的观察,如果书法艺术要向前拓展,除了生活里所具有的现代精神,更要解决的是对传统认知存在的障碍,书法史的教育从近代以来错误说教层出不穷,照这种认知下无论服从和背离,均不在同一个本源问题上说事。在当下知识信息重构的环境里看,作为一个科目,传统书法的语言是苛板、保守又不严谨的,原因是没有学术定义的“书法学”基础,不但过去没有论证过,今天也没有系统的建设性提案。王羲之主义依然的昌盛,空泛的学理留给发展的条件极其有限,书法的活性机制始终被压缩着。因此,新的观念试图在形式上与之对话,由于理论对接的失调,语义就非常地牵强附会。过去靠的是西方的抽象艺术嫁接到书法,但那仅仅是图式化心理在起作用,依然与书法本源之不理解有关,从基因看,书法与绘画是不一样的,虽然汉字通过书写可以显现个体精神,但在古代的大部分时间里,书法都不是被当成艺术品来看待的,书法家这个名目也只是近代才出现,其实就是一种职业性仿书法时代,就是说书法已经结束了书法的古典应用时间,但体制仍在使用古典标准,那么是什么艺术理由在起作用? 从文化史的理性角度看,书法确实有某种能力称得上是艺术,并且是一个特殊的精神行为,主要原因是它的基因与汉字出生的原逻辑有关;比如意象,那么意象是什么?不但在书法界的认知是凌乱的,与现代科学的抽象定义也不同。意象是汉字符号里的一种主观模拟思维,成为了艺术创作的一个潜在心理。但是书法史没有论辩过这层关系。从王羲之以来,标准化是书法追踪的根本,意象里所包含自由的,纯粹的元素在书写中被其它规则排斥掉了。直到今天的传统书法都将矫饰的设计指称为意象,那是书法史和教育体制给书法披的“艺术外衣”,不仅与自由灵魂不合身,还无意中还把它们剥离掉了。因此当下的书法创作想要重新发见这种机能,便引出一个根本问题,我们没有真正了解过汉字基因或是书法的起因,只是依赖现有的书法史派生的知识,绕开困境靠猜想当作自己的解释,形成与传统对抗的结果就可能是“非书法”,包括理论出现的偏方,经常的例子就是把意象解读成主观意志的强迫性,显示的方法粗暴又不能切中要害。综合历史成绩,在科学维度上去认识,艺术的效率是依附于意识的独特性,其中的微妙关系是超越技能常态的,这是现有书法史写作角度没有注意到的,可能是华夏文化史学长期没有科学思辨能力的遗传。 我认为现状是:书法惯常的语境是被书法史教育所看守的,在现代文化的时间,造就书法的因子没能被随时激活,便成了一项缺乏思想指引的手工活动。由此,本文出发点不是讨论书法如何去中介今天的情境,而是通过回朔来思考,透视书法史里的些许关键问题。缘于篇幅的限制,把主要视点放在扫描书法史关照下的王羲之;作为一个书写样式演变的符号,他集中了所有后代的书法观念导向,基础坚实的王羲之主义因此屏蔽了汉字哲学源头。作为一个艺术实践者,本文的写作是个人一些观点的坦述,目的在于冀望:消散我们在书法概念里固化的问题,这样才会推助于找到书法艺术的时代脉搏。 第一篇。书法史的选择性问题 一,书法史缩略了汉字书写的第二特征 天地的界定和心理的寄托,这是汉字的起肇之由,它是人和自然关系的一种标记,除了仪式和日常生活,是华夏族生存第二维的方式,汉字元素既不是来自口语也不是艺术设置,而是一种思维的符号继承,它是华夏文明对世界主观认识的特殊语言,一个精神尺度。 今天我们对书写作为语言的文本没有异议,这是书法实用目的之第一特征,是文字本身的终极特征。但是在书法艺术的大概率上,这层概念把我们捆绑住了,书写体式本来就是制度文明设计的,掌握共相而成为一种文化手段,是由制度形式完成的一个历史任务。但是书法史在陈述汉文字的意义时没有警示出双重属性,这很关键:除了实用,书法的第二特征正是汉字第二维的表征,就是追随精神的书写选择,加上原始意识的保有。书法史肯定了标准化是终极结果,又竭力鼓吹艺术来自标准规定的手法,即书法被格式所限下的自由。这种缺乏心理对证的、笼统的技术主义对意义的正当解说相当狭窄,因为纯粹精神和标准化在原则上是对立的,各自表现是相反的心理发生。在楷书指令下的书法无论个性如何,意识永远是被制度勒紧着。简单来说:书法史理性里的艺术标尺拿楷书垫底,但它忽略掉的是:1汉字源头的东方式的神性觉察,2工具的中性立场,3意识里自然成分,4对于千变万化自由表现留有余地。可以说隶书之前就是这样的,方法其多。可见推演的逻辑不同,所谓书法的历史档案就会大不相同。下面我们可以通过回考来指看这种界线。 二,书写标准印证的是文化制度 大约在汉魏时期,隶书笔法的丰富性是对前古的飞跃,民间将书法演化到了日常生活里,精神寄意和艺术装饰的程度相当高。之后的政治局面推进了书体的统一,缓慢地对笔法有了约束,书法艺术的历史高峰也悄然结束。从晋代王羲之开始,真书经过磨砺便形成了楷模,中国书法就像有了一个标尺,应从制度需求,一路去丈量书写规格,从官场文件、书籍的馆阁体、现代印刷文字、再由打字机到电脑,至今选用字型都是建立在以王字的信息码的维度上,这是规范书法的现实旅程。 其实王羲之本来算是个体书法,而字型笔画的趋同是社会共同的努力,书法史将两者混为一谈,与现代人将一切书法均看作艺术的认识一样,都是由文化选择的观念附会给文明找认同点,这种平面化的认识,在真正的书法历史时期还没有像现在那样明显,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书法史没有警示出双重属性,必然简缩了汉字书法的故事。 那么怎么认识双重属性?这里有必要概括一下两者的特征,以及它们是如何被切分的:1,华夏世界观起源的扶持:魏晋之前,汉字缘之于原始比划世界的符号,在很长时间里是书体的精神特征,从甲骨文到隶书均有不同程度地丰硕演示,这是自然的演变并不是简单的摸索期可以一言蔽之,只是书法史写作难以量度其中意识差异。2,对规定的程式构架的默认:国家制度化的人文理性显示,实用语言逐步替换了代义符号,笔划渐进到了书法规定程式,并否定前者的自由度,这是应用文字的最终目的,但不是书法艺术叙事的全部,却是在现有的书法史认知能力范围。 汉魏之际的书法应用方式,就是前古的精神传遗和后代的程式指导,其双重属性完美结合在汉代是高潮。进入楷书后,王字被推选就设定了制约,一些前置被淘汰了出去,汉字原始命题在笔法的程式中被减弱,书法史强化后者是重在文化体制的约定。书法史评特别褒彰王羲之,当然是靠着衔接传统记载,并在文化典籍中加以了追认。我强调检验书法史的态度不是为了否定历史或对抗传统,而是查看书法的生命体征。在不是科举制度的当下,用思想的方式去比较,发现书法史在一味堆积史实,却没有辩证过许多概念,比如第一与第二特征的关系,什么是艺术情节。因此通过讨论王羲之主义学理的功利因素,会发现书法史的艺术观是多么地失重。 三, 艺术的动机 艺术这个词在书法史里几乎都是指技能,在没有艺术自觉的历史情境下,传统的技能观念和今天的艺术中介手段,与可能的广度相比,不但有差别,而且非常狭窄。技能动机借托王羲之时代,是传统书法史的理性主题,是为书法的学习建立逻辑。然而书法史面对书法参与者;艺术定义却从来没有出现过,历来书论所描述的笔法精神都由无差别法规来解释,面对的艺术概念是先验的,不假思索地陪衬着书法。书法简史的序言开宗明义说: “从文字起源到书法的演进发展,书法艺术也从不断的自觉逐步建立起规范走到后来的异彩纷呈”(王墉主编)。这里传达了几乎是所有书法史的宣言,“演进”、“异彩纷呈”等词性介入充满了幻觉,让人有很多期待,但一开始我们还没有清晰的概念,书法就被艺术打包了,对“演进”的叙述并不是经过模拟先人时间,通过思想的田野察勘和追问,只是黏贴拼接有限史料后的自觉,所以也就将“异彩纷呈”表述在标准化之后,这是秉承了知识因袭的语言。其实不同的书法史在这点上是一致的:开篇托举艺术概念在高位,汉字系统便因着这样的概念在推进,而推进的准则最终却是手工技能的标准化。没有定义的书法艺术无时不被某种的定式裹挟着,汉字的原动力,包含着深层的人与社会发展的检视过程,可能就变得无足轻重,用艺术先维去衬托一种文化体面,知识周期性程序就被反推了。书法史论对王羲之的出现是充满期待的,因此对重要的叙事逻辑把握很有分寸感,最适宜词不会出现在王羲之手书之前;书法史将标准化视为书法艺术进化的峰顶,不知觉地与天然多样审美渐行渐远。 艺术背景应当是随着不同的情感发生,映照人性的存在感,而把基本守则当作一切,把艺术放在标准化的空间里,这哪里还能体察书法在勾勒语言之外的意境。而且文字在脱离了模拟自然形态之后,楷书体系还在鼓吹象形文化,则完全罔顾审美在时间上的对立面。书法史找不到开智凭证,只能不停地打量史料堆,从封闭的笔法里琢磨表征艺术的技能,将一个特殊文化里基因突变的疑证轻轻应付过去了。 我质疑书法和艺术认知针对的是书法史的逻辑,不在于割裂这两个词之间的互滲关系,而是预示不要迷信艺术属性的自明。艺术不是一个形容词可以为设计历史做陪衬,艺术是另外一些有着复杂信念的体验。在中华文库里这个词大都指向技艺,书法仅仅是身体物能书写方式,是否与华汉历来的不质疑文化有关呢?书法史家一定不同意,因为书法史也描写到了精神作力对书法的影响,但没有思想源头充分的信证和生命密码,华夏古人如何从自然世界获得自觉的精神附加呢?这一跟踪在书法史里也没有较好的解释。 因此,先放下这个诱人的前置,书法史观念之前应当是书法素性的进化史,即便文字,书写和书法是附体连带关系,也可以用学术方法做出类分,大体的路径是:a语言文字史,b文字进化史,c书法艺术史,这是三条可以独立拓展研究的线路,是否能为书法学开辟一条研究途径,我们暂时不考虑,但是它们的史学作用是无法分开的,各自都具备主次论证方法。它们附体关系存在着各自伸延的条件,成为文化辩证体系里的选项,它们之间相互缠绕又相互否定,离开了相互关系,其实就看不清书法之复杂多义才是“艺术”可能的聚焦视点,其丰富内涵今天依然维系着在方法层面的展望。书法艺术史的知性原则缺乏的是开拓意识,所以从一开始就比较含糊。基于这些疑问,本文试着讲述多年研究的议题,不能不回溯书法意义杂多之前的汉字开创最基本元素。 第二篇书法二维的精神命题 一,汉字的原生逻辑 我特别提到与语音文字不同,汉字不是由读音而来,是华夏先人为了观察天地,通过画符以象征自然作为记号而起肇。八卦,是上古社会的经验到了相对成熟期,并开始自悟世界的一套原逻辑系统,在八卦构架天地形态成立后,人的智慧发生了根本性的跃进,对客体的映像引带出了主体表象的自觉。所谓记号———就是原始画符,它们是分散的、任意的,经由群体辨识认定后形成了固定化共识,进入第二阶段演变成文符。文符,通过演示八卦使得先人主体意识有了表决方法,八卦就是华夏的第一个文案,在思想推送中产生出勾画卦象的中介内容,出现了组织性的分列、带表征的增值符号———表意符号,经过梳理进而逐步形成第三阶段,就是文字的起源。 文字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推进中,每一阶段都由客体观察归向主体认知的过程,它伴生出华夏原始逻辑的主观哲学影子,但在很长的早期文明经历中不是急于直接对接日常语言的应用,而是高于日常语言的升格,主要是映证为了生存的自然关系,这是一种特殊的开智过程。文明开始后,文字语境一直在托升日常思维的高度,古代文言就是,它是理想化的叙事伦理。拿日本接受汉字后举例,文字在很长时间不能对接本地口语,就是汉文字意象符号高位孤立的情景,就像移栽的花种被单独护理着。汉字语言学的符号张开意义繁复,途径很多。(这个专门课题就不在这里演绎了,我在《汉字诞生的思想形式》专文里有详尽叙述)。但我们明白汉字升格为一种文化观态,除了实物和仪式相互依存是为认识世界第一维之外,符号文字的起肇可以看作是华夏观察世界的第二维,(在之后的书法角度就是第二特征)一直在起着内化思想对形式的指导作用:包括了原始科学布局,巫术心境,对自然的命从,意念产生,升格到假设天地到默认权威到整治国邦,无一不是汉字本身进化过程的散射,它服从八卦历法诱发出对物质世界的臆想,在回归日常、融合口语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因此文字语意早期是不定性的指代,重叠掺合了复杂的精神含义,这样的元文字是多义的。在造型艺术观念还没有出现的时候,汉字那种八爪鱼般的肢体除了代义自然,一笔一划都有原始记号的默许,还带有个体组织空间规律的认识,投射了原始情感的决定,因此汉字结构每一次刻画都有即时的推理性,在书写上不会定标准而路径重复。我们从甲骨文的体征里可以读出思维形式的生态观念布局,同一文字位置和路径在不同的篇幅里都是有区别的,所谓章法就是从这时产生的一种华夏主观拟代自然的思考布局,设置着有臆想的空间,它对整个今天的汉文化概念是溯源的表记。 二,书法的意识先导 要真实地认识汉字到书法的生长过程,我们先要洗一下脑子,将文明教化下的书法观念先放一放,从原始形态去寻看这个标记,是如何由华夏族演化文字的过程。首先强调“演化”不是今天学界描述社会进化使用的语义,而是跟随前古人对创造和改进的推力方法,需要注意那些节点的必由性。 不管与前文符,文字的演化间距有多长,甲骨文的语言和字体定位,就是符号推进后的主动思想,那些独立的文字首先不是成结构性语句的,而是排列当时世界认识的模糊性字符,字符含有多种特殊背景下的原始含义,包括主观学识和经验连结。由于初期文字少,因此转移多途也极为频繁,我们认读贞卜文化时代的字符与文言成熟时期之限定性有着差异性,因此不能用后继文明去反哺,以为是那样的理解。汉学至今之所以解读典籍众所分云,根子上就是既缺乏源本剖析又不想彻底科学探索。原始的模糊作用正是为了适应考察世界的有限能力留的后路,这在当时是非常现实的,但给华夏文明留下可观的,又充满悬疑的情境。 所以在文字书写的即时性上,古人对于没有标准的刻度的笔划赋予了多种个体想象,因着文本内容而营造的活性机制。我们知道符号始于一笔一划,代表着自然心里的寄语,由此汉字所有组织构件都具有原始思维的元素,当时并没有书法概念和意志,但是确有纯粹摹写世界的自觉,存在“绘”的感性在其中,虽然那时画图的智慧尚未开启,但字符具有绘的动机自汉字初肇一直随附,其主观值能直接影响到了后来的中国式绘画形制,因此有了书法规则后汉字的绘心意识也从未停止,笔划之中始终赋予点滴的意象过程。 当然文字致用性是不可否认的,调整文字的语义与体式也在不断进行。篆书是一种下律令的方法,从组织社会程序上对原初字符进行了增长内容和缩减原始性的规划,开始由外向型的自然印迹转入为内固型的守势,但是绝没有划一的钩织戒律,它之所以很容易的从草写到隶变,也是实用性目的,但是不能忽略书写人自由心律的促使是个很重要的条件,草写在书法意义上人的主观自动性起着很大的作用,草写时间虽然与源头摹法自然观作了告别,但意象被转换到人的个体精神,在书法观念产生时一刻也没有失去。如果说今草也有脱放于楷书约束的精神自由,但是草隶时代不同的是,没有对路径进行强行规定,也未对笔性进行度量(我为什么不说章草,这是一个语言理由,章草是实用标准)。草篆为隶的结果文字不再是“绘”了,而是“写”了,正是脱胎换骨之际,这很不一样,进入隶书是所谓书法意识的起动,那时有无限的可能性去表达书法的精神世界,大到摩崖小在简牍,笔性的丰富多彩叹为观止。后来的书法史或隶书教育显然没有充分理解到那种开放性,对于蚕头的逆笔和燕尾的收起给予太多的笔法规定,,有两点说明这种看法多么地不求甚解:其一,隶书并不是发明了笔法而成为定式的,与刀契不同,毛笔的软性物质具有非常多的使用选择,所谓蚕头“逆笔”的看法是拿楷书为准则,而之前没有“准则”,逆笔是对刀契起始厚实的仿制,这种取法适应不同的人的性格和表现,没有标准。其二,书法在原意上指字型和物性的双重度量,隶书之所以转正,既是简化了篆,又因毛笔的表演特点而致结字方式重新转换,解开了篆体锁型构造,然而刀契书体一但简化,收笔成了问题,字型就很单薄,为了强化字体力量,也是毛笔本身需要有“止”的意思,大头雁尾就出现了。这是从自发惯性发展到有意设计结束,活生生的隶书就被标准化了,而真正理解书法源头的书者基本不会听信这样的规则。隶书使古文字由“绘”转型到“写”,汉字这两个心理差异,在此时有了分别,后期碑文隶书当成定式选择是法度的工具理性前兆。 从遗迹看文案,隶书纸笔几乎没有雷同的人物和笔迹,章法多是天然意外,个体独立性非常明显,如果我们具有严格的精神分析方法,可以看出书法有无尽的自由。但比较楷书之后的草写,只要你进入首笔循入便能顺势猜到下行的路径,全是预先设计的。而隶书不是,除了松弛就是步步意外,这在楷书教育后就基本做不到了,尤其在今天书法熟练的草书均缺少空间独特性,这与思想有没有物外情景有着极大的关系。 如果懂得这种早期哲学和演化守势,不仅能理解中国造型艺术的源头,并且可以参悟到整个民族文化任何物质样式,甚至制度设计,作为基因,它从中枝长出思想启导,在随着民族文明的漫长过程中,转换了自然和人文限定的位置,渐渐成了设定世界的观看,从自由摸索到社会合作趋向,它本身从思维描摹语言导向为纯工具性,命定书法就成为必然。这是语言文字史的考察线路,书法的意象应当是在这样的前因里考察的,而书法艺术内由的审视评判无论在哪个时代,如果脱离这个基本前因,很难在精神高位上欣赏书法里潜藏着的灵魂和躯壳脱变的流程。 归结来说,汉字书法历史的双重属性的转变方向,就是先由意识主宰笔划,再到笔画规定意识这样反转,这是一个根本性的反转,属于汉字书写要了解的进化史的线路。至于书法艺术史线路分辨:书法艺术是否同时具有双重复杂交织的命题,应当结合汉字起因带入推想,尤其在当下的现代性里可以自由论争,书法本身就是东方式的命题,东方有现代,书法也有现代,这是逻辑。从甲骨文到隶书这些辉煌的不同代际,我们可以参考,他们是汉文化原先生动的思想史所产生的,本文无意再多去描述,供读者一起自己去想象,但是可以肯定它们体现的自由与约束是超越现象理解的,远比楷书之后的书法更加崇高。我在《书法现存观念质疑》一文里提到:现代书法第一层理由是脱离了古代制度命题,标准化就消失了,今天作为仿书法时代,社会的内生需求及其微弱,书法就需要从本质上去调整语言时态观。我揭示汉字出生的运动生长,不是宣扬回到原始书写图腾,而是揭发基因催发着时代生态性的可能,理解这层关系对书法艺术精神复现具有启发的意义,我将在另一个当代艺术专题里讨论。 现在我们看出王羲之时期已经消失了汉字的前因,因而在史际交接成功地将笔法彻底标准化,这是书法史的进化意识,维从对知识教诲所需要的框架里去定位,以因循的方法铺设文化路径,然而对华夏思想缘起断断续续的陌生感,对磨练的过程轻描淡写,避讳对矛盾的潜在元素作解释,是中古玄学以来养成的知识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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