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初的国画艺术
沈耀初国画艺术论沈耀初(1907—1990)出生于诏安。青年时在汕头、漳州求学,1948年他只身赴台,由于海峡两岸风云突变,以至在台湾一呆就是40年。1996年,沈耀初退休后隐居于南投县一所破旧的农舍,专心作画。1973年台湾历史博物馆画廊举办画展,使台湾画坛大为震惊。1974年荣获“台湾画学会金爵奖”,1987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画家。1990年回故乡福建省诏安县定居,同年10月24日病逝。1991年夏天沈耀初美术馆在福建省诏安县落成。
一亦苦亦乐大器晚成
沈老先生曾说他一辈子尽兴尽意所做的事唯有作画,70年的时光大都耗在纸笔墨砚上,他在《我的艺术创作观》一文中说“乐此不疲”,但同时又说:“求变而变不出、变不通、变不好,其苦处自不待言。即使摸索有得,变出一个自以为是的境界来,也常常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足慰情于一时,但仍然又有一番独立苍茫,日暮途远的压力迎面而来。好比一人翻山越岭,过了一山又见一山,而四顾茫然,日邑已昏,其内心景况为何如耶?这是我体会到的绘画生涯之最大苦处。”他所说的“一乐”是对国画艺术的执着,“一苦”是不断求新求变的追求。这一苦一乐是他内心永不停息的艺术创作动力,催促他历经70年艰苦跋涉,走完一个绘画大师的艺术历程。
沈耀初年轻时素称书画之乡的诏安流行的主要是恽寿平、华喦一路的清秀劲拔的画风,但沈耀初不甘从俗,从朋友处间接了解吴昌硕的笔法,他大胆运用这种与诏安画风不同的大写意画法,一时让乡贤大吃一惊。可以说这是沈耀初艺术道路上的第一个阶段、这时期的作品,现存的有《夕阳古树》等,沈耀初后来说这些作品,“大笔恣意挥洒,粗犷霸悍有余,却缺乏古朴浑厚的意味”。
滞留台湾期间他观赏大量古今名家真迹,于艺术真谛心有所悟,心仪青藤、八大、扬州八怪、缶老、白石诸家,他自己也不讳言深受他们的影响。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初,这是沈耀初在艺术上和生活上最为艰苦的时期,他以惊人的毅力在长期的寂寞和孤独中完成了对传统大写意花鸟精华的登峰造极的继承。沈耀初花十几年的时间“只知研艺,不知其他”,主要立基于吴昌硕、齐白石并吸收其他各家精华。这个时期他的作品,如《紫藤》、《梅》和《兰竹》、《老圃秋容》,均显示他已融会贯通地掌握了大写意诸家的神韵。
1966年至1973年这一时期,他已结束“临摹古人”“临摹自然”的阶段而进入“师法吾心”的阶段,在长期的“顺诸学养、意识逐渐求变”的过程中进入了“自然表露自家风貌”的境界,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如《菊花》图,菊花的笔法还是吴法,但石头的画法已是沈耀初自己的笔墨语汇。
1980年左右的作品,《合家欢》、《狗知家贫放胆眠》、《春江水暖》、《风雨如晦》《雄鸡一唱天下白》《白鸡图》等,开始大量使用阔笔短线、亦点亦线、方笔攒簇的笔法。他的这种有节制地将线条变短变粗、化圆为方、变曲为直、中偏锋结合的语汇,表明他在继承传统笔墨的基础上有了真正的突破,较大程度地摆脱了青藤、八大、八怪、吴齐的影响。他不仅画出了自己的风格,而且创造了自己独特的笔墨语言。
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他把这种笔墨语汇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画出了《虎》、《晨鸡》、《草野群鹅》、《归雁》等一系列令人赞叹不已的作品。特别值得注意的1988-1989年间的一批作品,更加挥洒自如,如《古梅八哥》笔力内敛含蓄,《鹤寿》视角奇特,笔墨似乎漫不经心,《柳荫》用色如泼、造型松灵。特别是画于1989年的《双鸡》,双鸡造型一方一长,母鸡低头,公鸡昂首,用笔随意,浑然天成。画中题字:“画鸡数十年,无一惬意者,此图草草而得。”这标志着沈耀初又在酝酿新的变革,向更高的层次跃进,可惜天不假年,沈耀初先生于1990年乘鹤西归,他还有好多画没来得及画出来!整个80年代,是沈耀初先生艺术生涯中成就最为辉煌的时期。这个时期他不仅创造了自家的笔墨语言,而且以他的成就切实地显示了中国画传统笔墨在新时代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和可能达到的高度。
二感悟伟大自然之律动
现代大写意画花鸟画家都不以形似作为绘画的圭臬。但不追求形似的写形却仍要有尽意的立象,这就是大写意花鸟画家对客观物形的解构。在创作中对客观物形进行拆分、简括、取舍之后还必须想象、创造艺术形象——立象,如何立象见出大写意花鸟画家的高下不同,作品的立象是考验画家创造性的最后关口。
沈耀初曾说:“当我很专注地作画时,就会感觉到这周遭满溢的伟大自然之律动,这律动经由我的手、笔,久久地感触着,就会自然贯注到纸中、画中,那么画里的一切,就鲜活生动起来。如果创作有活力,那么作品就有生命。这是我五十年来一直走的路,说是理念也好、不知不觉的验证也好,其实就这么简单。”沈耀初先生以画家的方式感悟为“伟大自然之律动”,在拆解物形之后依据“自然之律动”重构艺术之象。因此他的作品中的形象虽然那么奇特、不象客观物形,但却令人感到十分生动有趣,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让人在其作品中仿佛看到自然的神光,正因为那些不求形似的艺术之象深合自然的律动。把“伟大自然之律动”作为立象的依据当比追求“神似”又深一层。
立象须靠笔墨,由于把握了“自然的律动”,就得以用特性极强的笔墨语汇解构物形。沈耀初先生的笔墨功力极深,最能体现他的创造性的是70年代末至80年代这一时期的笔墨,在延续“正、大、拙、厚、迟”风格的同时完全形成了自己的一种特性极强的笔墨语汇。正如他所说:“中国画是一笔一笔构成的,欲构思景物的形状的,应同时构想用何种笔法来表现出来,这小的形状是否适合这大的形状,必须相配合,集合这许多小的形状,就能使这大的形状完成。”他在立象时用这种笔墨特征消解物形特征,用短线方笔画鹅、用侧锋阔笔画柳条、用短笔攒簇画晨鸡,显示了其卓越的艺术创造性。他在《草野群鹅》中题写“羲之爱鹅我喜画鹅,恨羲之不见我画鹅也”,可见他对此种画法是颇为自信而且有些自得的。也正是这种画法给传统笔墨增添了新的语汇,奠定了他作为艺术大师的坚实地位。
由于在作品中体现“伟大自然之律动”,因此作品中的笔墨繁简共荣,体现迷人的节奏感。尽管沈老先生仍崇尚“简”,但最令人怦然心动的是那些笔墨繁简共荣的作品,同一物象黑白并置、一繁一简、对比强烈、节奏明快,如《双鸡》、《双鹅》、《双鸭》等作品。
感悟“伟大自然之律动”,沈耀初经由画画而悟道!表明他对自然万物的把握不为客观物象所累,从而获得了更大的艺术自由。
沈耀初以他的执着和毅力、几十年的修炼,创造了惊人的艺术成就,推进了传统中国画的发展。他的作品富有诗意,有陶渊明抒写的诗意,有海德格尔阐发的涛意,让人不禁感到“此中有真意”,让人仿佛听到用编钟演奏的田园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