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成:“海选”办不好“国展”——与陈振濓先生就国展评审答记者问的商榷
“海选”办不好“国展”!----与陈振濓先生就国展评审答记者问的商榷
刘正成
1、选秀展览是国家最高水平的书法展吗?
陈副主席答记者第一问长篇幅谈“评审制度”,让我们看到有了许多新的举措,尤其是陈洪武书记的另一个谈话,确实反应了主持者立足于反腐败的立场和客观公正的进取心,值得称道。但是,恰恰没有谈“评审对象”,而这是我认为问题的关键。这就像古代科举一样,你是在考秀才?考举人?还是考进士?你沒讲清楚要考的对象!面对几万个人的投稿稿件,几天之内你的评选目标只是一种作品视觉形式感知印象的瞬间相对比较而已,你甚至连入选作品的文字内容也无法阅读一遍,毫无审美理性可言。再从你着重阐述的“文化考查”项目来看,推论至多是一个考秀才的级别。从严控漏题的措施来看,与正在进行的每年一度的学生高考一般是翻翻书就能找到答案的知识性问答。如果是最高级别艺术观念的水平考查,题目可以提前半年公布,焦点在你的答题内容,以你的见识可以判定你的能力是否在国家级艺术项目的水平上。请问,中国书协的这种“超级女声”似的“海选”能够选出当代书法的代表性书法家吗?这种选秀展览是国家最高水平的书法展吗?
2、试问陈副主席:如果你不是评委,你会投稿参与目前的国展海选与年轻人“同台竞技”吗?
“评审对象”其实是制订“评审制度”的前提,也就是说参加这种评审投稿的人是谁才是一个关键。如果参加这种评审投稿者不是当代的代表性书法家,你怎么能选出国家最高水平的书法作品,办出最高水平的书法展览?从最几届国展和兰亭奖所公布的作者名单来看,目前的国展事实上就是一个书法新人的选秀,当代代表性书法家罕有去主动投稿竞争的。且不说诺贝尔奖、奥斯卡奖、金棕梠奖等国际级大奖,连金马奖、金鹰奖、鲁迅文艺奖这些区域性评奖也都是有门槛的,绝对不会是海选选出来的。国家第一流的功成名就的艺术家是绝对不会去参加海选的。陈副主席说知名书法家没有投稿是因为怕与年轻人竞争,这是罔顾现实强词夺理。要不,试问陈副主席:如果你不是评委,你会投稿参与目前的国展海选与年轻人“同台竞技”吗?
3、沒有经过美术学院“专业训练”的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米芾、赵孟頫、王铎、于右任就必然落后于今天的美术学院出身的学生们的书法技法吗?
我多年来反复讲过学术界的一个共识,看重技法训练的书法专业化得失参半,用美术学院的教程能不能培养出学艺双携的书法家尚处于试验阶段。我曾说过,由于书法与文学、历史等有密切关系,书法专业除了可以在美术系办,也可以在文学系办,也可以在历史系办,特别是对培养高层级的书法家来说。陈副主席是美术学院的教授,说年轻书法家经过美术学院的“专业训练”有技法方面的优势是客观的,但技法并不等同于书法的全部。何况,仅仅就技法来讲,它有许多独特的秉赋与才能运用,其专业就未必胜于业余。比如,许多著名的歌手就不是音乐学院的科班出身,许多著名作家就沒有读过文学系!所以不能绝对化地说美术学院培养的学生就必然比没有进过美术学院的老书法家强!试问:沒有经过美术学院“专业训练”的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米芾、赵孟頫、王铎、于右任就必然落后于今天的美术学院出身的学生们的书法技法吗?
4、今天中国文艺界的各种选秀中,除了中国书协的国展海选以外,还有哪一门类文艺选秀的艺术家与作品被认可为国家最高水平?
由于参与投稿竞争的成员大体相近,也就是说参与者是同一批争取入会的爱好者和一些争取拿奖回去评职称晋级的年轻人,“国展”属于文艺“海选”,它们选出的作者与作品没有什么根本区别!再说,今天中国文艺界的各种选秀中,除了中国书协的国展海选以外,还有哪一门类文艺选秀的艺术家与作品被认可为国家最高水平?因此,我要问一问,在十分强调“评审制度”的书协当道者,为什么总是坚持这一种投稿评审的制度?这种向新秀的海选征稿因为成本低,可以最大幅度为书协换来赞助经费,但是,书协赚这些钱的目的还不是为了发展书法艺术吗?陈副主席是一位有担当精神的书坛领袖人物,理应恰当处理经济利益与文艺发展的关系,找出举办国家最高水平的书法展的办法来,设计出用多种方法遴选出那些划时代的书法艺术家来进行奖励。这么多年来,为什么没有做?
5、陈教授执教的美术学院教材中的古代经典作品是否经过“艺术民主”投票决定的?
由于当代书法艺术的门槛很低,文化缺失是成人书法家的致命伤,所以我一再強调苏东坡提出的“兼论其人生平”的经典审美观念,这不仅是对传统书法的文化品质的回归,也是对当代书法文化缺失弊病的灵丹妙药。陈副主席却提倡“只评作品不评人”的评审方法,并认为这是比古代先进的“艺术民主”,这个观点显然是片面的。连西方政治家都说民主不是万能药的时代,仅靠对书法视觉点画规范的“投票表决”,而不对作品与创作主体的综合审视,能做出经得起一定时间的审美考验吗?用归谬的方法推论,陈教授执教的美术学院教材中的古代经典作品是否经过“艺术民主”投票决定的?一再强调“形式”的“学院派书法”受到多年来批评后的今天,我们不仅要站稳形式创新的立场,难道不可以有一些新的更为深入的美学反思吗?
6、“国展”作品展览以后还需不需要提倡开展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批评讨论,从而做出科学的结论?
当代书法界甚至整个美术界都缺乏正常的文艺批评,评论家们都写“遵命文章”搞捧场。对一场展览的策划,理应包括对展览作品的批评,并通过批评来讨论得失。目前全部作品尚未展出,陈副主席仅仅是参与终评工作,并未全程参与初评终评工作,尽管也可以有其评审印象,但其认定“风格和技法的多样化是十一届国展的最大亮点”,我想象不出这个结论是怎么做出来的?“国展”作品展览以后还需不需要提倡开展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批评讨论,从而做出科学的结论?一场耗费巨资的展事活动,应该有更为全面宏远的艺术目标!
(此文原标题《我还是坚持“海选”办不好“国展”和“兰亭奖”的观点!----与陈振濓先生就国展评审答记者问》,其每段加黑问题为编者所加,此注。)
转自:中国书法在线论坛
本帖最后由 琴岛大布衣 于 2015-6-10 17:33 编辑
附录:
中国书协副主席陈振濂就“十一届国展”答记者问
□记者 黄俊俭
5月30日,“十一届国展”的面试在北京举行。面试从上午9时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7时30分结束,最终产生出42位优秀作品的作者。当天晚上10时,《书法导报》副总编辑黄俊俭在陈振濂下榻的宾馆对其进行了独家采访。现根据录音整理刊出,以飨读者。
黄俊俭:“十一届国展”的评审工作已经落下了帷幕,你参与了“十一届国展”的整个过程,请你先谈谈对“十一届国展”的总体印象。
陈振濂:第一,建立了一套评审制度。我参加了几十年的评审工作。现在,我看评审的制度建设有一点像大学教授做科研,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常态的、一般性的保障制度都有,10年不变、20年不变都可以。但是,我最关心的是它每一次有没有新的突破,这是从制度建设上来说。我先不说这个作品的好与坏,因为作品的好坏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在30多年的书法热里面,评审机制的建立至少有20年了。这20年里面,我们只关注能不能评出优秀的作品和优秀的人,很少问应该怎样评出这样的作品和这样的人。比如,过去的“广西现象”,也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这是一个非常偶然的现象,而不是评审制度在保障。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展览的评审制度没有突破,没有与时俱进,就算偶尔评出一件好作品意义也不大。对于“十一届国展”来说,首先是制度建设比较好,因为从初评到终评,从终评再到最后的面试,一个环节扣着一个环节。初评的评委是一批人,终评的评委是另外一批人。如果初评和终评的评委采取一贯制,那开后门的机会就多,托人情、走关系的机会就多。如果这两个环节完全脱节,很有可能发生终评的评委去否定初评的评委的情况。初评的评委告诉终评的评委,我们评审的结果你必须承认。初评、终评的评委分作两拨人,其原因就是不让托人情、找关系的事情发生。因为一个评委15天一贯制,马上就知道谁是我的学生,我要找谁开后门。现在,如果你初评上来了,终评不见得搞的定;如果初评就没上来,终评即使有关系也拉不上来。这就是评审的制度建设。
第二,整个评审工作特别透明。透明这个事情原来也有过,但没有像这次做的这么严格。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有法不依、执法不严,最近几届托人情、走关系、背后做工作的还是很多。换句话说,大家把这个当作了一个书法的常态,我要获奖就一定要托人。如果不托人就获不了奖,他不相信自己,他觉得制度是做给我们老百姓看的,中国书协在做的时候,评委之间在做的时候根本没有制度约束,想帮谁就帮谁。于是,我必须托人,只有托到人了我才有机会获奖。这个动机好不好?想获奖不是坏事,但这样的手段不行。手段为什么不行?因为长期以来人们形成了固定思维,不托人就没机会获奖。托人了至少有20%、30%的机会获奖。
这次评审非常严格。
一是“十一届国展”的评审不放在地方上,防止东道主现象。如果在地方上举办,他就会认为,你在这里花我的钱、用我的人,我要给你个名单。对不起,这几个人你照顾一下。过去退让了半步,就是一等奖不行,三等奖可以帮忙。这次一刀就给切掉了,我就在北京办。这样,东道主现象没有了。虽然东道主现象是这里面最小的腐败,但这个腐败很扎眼。在某一个地方办,这个地方的获奖率一下子就高很多,别人觉得不就是你们出钱嘛,到最后就变成只要出钱就能够买到奖。这是执法不严、有法不依。现在,我不给你任何机会,我就是公平评审。这是一个比较大的进步。这个进步不在于制度设计。制度设计原来就有,以前就是执行不力,现在执行已经开始严起来了。
二是对超过截稿日期的稿件拒收。凡是超过截稿规定时间的稿件一律拒收,超过一个小时也不行。大家都不容易,不容易不等于你可以不遵守规则,这次第一个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的就是拒收,我投的东西被退回来了,这在书法界确实是一种振荡。这些小节就是在告诉别人你别给我打马糊眼,我是按规定来的,我让你骂人都骂不出来,为什么?因为你投的稿件的确晚了。
这样一个很小的细节就是告诉书法界,今后再做混混不行了,再做大爷也不行了,你的字写得好,你认为你是大爷,我们应该伺候你,我晚半天有什么关系?这个现在不行了。
三是文化考查。为了防止作弊、泄题,陈洪武书记曾对我说:“我已经跟他们宣布了,如果泄题除了羁押秘书以外,就是我陈洪武和你陈老师。”我们是知道题目的,如果泄题,我们三个人要扛责任的。这样就给外界一个信誉,就是出了事有人扛责任。
这次文化考查,我们采取的方式是总共出三道题。三道题里面由考生来选两道,结果第一道没被选上,其实第一道是很好回答的。我们把两道题给每个考生,他把这两道题再选一下,他认为可能做第三道题比较合适、第二道题不合适,他会有选择的余地,这个考试意味着什么呢?我们的目的是不刁难考生,如果这个考题保密很好的话,如果是死记硬背的题目,这个考生觉得这个题不会,那就傻眼了。我们出题的原则就是不刁难考生,但该有的基础知识一定要有,该读懂的古文也要会,但不要死记硬背。这次考试的自由度是很大的。
从初评到终评,然后分组、再交叉,就连考卷的打分都是这样的,考卷打分的方式是3个评委,61份考卷,每个人都要看,每个人都要打。这个跟现在的科技也的确有关,速度快,分数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如果在过去没个一天两天根本出不来。现在,电子信息很发达,这些都在反映出一个事实,就是每一个细节都在严格地按照规矩办,我认为这一点是在体制上、制度设计上和过去不大一样了,它属于一个突破。
四是获奖不再是印象分。你看那么多的分数,大家过五关斩六将真的不容易,我们成名的时候只要有一个强项就成名了,哪里像现在这样是考过来的,而且每一个阶段都有可能掉下来。这种记分的方法,即使你买通几个评委也没用,你买通了前面的创作评委,后面的理论评委你也要去买通,如果大家都知道是你买通的话,就没有人会投你的票了。现场测试我觉得还是很地道的,我在宣布选题的时候已经略微的提到了一点,这个现场测试的两个环节其实是针对潜在的问题,第一个你按照原来的创作再写一遍,为什么呢?就是防止代笔,替你代笔的人水平肯定比你高,要不然你不会找他代笔,你自己写的字比他好为什么让他代笔?我们这次有一个测验,有一个21岁的姑娘,好像还是大学的在校生,写钟繇的小楷写得非常地道,通知她来面试她不来。她知道漏馅了,肯定是找人代笔了。她不来,我们就取消她的面试,连入展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这是一个制度。这个制度里面我觉得最大的成功是它在任何一个环节都强调防微杜渐、强调公信力,只要你在现场,你就不可能说反话,因为你亲眼看到了,这是一个制度建设方面的收获。
黄俊俭:“国展”的定位是什么?要评出什么样的作品?评出什么样的书家?
陈振濂:所谓“国展”就是指国家的展览。但它的功能现在在发生变化,“国展”基本上以作品为主,“兰亭奖”基本上以综合能力为主。原来两者的功能是一样的,“兰亭奖”也是以作品为主,后来我提过几次这样的看法,就觉得这两类应该分开,“兰亭奖”是综合考查一个人的能力,所以它基本上是考人。“国展”主要是考作品,所以它所有的发力都是对着作品来的。这个就是它的定位。
从长远来看,“国展”和“兰亭奖”还是有点重复,这个重复在现阶段很难避免,但“兰亭奖”有终身成就奖、艺术奖,都不是只凭一件作品的,它是评一位艺术家一辈子的积累。但是,这个分工现在还找不到一个特别成功的可以沿袭的模式,因为人和作品之间有时候边界很难划清楚,因为你要评人,他没作品也不行,因为毕竟是书法展,所以它会有一个区别。但是,“国展”会被很多的人情牵着走,因为评人互相之间反而会比较提防,但作品它是打票的,不是人之间的竞争,而是一个评委会在看你们谁好。最近几届我们评下来都是这样,只有佳作奖是评作品的,带有一点“新人展”的意思在里面。
会不会有人提出现在的展览缺少知名书法家?今天中午,我们还在讨论这个问题,首先现在没有像过去那样德高望重的知名书法家。为什么呢?现在的书法投稿者都是经过专业性训练的,以前我们的书法家都是业余的,所以大家是慢慢的养,然后最好的老前辈来领军,成为展览的重点。现在不是这样的,现在评作品以后,是不是知名书法家或者是不是新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的展览是对着作品的,你在看作品的时候人是剥离的,初评的时候连这个人是哪里的,是河北还是天津的都不准看的。
黄俊俭:有人认为,目前的“国展”就是“新人展”,请谈谈你的看法。
陈振濂:现在的“国展”新面孔比较多,其实当年我们在参加“国展”的时候也是新人,这是一代一代的事情。我们在获奖的时候,别人也说我们是新人。
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要放在更加宏观的角度来考虑。首先你是评人还是评作品,如果是评人那就有知名书法家和新人的区别,新人的资格比较浅。如果是评人,没有资深的艺术家而只有新人,这样的评审是有遗憾的。但是,今天的书法之所以比较民主,是因为我们已经把人给剥离开了,不是因为你是知名书法家我就一定要给你奖项。只要你的作品烂,我就不给你,我们一切是从作品看。因为展览作品是要让观众看的,没有一个观众是冲着展览来了解这个人是谁的。今天的书法展览和过去的书法展览最大的区别是改革。当然,这是几十年共同的改革,就是把展览恢复到展览、恢复成真正的展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他只要作品好照样可以获得一等奖。而一个知名书法家,如果他的作品不好,跟不上今天的时代,那他就上不了。这样的展览是艺术上的进步、民主。
因此,展览最大的民主效应就是我不管这个作者是主席、理事还是知名书法家,他在本地的影响也许很大,但对于一个展览的评审来说,我只看作品。谁的作品好,我就选谁的,跟作品背后这个人无关。他把作品完成交给我们就行了,接下来是我们的事。他不可能说这个作品是我写的,你们一定要给我评上。评上以后大家觉得这件作品不好,你们怎么会评出这样的作品呢?然后他站在作品的旁边拼命的向观众解释“我是70岁,我是资深书法家,我学书法有50年了”。别人不会听!别人来这里不是了解你学书法学了多少年,别人是来看作品的。
退一万步讲,假如这件作品是一个孩子写的,他的作品好就是好。当然,小孩子的作品要好很难,我只是打一个简单的比喻。如果这个孩子从小是神童,他只有15岁,他在书法界一点资历都没有,但作品好你能说因为你没有资历我不能评你的作品?这不又是新一轮的论资排辈吗?
如果有人认为现在的“国展”就像“新人展”,我觉得这是用非展览时代的思维来考虑展览,就是你还是很在意这个作品背后的人的资历好不好、名气大不大。我要告诉你名气大的人会有敷衍之作,笔墨游戏,不尊重观众。而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法家,他为了使自己的作品最大限度的吸引观众,他会呕心沥血。他会非常认真的对待作品,尊重观众。所以,在一个展厅时代,大家都以作品来说话的时候,如果有人认为是“新人展”,这个展览不行、质量不行,我倒要反问一句:如果是老书法家展览质量就一定行吗?像我们现在每天学书法学的那么专业的情况下,一个老书法家就一定行吗?你觉得作品行的话,如果你有充分自信的话,为什么不敢跟年轻人一起同台竞技?
现在,有很多人说,如果王羲之的《兰亭序》让你们这样评的话,也要下来的。我说完全有可能,因为它要符合这个展厅时代对书法的期望。王羲之的作品下来并不等于王羲之没有价值,今天的年轻人上了这个展览甚至获了奖并不等于他一定就是大师。一次展览不说明问题,但有一条,不能以人判书,这就是今天的展厅书法与过去的书斋书法最大的区别。
现在,人的资历变得不重要了,为什么呢?一个观众到展览厅里面站3个小时看作品,他是不会对你这个人的经历有多少兴趣的,因为他直接面对的是作品,只有作品让他感兴趣了,他才会了解你这个人。如果作品让他感觉很不好,他就会一看而过,根本不会关心你这个人是谁。你就是90岁的老先生也没用。
黄俊俭:你觉得“十一届国展”的最大亮点是什么?
陈振濂:我认为,风格和技法的多样化是“十一届国展”的最大亮点。
黄俊俭:在现场创作时,书法组有一位写大篆的作者未按规定写出指定的内容,刻字组有一位作者现场创作的作品与投稿的作品水平相差悬殊。这些问题,评委会是如何处理的?
陈振濂:如果面试的时候没有按照规矩办,我觉得面试是0分,这是肯定的。但会不会影响他入展,这个要看规则。当时,我说要让评委们了解一下这个情况,其实他写得不错,甄别时他写得还可以。但到创作时,他写不出来了。给他一首白居易的诗他就不行了,这些字的大篆他写不出来,而且我们规定不能集字,你不能所有的字都去查字典,把字拼起来,那就证明你一点篆书的功夫都没有,但白居易的诗用大篆全部把它写出来,这个人如果没几年功夫是不行的。小篆都容易出差错,别说大篆了。他投稿的时候倒不是虚假的,因为现场测试过了。但他又没按规矩来,这一类的人是退到入展呢,还是因为他不按规矩全部成绩给取消呢?这个当时还没商量好。但至少他这次面试是0分。
你说的刻字组这个人的情况,如果水平悬殊太大肯定取消,水平悬殊太大就牵扯到真实性的问题。真实性如果受到怀疑而且有确凿的证据,那肯定要拿下。
黄俊俭:从“十一届国展”可以看出当前书法风格的审美取向吗?
陈振濂:一两次“国展”不一定能够很清楚的进行判断,但大概的感觉还是有的。其实,程序越严格,风格多样化的程度就会越来越高。以前,所谓的“流行书风”、“二王”,这种情况现在不会有了。以前为什么会有这些跟风?就是评委的自由裁量权太大了,跟着你走我就肯定有好处。那么,这也反过来证明评审的过程中间,评委的任性很可能会决定一件作品的上和下,托门子走关系的就更多了,我只要把你这个人搞定就行了。现在,程序严格了以后,他觉得没有必要看评委的脸色行事。现在,你要讨好评委的最好的办法是让他眼睛一亮,而不是让他“我喜欢‘二王’,你们都来写‘二王’”,不是这个概念。如果大家都来选“二王”,“二王”就会变得审美疲劳,反而讨不了好,而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今天下午打分的时候你看到了,一个人的分数根本无法起决定作用,我自己在投票的时候就遇到这个情况,它要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我打的分常常在去掉一个最低分和最高分之间。
有的时候我打的分是最高分,被去掉了;有的时候打的是最低分,给去掉了。就是个人在这里面左右结果的因素越来越小了。如果我喜欢什么风格的东西,你不用跟风,跟风的话我的最高分、最低分就给打掉了。从这个角度来说,如果连续若干年,这些作者就可以挖掘出过去很多不被重视的书法新元素,他的自信就在于我写的东西以前你们没看过、没注意到。所以,我的作品让你们评审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很新鲜,但他又是经典,又不会胡来。大家都认为“跟风“是书法界的不良风气,我说这个不良风气哪里来的?不要去骂作者,你先想想评委在干什么。不是你评委评出来,他跟什么风?
有些评委说拼贴、染色、做旧这些风气不好,要禁止,不能有这些东西,如果有这些东西要一票否决,当时的征稿启事里面有这些内容。我说这一条一定要删掉,这个要闹笑话的。因为作者怎么表达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我说你制定到条例里面去,你凭什么要把拼贴和做旧禁止?谁告诉你艺术的表达要禁止哪个方面、不能禁止哪个方面?表达的不好你把它选掉就完了。这是第一。第二,谁来断定过分的拼贴、做旧和染色?谁有这个权威来断定?这个只能靠评委的集体意志。如果从初评到终评,有这些作品上来了,然后你说碰到就一票否决,我说这件作品之所以上来,不用骂作者,这是评委评出来的。那么,你为什么不尊重初评的评委?它既然能上来,肯定当时有一部分评委赞成它,这些人是通过民主投票投上来的,谁有资格把初评的评委全部否决掉,一票否决制谁能做?我说问题不是在于禁止还是不禁止,而是在于中国书协在这里面做了什么工作。
比如说拼贴,你有没有办一个班,把历代所有横卷、条幅的拼贴都讲给他们看?我说你有没有研究过,你有没有对这些作者进行过辅导?国学班已经在做了,而我们对作品的形式却没有人做过辅导,甚至一件作品的拼贴、色彩关系、构成,美术界都有这个东西,但书法界自己不做,总是一遍一遍地抱怨拼贴,而且拼贴是评委造出来的,如果不是评委造出来的,它在初选的时候就被删了。恰恰是评委肯定这个东西是有意义的,它对书法的展示、艺术魅力的展现是有帮助的,而且作者在做这个的时候,他可能水平很低,但他努力想使这个作品有艺术魅力。在这个时候你说对不起,拼贴太过分,禁止做。如果有谁做了,我们一票否决,我说谁有权力一票否决?这个问题不具有可操作性。你在这里这么霸道的去做,别人对你的所有改革都会打折扣,因为他说你在这样一个细小的问题上都会做的那么霸道。这一票是谁的?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他就无视了很多评委的意见。你们十几个人认为他好,我认为他坏,我可以一票否决。基本的互相尊重都没有。
书协要做的工作不是禁止,而是鼓励作者做好,我倒是有兴趣做一下这方面的工作,因为学院派里面也有这些问题,我建议大家都来做,做一个鼓励大家拼贴的专题展览。做完以后作品全部由PPT打出来,我说我来告诉你们我做训练的时候,这个拼贴里面的构成应该符合什么标准,色彩关系应该符合什么标准?有些色彩是书法拼贴忌用的,我告诉你为什么忌讳。如果这样做的话,哪里还会有像花布一样的东西。如果你告诉他,他的作品拼贴的像花布一样,他第二次也不会这样做了。其实这在于引导。我不赞成过度的拼贴,但是否过度说不清楚,我就用经典来解释什么是过度、什么是正当。我说第一届全国书法篆刻展览在辽宁省沈阳市举办的时候,所有的作品都是白纸黑字,因为那个时候也没多少条件,我说走进去像灵堂,也不好看。现在改革开放了,但贫富差距加大,就有人呼吁回到60块钱一个月工资的时代。我说今天的老百姓有多少人想回到过去?
今天,中国书法正处在一个大变化的时代,所以看书法所有的现象,希望不要用过去的老习惯去看,而要站在一个发展和变化的改革的立场上来看,只要没有像现代派一样把书法改的不像书法,我们都不要禁止。应该引导他走向正确的道路。当然,2015年我认为是正确的东西,到2017年可能就不正确了。因为时代在变。
长期以来,有人觉得有资历的书法家不参加了,“国展”就变成了“新人展”。我说有资历的书法家在现在的竞技台上,他能不能够竞技过这些新人,这已经是一个问题了。因为他的成长模式没有那么严格的训练,尤其是对经典的训练,他是凭经验的积累一步一步写下来,写的也不错。在当时没有其他比照的情况下,他已经是出类拔萃了。但要让他和今天经过严格的经典训练的新人相比,那你就先不要说这些新人不行。在对《兰亭序》的学习、对魏碑的学习方面,这些新人比你厉害的多,这是我们说的变化,因为成才模式变了。
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在发展的过程中间,我们今天接受到的经典信息、一个时代的艺术信息和展厅文化,就是我这个作品是一个展品,不是挂在家里自己写写自娱自乐的。这个时候所有对作品呕心沥血的打造,都应该受到表扬。而不是说装饰过度,他对作品的认真程度其实代表了他对观众的尊重,我不能拿烂的东西给你看,也不能拿大笔一挥的东西给你看,书法让人看不起的就是那个大笔一挥。在这个时候对一件作品的呕心沥血程度过分,你可以引导他,但他的态度要比大笔一挥含金量高得多。这其实牵扯到一个人对这个时代的书法怎么看的问题。
我们的作品随便一挥别人都抢着要,甚至还有人花大价钱买。你要知道这在艺术创作里是不正常的,任何一个观众走进展厅,是想看到精心的作品。但有些书法家很少有这个感觉,都是以自我为中心。所以,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改革的眼光来看书法,让它万变不离其宗。每次的制度出来,首先我看它比前面已经有的制度有多少突破,有突破我就认为有价值,没有突破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无非评出来的人是张三李四,阿狗阿猫,我觉得意义不大,评谁都是评。
黄俊俭:你的真知灼见一定会对书坛有启示作用。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此文发表于2015年6月3日出版的《书法导报》第19版“艺术视点”)
反复看过多遍,还是觉得刘先生说的更有道理一些! 问题的关键是要把“最高奖”和“最高水平”区别开!
国展设奖当然是最高奖,只有参与进来才有可能获奖,但奖项的级别和“艺术水平”是两码事!获得国展最高奖项的当然有一定的艺术水准,但他是不是目前全国最高水平就不一定,谁也不会说最高奖项就等于最高水平! 本帖最后由 唐之韵 于 2015-6-14 12:08 编辑
反复看过多遍,觉得陈、刘俩先生都在玩《三十六计》
现在 最该谈的是 像这样的所谓“国展” 上下还能否让它继续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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