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龙书苑
{:1_281:} 茅龙书苑2013.秋, 饶雪阳
听说,白石那边的鸡爪山下忽然冒出一群建筑物,听说跟陈白沙的茅龙笔有关系?
我是最愿意听到”茅龙笔”三个字的,不但愿意,而且希冀神乎其神,变成一个神话,茅龙岂非真龙?在云中天界翻腾!
前几天重阳节登高,我方才在圭峰山脉的叱石拔了一束茅草,回家后亲手做了四支茅龙笔,大、中、小俱全,虽然样子粗野,远不及坊间艺人制的精致,可却天然野态,像是山居樵夫,我独乐乎其中!
从听说消息不到一天,我的身影就出现在鸡爪山下。确乎!现实更美妙,一组充满岭南特色的古式建筑群,陡然耸立眼前。
正门高大的牌坊由几组石柱石件组成,上面木质结构,层层叠叠,环结勾扣,做工细腻,牌匾正面镌刻四个大字-------“茅龙书苑”。那顶上,飞檐拱角,弯延复转,画栋雕梁,工程虽未竣工,却已形神俱备。我恍惚间见到,偌大的展厅,挂着许多白沙先生书法手迹:真迹、拓本、石碑、木雕,还有高端宣纸仿件……
这些建筑高雅大方,主色是灰色和黑色,几层高,庞大恢弘,中心空地上的石板院子敞宽,四周廊亭环绕,绿竹芭蕉,奇石偃松,高低起伏,又溪池桥洞,通连后庭,然后婉延山上,曲径连绵而上,凭栏俯瞰,一片琼宇藏于深山,如仙迹落于凡间矣。
在吾邑,白沙先生胜迹遍布:其安居旧址纪念馆,里面有讲学悟理的小庐山书院,其他处:白沙公园、钓台故址…...还有不少地方,都安放白沙先生塑像,以激励后人用功求学。
除了诗词理学,白沙先生书法高绝,茅龙笔更是独树一帜,鱼跃鸢飞,在吾国书法史上,写下浓重一笔。先生书法博取众长,根深叶茂,得东坡笔意最多,而能化为己有,自成面貌。据说,白沙先生曾隐居圭峰山上,日日临池,秃笔无数,那时,求笔可不轻易,苦于此,有一日竟灵感一现,顺手拔一撮茅草,揉弄一番,束扎起来,蘸墨一写,惊其异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写越上手,越写越精彩。当然,白沙先生功力深厚,方能驾轻就熟,或正或草,自然腕底风流。
茅龙笔的风采不在于华丽修饰,而在于天然的野逸之趣。且看白沙先生的《种草麻帖》,纵横纷披,散锋烂漫天真之极,野形逸态,一派天机，《心贺帖》,重笔沉厚, 如坠石崩云,凝而能动,放而能收。我们再看看先生的《大头虾帖》,点划之间,仍见楷书影子,规矩之间见率真性情!诚其所曰:”:鱼跃鸢飞,乃见天真”!
白沙先生理学精深,开江门学派之先河,他的书法一样彰显个性,开一代风气,他曾作诗:
笔下横斜醉始多,
茅龙飞出右军窝。
如何更作山阴梦,
数纸换公双白鹅”。
创新精神,可敬可畏。跟从先生治学的人很多,有成就者也不少,最著名的要数湛若水,另创一派学说,书法也造诣甚高,而且官列三部尚书,可谓显赫!
先生的茅龙书法,在当时”人争效之”,”得其片纸,藏以为家宝”!他是岭南仅一位身后入祀孔庙之人,追谥文恭。
运用茅龙笔,须掌握其笔性特征,与毛笔大相庭径,只有爱它,才能驾驭它啊!心与笔通,随情泼墨,便可云烟氤氲,浩荡之气跃然纸上。我仰慕先生,凡先生的笔迹都搜集观摩,潜心体察。先生以行草为主,具大草气魄,骤雨旋风,壮士拔山,我每每观看,激动之余,亦兴来涂抹,即挥毫手书”白沙遗韵”数字,殊不知,如今身游”茅龙书苑”,其正匾背面竟是”白沙遗风”四字!风也韵也,合起来岂不是”风韵”,不谋而合,我欣喜之至啊!
茅龙笔特殊的构造,产生特殊的韵律,然而,并不适宜写小楷或端庄秀美的正书,也不适宜初学者及毛笔功力弱者所用,白沙先生早年毛笔书法卓尔不凡,故其手握茅龙,便可龙腾虎跃,飞于天际,游于惊涛……在明代,先生与吴门交游甚多,沈周为其画像,稍晚的祝枝山,为其后辈,如果先生长居吴兴,名声当与枝山雁行,或过之,可知,先生的理学及诗文,亦属当时一流。
吾师黄兆纪先生乃近世邑人中茅龙高手,诗人刘从龙曾大加赞誉,并对我吟唱起另一位大诗人的诗:
鸡毛茅草都成笔,
艺苑书林态万千。
鱼跃鸢飞黄兆纪,
白沙叱石后辉先。
艺术大师刘海栗得到一枝茅龙笔,豪情万丈,写下狂草长卷《归去来辞》,为其一生中草书精品绝构。
啊!茅龙笔的魅力因其得山岳之气,野逸天然,似乎不食人间烟火,高远闲静,如一张古琴,又似仙风起舞的丹鹤,令我凡心洗涤,焚香更衣,铺纸研墨,端庄凝神,又手书横幅隶书:”听琴玩鹤,”书罢,顿觉心思浩缈,悠然于三界之外……
茅龙笔作画如何呢?试一试,我展开五尺生宣,用草书笔意画了一幅千年老柏树,呵!很惬意,根本不是毛笔所能为,于是豪气地题跋:《古柏春秋》!
我信步于曲廊,穿过圆门石洞,踏上卵石小径,在山边拔了一束茅草,揉散,以细藤缚之,成了一枝茅龙笔,蘸墨,在硕大的蕉叶上狂舞疾书……
谁知道,在未来的岁月------“茅龙书苑”将多么龙飞凤舞,那一束束茅龙笔,带着墨韵、带着白沙遗风传遍五湖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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