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山雷 发表于 2019-8-8 11:50

·由琐屑之事谈开去·

·由琐屑之事谈开去·


    ——箧内未发旧文,大约得于2015-16年间。标题为今发帖时所拟。


江南达者 童山雷


为画之人,休论本身热衷与否,只要其艺相对已至佳境,皆不能不涉及己作之“润格”一事。此自古皆然。今之世,情况相对复杂,但基本情形亦相似。别的画者如何,也难知究竟。以己身体会言之,则此事唯当顺其自然而已。早年与现实生活中之画廊打交道,虽也小有获益,但那亏却吃了不少。网事既兴,于此虚拟世界发布展示自家画作,偶有需要标明己作之价的地方,则先是参照先前现实生活中事,从两百元一平尺标起。久无响动。初觉艺术交易本冷清,不以为意。后见其他一些画,哪怕是那般连叫自家发评都没兴趣的,起码也都标的五百,遂亦随之。不想才开始有了买家。后因故与业界之士通话(北京等地闻我之名欲拉我“入编上刊”而找到我电话打来的),彼忽问及这“润格”事。吾据实以告。不料彼竟质问:谁给先生定个“五百一平”这么低的价?倒弄得咱不好回答。试探着回询,彼曰:眼下行情,只要社会以“画家”相视者,再不济,也起码得“两千一平”啊。既权衡于此,由是吾便起标两千。或这也真是较为契合国情罢,于是又遇买者,且是不止一次。而后情形便有点令人为难了。“京师”等方面来电道是要为吾“销售作品”者再三再四,但一般皆是先要交上代理费。吾生中青年时久在“商海边沿”徘徊试水,如何不防此中机窍,自然把住一点:必须事成方付手续费,所付点子乃可随行就市由彼方提。而双方不免又谈及己作价位一事。这时自家多了个心眼,试问:依贵方市场经验与眼光,觉得该值几何?所答居然少则六至八千,多则八千至一万二。虽是确也看见今之“专业圈”大批画作真也就是这价,但己心这点理性还有:自家情况特殊,不该硬去作甚攀比了,纵非是就不可以随之标个中平之价,而一切,还得以实事为准吧。同时也不由暗忖:这倒是自己身居艺圈之外、且处于艺文氛围尤其淡薄之地,不知事情本是如此,或还真个便是今世已趋疯狂?宁心定性,遂依旧回归明达。唔:管它那么多干嘛,自家衣食住行一样不缺,兼之身心健康,“诗情画意”亦不少欠,日子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吧。还是将自家画艺真打造好,才是“硬道理”。至于己艺之“市场价值”,能在自己有生之年慢慢实现,当然是“锦上添花”的好事;未能怎样,不过是“藏品”仍在己手,该“保值升值”,听之任之。——譬如一般生存无虞之人,还想方设法都不让自己的财物,只以货币的形式存在哩。谈了这么些,归根结蒂仍是休要过分以此为意,一切随缘才好。另,谈艺谈及于此,当然是既不高尚也不高雅;不过,自觉得这又确是一个艺者,尤其是今世的艺者,必须得面对的现实问题。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




…………………………


附:曾经发布过之旧文一篇——


·艺文人士身后之名与其在世功名或浮名皆无关·


幼少时,不明何以李绅、令狐楚与吕公著等辈,同为唐宋诗人,其在世时之身份煊赫,竟高于李太白、杜工部与苏东坡等明摆着如文化仙圣一般的人物。依当时之见,好象这拜官封爵,也该是以其文化贡献或才华高低(特别又还是为后世所真正认定者)为准似的。所见之幼稚,自不消说了。孰料当今现实情形之可笑,居然令当时之见可得一崭新注脚。君不见,诸如作协、美协、书协及其他各种与文化艺术甚或科技知识等相关之团伙圈界,莫不尽以职高一级,则便似才艺识技之“声望”皆已压盖过属下;且是这属下中的大批人,也渐渐惯于“在学术上”仰视其上司了。此内中所含,不论是无奈、可哀或竟直接便是劣根奴性,相信读者诸君自有评判,亦不消吾辈在这儿作甚认定。这儿要说的却同样也简单:一切才识技艺之高下精疏,其实哪可能以执之者所任行政职务为评判准则,原本便该是以这才识技艺本身说话,尤其又是,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一切的一切,被弄颠倒或至少是弄得不明不白了的,真的已是太多,太多……
此既曰谈艺,便排开别的,还是全凭艺文作品说话。但问题恰在于,艺文作品本身的价值认定——非附加价值,单指其艺术或文学水准自身——确实是需要相当一段时期,这甚至是超过了艺文人士本身存世期的这么一个时段。既如此,艺者在世时,受了诸多因素影响,或反是无关之人评议,必才相对公正。有关,则仰畏者,或有求者,当然也包括与之相亲爱者,多易及于溢美;另怀不同心情之相熟人士,则又会有其各种相应表现,——而除去其间的心怀磊落与识见清明者,往往是最难对艺者既有之些许声名(当此时,即姑且视之为“浮名”罢)予以承认。
进而又有一说。本来,尘世中任何真正不涉“有为而留名”事之人,各有其生活方式,皆属正常。然偏有那既不涉其事、又喜“站立干岸边”纠缠于此说三道四者,则其心理动机,不能不令人有思。人,即使做事,当然也未必成功。但,别人做此类事能感自足便罢,成功与否,毕竟与尔何干。而其如若成功及成功之大与小,则也只可能是以其作品最终为有识之士之认可度为准则。至于要说,这成功必须是以作者在世之日能够享荣爵获实利方才算数,则吾无语矣。只是想来这也十分正常。不然,又何以有“人生观差异”一说哉!
人生在世,一般不过短短数十年,真如白驹过隙,此固不必论矣。而作何面对这数十年时间,欲一己有所作为与否,当然只能是各随其意。这原本没甚对与错之别,说白了,皆是各自之生存选择权利。但可笑的是,还是有那般人,偏偏喜在此等无谓之事上死较高下,——且此仍并非是为事者对不为事者滥加评说、却还是不为事者对为事者以“心执不智”目之。当然,退一步说,人得能于桃源般境地中悠然自得一世,肯定是好。但其亦必须得辛苦劳作以谋生存才行。又,倘是仅将存活于衣食无忧与一无所求状态下的人,便尽以陶渊明视之,亦堪称误甚。五柳先生迥别于同乡芸芸中人者,在于其心志之高洁,尤其是在于能以朴美之诗文,述此高洁之心志连同耳濡目染之一切值得讴歌之物事。彼倘无此为也,不过乃一湮灭于茫茫史海之普通辞官田舍翁而已,又何能令后世之人知晓,且将其类比说事。故尔,归根结蒂,这人似亦还得有作有为,才行。而此“陶渊明式”之作为,自又与以艺文干谒俗世乃至权贵而求眼前区区实利之作为天差地别。对此,相信一切有目者悉可睹、有心者皆能识焉。
回归于本文题旨:艺文之人,即使旷达如陶公辈,最终也是以其实在之作为,在这过往之世,留下清名。此名也,何干“彭泽宰”官阶之大小,唯以其本身品质格调,震摄征服后辈人心。与“物”并提,彼固亦称“虚”;而就其荣誉自身言之,则委是沉沉甸甸、实实在在,又何虚浮之有?








《达人谈艺》片段






精研艺术,细品人生。
见悖于当世,遂求诸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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