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 独
孤 独在这美妙的秋昏,我的身心融为一体,大自然的一切尤显得与我相宜
了。夜幕降临了,风儿依然在林中呼啸,水仍在拍打堤岸,一些生灵唱起了动听的催眠曲。伴随黑夜而来的并非寂静,猛兽在追寻猎物。这些大自然的更夫使得生机勃勃的白昼不曾间断。
我独享太阳,月亮和星星,还有我那小小的天地,然而我常常发现,在任何自然之物中,我们可以找到天真无瑕,令人鼓舞的伙伴,对于生活在大自然之中的人来说,永远没有绝望的时候。我生活中的一些最愉快的时光,莫过于在秋雨连绵之际独宁空房的时刻。
我觉得经常独处使人身心健康。与人为伴,即便是与最优秀的人相处也会很快使人厌倦。我好独处,迄今我尚未找到一个伙伴能有独处那样令我感到亲切。当我们来到异国他乡,虽置身于滚滚人流中,却常常比独自家里更觉孤独。孤独不能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来度量。一个真正勤勉的学生,虽置身于拥护不堪的教室之中,也能像沙漠中的隐士一样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整天在地里除草或在林中伐木的农夫虽孤身一人却并不感到孤独,这是因为他的身心均有所属。但一旦回到家里,他不会继续独处一方,而必定与家人邻居聚在一起,以补偿所谓一天的“寂寞”。于是,他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学生怎么能整夜整天地单独坐在房子里而不感到厌倦与沮丧,他没能意识到,学生尽管坐在屋里却正像他在田野中除草,在森林中伐木一样。
人的价值不在其表面,我们需要的是深刻的了解,顨频繁却浅薄的接触。社会已远远背离“社会”一词的基本意义。尽管我们接触频繁,但却没有时间从对方身上发现新的价值。我们不得不恪守一套条条框框,即所谓“礼节”与“礼貌”,才能使这频繁的接触不至于变得不能容忍而诉诸武力。
身居陋室,以物为伴,独享闲情,尤当清晨无人来访之时。我想这样来比喻,也许能使人对我的生活略知一斑:我不比那嬉水湖中的鸭子或本身更孤独,而那湖水又何以为伴呢?我好比茫茫摹上的一株蒲公英,好比一片豆叶,一只苍蝇,一只大黄蜂,我们都不感到孤独。我好比一条小溪,或那一颗北极星;好比那南来的风,四月的雨,一月的霜,或那新生的一只蜘蛛,我们都不知道孤独。
畏惧孤独,并不是因为孤独本身,莫如说是因为孤独的条件。这正如畏惧死亡,不是因为死亡本身,而是因为死亡的条件一样,不过难道可能存在什么孤独条件之外的孤独,死亡条件之外的死亡吗?有些事物离开其条件便不可能把握其实体---死亡,孤独也许就是这样的事物吧,而这种没有实体性的事物,到底是应该叫没有实在性呢,还是必须叫做没有实体性呢?
古代哲学认为:对于没有实体性的事物,不可能思考其实在性。因此,就像认为黑暗是因为缺乏光亮一样,死亡以及也只单单是意味着欠缺。但是现代人却是依据条件进行思考的。都会人们依据条件进行思考的是现代科学。因此,与其说现代科学证明了死亡和孤独恐怖的虚伪回忆往事 ,不如说展示了死亡和孤独的实在性。
孤独还是独居,独居不过是孤独的条件之一,而且是外部条件。其实人们甚至为了逃避孤独而独居。隐居者往往如此。
孤独不在深山,而在大街;不在单独的个人,而在众多的人群中,孤独人是只存在于众人“中间”,如同空间一样。“真空的恐怖”---这不是物质的而是人类的。
孤独还是禁闭在内心的情绪。感到孤独时,你不妨试着伸出自己的手,目不转睛地盯住它,你就会感到孤独感迅速地向自己迫近。
西文人为了体味孤独而走上大街;东方人则隐入自然。因为东方人认为自然恰如社会。有人说东方人没有社会意识,这是东方人不把人类与自然看作相互对立的事物。
东方人的世界是微明的世界;而西文人的世界则是分为白昼和黑夜的世界。微明没有白昼和黑夜那样的截然对立;微明的寂寞与白昼的寂寞和黑夜的寂寞也有着本质的区别。
孤独有美的诱惑,孤独别有一番韵味。如果人们都喜欢孤独,那么无疑是因为孤独的这种韵味。连少女都知道孤独之美的诱惑。要达到高于孤独的伦理意义是相当的困难的。
就连可谓终生探寻孤独之伦理意义的克尔恺郭尔也常常败于孤独之美的诱惑下。
感情是主观的,而理智是客观的这一普遍的见解,其实是荒谬的。不如反过来说还更接近真理些。感情大多数场合是客观的社会化的;而理智却恰恰是主观的,人格化的。真正主观的感情是理智的。孤独不属于感情而属于理智。
无论将我微言成什么样的对象,我也不可能超越孤独。我只有在孤独之中将对象世界作为整体,才可能超越孤独。
我们在孤独之时,不会被物质毁灭,而只有在不了解孤独之时,都会毁灭于物质。
在孤独中物质才可能作为真正的表现而接近我们。而且我们只有在回答孤独的呼唤的自我表现活动中,才可能超越孤独。奥古斯丁说过:“植物追求被人发现,这对于它来说就是得救。”自我表现拯救了物质,拯救了物质也就拯救了自己。由此看来,孤独扎根最深刻的爱之中。这爱存在于孤独的深渊里。文字文字文字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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