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姐弟买肉》那时候我读小学,姐读初中。周末是我们姐弟俩的节日,全家团聚,还有,我们能享用每星期只有一次的口福——吃肉。
星期六早晨,姐弟俩按部就班去镇上的肉店排队买肉。那时家里还没有装上电灯。冬季的白天格外短促,下午放学后,回到家吃完饭做好作业,才五点多钟,天色就已暮霭沉沉。为了节省煤油,也为了第二天能早起买到好肉,姐弟俩早早就钻进了被窝。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姐姐的叫唤:“小弟,醒醒,时间不早了,快点!”我正睡得香甜。极不情愿钻出暖融融的被窝,翻个身装作没听见。“小弟,快起来!广播喇叭都已响了,再不去就买不到肉了。”有鲜美的肉香引诱,想起买不到肉将被父母责怪.我硬着头皮爬下床来,揉着瞌充懵懂的睡眼,跟在姐姐身后走出家门。
推开大杂院的大门,迎面是凛列的寒风。我俩缩着头,拱着肩,一步一抖往街上赶。还好,肉店门口空无一人,从木排门缝里依稀透射出一缕缕温暖的电灯光,驱走了路上的寒冷。店门前有一支用石头、破竹篮排成的特殊队伍,那是一些用物代人排队,兔受寒冻之苦的聪明人想出的高招。我们瞧着四周没人,便插到最前面,背靠着店门,心想着能第一个买到肉,心里美滋滋地做起了好梦。
不多久,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各地人民广播电台联播节目”开始曲。“什么,才八点钟?”我和姐姐相视一愣,旋而又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件事后来告诉了父母,不久,家里新添了一台小闹钟,从此,就再也没闹出晚上八点钟起来排队买肉的笑话来。
岁月流逝,今非昔比。如今的小镇市场上,吃肉再不用早起凭票排队,肉铺多达二十余摊,整日里有肉卖,肉老板恨不得你多买一些。而现在的孩子们,也不会闹出像我姐弟俩这种天方夜谭式的笑话来了。
1994年1月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新房漏屋》七月的雨季,豪雨如注,连日不断。我偶染小恙,整日羁卧病榻,好不心烦意乱。
忽一刻头上的舞台式顶棚发出“滴答”响动,不一会如谷落扁笥,“沙沙”声前后左右连成一片,继而从凹凸的拼合缝隙处扯下一条雨线,正好滴落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笃笃”溅起水珠一蓬蓬。
怎么,装修才一年的新房转眼间就变成了破屋?颤悠悠翻身下床,拖着怏怏的病体前去探究竟。
昂首抬起金星乱冒的双眼,仰望那一滴似乎永远漏不完的流水,不禁悲从中来:原本湖蓝色光洁漂亮的顶棚已有污黄的水渍惭渐洇开;与妻一起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精心设计制作的护墙幕布,正被漏水濡湿成几个不规则的椭圆状,刮贴在石灰壁上。病患更添漏愁,这次第,怎一个“烦”字了得!
细想那“罪魁”的源头,当属屋顶破旧无疑。该屋造期已有十余年,想必那木椽子早已腐。红瓦片多已碎,屋脊的水泥护层烂成一堆散沙……装修时只顾及室内目光所及的三维空间、把心思全用在如何使地毯、壁布的选择符合新潮;如何使灯光、色彩的布置凸现主人的个性特点;力求使室内的装饰美仑美奂,却全然忽略了新房所依附的内在基本条件。譬如地基的坚固踏实,譬如墙体的隔音耐潮,譬如屋顶的平整防漏。
生活中有太多类似“新房漏屋”之类的尴尬事,究其因,大都为主观因素所致。重外表形式,轻内部实质。浮躁的心态致使急功近利盛行,只图眼前一时之快,得到的不过瞬间的享乐,到头来受到损害的还是自己。
1997年9月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产房纪事》妻子的分娩相当顺利,上午红日高照时自己走进分娩室,中午12点就被推车送进住院病房。
产科住房特小,仅5号和6号两张床位,外带一个卫生间。妻子住6号,床边再放两张夜间陪护的钢丝床,整个屋子就再也转不开身了。
女儿出生后的头两天,妻子还没奶,小宝宝饿得难受,动辄憋红了小脸“哇哇”大哭。邻床的5号生下女儿已有3天,奶水多得吃不完,就说:“到我这里来吃吧。”妻子连声道谢,感激不迭。
5号长得小巧玲珑,但绝对是个美人坯子。照例说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正是亲朋好友兴势动众,联络感情的好时机,但奇怪的是平时很少有人来看望她,我常见她独自忡忡地望着刚生下的孩子长久地出神。整天围在5号床边料理生活起居的是个年过六旬,仍不失精干健谈的老阿婆,我原以为她是5号的妈妈或是婆婆,但妻子说:“根本不是,听阿婆说5号床的妈妈身体不好,婆婆自己开了一爿厂,脱不开身,这是她婆婆出了1000元钱请的出窠娘……”
我每天下了班必去看望妻女,妻子住产房总共一个星期,我只见过一回5号的丈夫。那天傍晚,5号的丈夫一进门就坐在出窠娘临时搭起的钢丝床上,两脚高翘地搁在床尾的铁架上,左手腕戴的金手链足有半斤多重。5号笑问:“这两天忙什么呢?”丈夫没声好气地答道:“这两天真晦气!前天晚上输了将近一千,昨天又输了两千多……都是你生小娘之故!”这是什么话嘛?现今的年青人竟然还有这种封建思想,我在一旁都听得来气,心想5号必要柳眉倒竖大发雷霆了,不料她竟淡淡一笑,低下头来不知可否地掖了掖婴儿的被角,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
妻子住院的第四天下午,5号出院了,妈说这下再不用“蛳螺壳里做道场了”。第二天我下班推开产房大门,一眼瞧见5号又有新来的产妇躺在床上。床边坐着一个黑瘦的男人,俩人偶尔说着叽哩呱啦听不懂的话。妻子悄声告诉我:新来的5号是三门人,来这里做水果生意的,昨夜12点钟进来时羊水已经流光了,是剖腹产的,小毛头很危险……老婆孩子全都由她老公一人服侍,晚上仨人就挤在一张床上。婴儿的襁褓都是大人的旧衣裤,那男人又不会弄,小毛头拉的尿和粪沾得全身都是,连护士打防疫针都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早上她老公烧了一大锅稀粥,她饿了就给她吃粥,还说这是他们那里的风俗习惯,女人生孩子要吃一个月的粥……
妻子出院后没两天,妈上街买菜回来,说刚才在菜场边看见5号床的三门人又在卖水果了,他老婆大概还没出院吧,不知她一个人怎么过?妈的语调戚戚的,很为5号床担心,末了,妈叹口气:“外头人赚点钞票真犯难!罪过!”
小小的产科住房有太多的故事,或喜或忧,或苦或乐,时时折射出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
1998年11月17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灭蟑记》近段时间我老是闹肚子,起先还以为是肠功能紊乱,直至看了医生,才知是“吃了不洁之物”造成的。我纳闷:除了一日三餐,平时我很少吃零食,不洁之物从何而来?直到有天晚上,我去厨房拿热水瓶,灯亮的瞬间,突见厨柜上几只蟑螂到处乱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四害”在作怪。
于是,灭蟑行动火速开始。先是买了两盒“李字”牌灭蟑药片,关窗闭门,点燃药盘,三个小时后,推门打扫“战场”,只见蟑尸遍地,从此,厨房就再难见到蟑螂的影子。
一日,我打开书房写字台的边柜查阅报刊资料,又见三五只西瓜籽般大小的小蟑螂出没于书报的夹缝间,细观,柜子边柱上还有两排蟑螂卵,原来,蟑螂把窝从厨房搬到这里来了。书房内都是易燃物,烟熏恐有后遗症,好在“李字”灭虫有三宝,我又买来“李字”强力气雾杀虫喷剂,对着柜内的角角落落“嗤嗤”一阵胡乱扫射。过了10多分钟,我估计蟑辈们该被熏得晕头转向了,就打开柜门,因为逆光,视线之内,仅见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影影绰绰地慢吞吞爬来爬去,嗨,昔日爬窜敏捷难以捕捉的害人精们,现在的末日来到了!我兴奋地顺手拿起一只气体打火机,想看个真切。“啪”的一声,打火机点燃的瞬间,碧蓝的火苗窜起一尺多高,我一惊心道:不好!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灭虫剂气体遇明火爆炸,握打火机的右手背皮肤被烧得焦紫,水泡犹如花生米粒饱满庞大,火烧火燎地疼痛不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焦糊味,眼睫毛、前额的头发被烧焦卷曲,狼狈得犹如刚从救火战场上撤下来的逃兵……这真是旧仇未泯,更添新恨!蟑某虫啊,我算与汝结定了死对头!
经过三番五次的烟熏、气喷,一楼的蟑螂总算消声匿迹了。可还未等我为灭蟑螂战斗取得区域性胜利喝一口庆功酒时,一次在二楼卧室沙发上整理衣服时,却又发现了一只深褐色大如拇指般的蟑螂王。莫非蟑螂这孽障又举家迁到楼上了?我不由地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抓起身边的一张报纸,用尽全身力气连人带纸扑向这只蟑螂王!猖狂的小虫毕竟受不住我60多公斤重的身体挤压,立马屁滚尿流,五脏外露,可它竟还敢拖着肠子乱蹬乱爬,企图逃走,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用纸裹住那发出怪臭的蟑螂,咬牙切齿地揉搓着:我叫你逃!你有本事再逃呀!
从此以后,我再没见到一只蟑螂的影子,灭蟑战宣告获得阶段性胜利。
1998年11月27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女儿抓周》女儿圆圆满周岁那天,一家子人吹灭蜡烛吃饱蛋糕,接下来的节目便是看女儿做抓周游戏。
我将游戏的道具——两张100元纸币、一支钢笔、一本《读者》杂志、一只手机、一盒音乐磁带等东西围成半圆摆放在地。妈见了大声嚷嚷:“还差一面算盘!看她长大了会不会当家算帐。”我听着觉得好笑:“现在谁还用算盘?家里那个老古董早在搬家时就扔掉了。”还是妻子善解人意:“要么用计算器代替吧?”就从抽屉旮旯里找出一只袖珍计算器放到地上。
道具准备停当,将“小寿星”领到物品面前,看她如何表现。女儿见有这么多好东西玩,眼睛发亮,兴奋极了!她先是环视一周,然后,迅即抓起《读者》杂志,盯住封面彩页上的圣诞老人傻看,然后又用两个小手指捏起钢笔的一端,在杂志上指指戳戳。
“哇,小圆圆也会象他爸爸一样写文章!”妻子喜形于色。
待了一会儿,小家伙又去看地上的其它东西。忽然眼睛睁得忒大,扔掉杂志和笔,抓起计算器“嘿嘿”一乐,耸了耸肩,显出雀跃的神情。“圆圆长大了象她姑姑一样当个会计师,蛮会算帐的!”妈妈很肯定地说。
我拿起一张人民币引诱女儿,女儿瞧了瞧,用肥嘟嘟的小手一拨拉,将纸币打落在地。
“大概是颜色不够鲜艳吧,所以她不喜欢。你有没有新的100元钞票?”妻子问我。我从票夹里抽出一张国庆节刚发行的新版红色纸币,在女儿的眼前抖了抖。她斜眼一瞥,旋即又专注地顾自玩耍手中的计算器,将翻盖一开一合,还凑近液晶显示玻璃板,照镜子似的看里面隐约闪动的影像。
“小傻瓜,你不要钱呀!以后我们都等着靠着你挣大钱用呢!”妻子故意板着脸嗔女儿。“只要会算帐就够了,钱早就看腻了,不屑一顾了,是吧,圆圆?”妈来打圆场,以显出女儿卓尔不群的大气。
玩够了,抓遍了,女儿始终只对计算器感兴趣。其实,也难怪,女儿早就有个喜新厌旧的坏毛病:任何一个新颖的玩具,到了她的手里,玩不到半天,她就会感到腻味。纸币呀、手机呀什么的,平时她见得次数多咧。只有计算器从没见过,所以颇觉新鲜,爱不释手。
看来,流传日久的孩子周岁抓周游戏并不能预示出孩子将来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只不过给孩子的周岁生日添一些盎然的情趣罢了。而教育、知识、环境等才是真正影响孩子将来发展的主要因素。
1999年10月26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新居多新事》耗尽全部积蓄,倾注无数精力,“哧扑哧扑”忙碌了大半年,国庆前夕终于大功告成,搬进了位于市区江东的新居所。
当晚,一家人喝完喜庆的乔迁酒,已是月上路灯头,新奇伴着兴奋,久久难以入睡,子夜零时许,好不容易倦意飘然袭来,正朦胧间,隐约有摩托车“突突”声由远而近,响至大门口熄了火,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咔哧咔哧”撬动声。“不好,有小偷!”我浑身一激凌,神经高度紧张,甚至听得出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壮着胆子蹑手蹑脚起身猛地拉开窗帘:对面车棚的某一间正被其主人拉开木门——原来是人家下夜班放车入棚。以后每到子夜时分,总有这种让人心神不宁的声音响起,竖起耳朵辨听好一会儿,确认不是“三只手”所为,才能重新入睡,弄得象有段相声中那个等待楼上掉另一只鞋的老头一样,神经兮兮的。
两天后的黄昏,我刚吃完饭,就听有人敲门。开门迎客,进来一位戴眼镜的青年人:“我住你家楼上,就算是邻居啦。你们是前两天刚搬进来的吧?我来拜访一下,我是平安保险公司的……”听罢此言,我已心明肚知:客者是来推销人寿保险的。早就风闻寿险营销员难缠,因而顾不得是否有失礼貌,我第一句话便是:“我和你是同行,也是保险公司的!”“眼镜”一愣,没料到这次撞到“枪口”上了,往后便再不谈一句有关推销的话,反倒让我给他上了一堂国内外保险形势课。
又一个温馨宁静的初夜,我惬意地靠在床头读一篇意境优美的散文。忽听屋外有杂乱的“嗒嗒”声,起先还以为是楼上别人家晾晒衣服滴下的水滴落在窗檐的铅皮瓦上,并不在意。俄顷,“嗒嗒”声趋急,屋前屋后连成一片,妻说大概是冷空气带来的秋雨吧。淹没在噪耳的雨滴撞击在铅皮瓦上的“嗒嗒”声中,再没有了读书的心思,陡添一份烦躁在心头。忽而忆及前几日在一张报纸上读到过一篇短文《新居听雨》,作者把这种嘈杂的“嗒嗒”声形容成美妙无比的交响乐章,此刻想来,也未免太矫情饰貌了吧?
新居多新事,对我着个乡巴佬来说,蛰居都市就像读一本刚刚翻开扉页的书,尚未了解它的结构内容,故而平添了几许忡忡的忧心。一俟时日稍久,或许,该换成另一种全然不同的心情,讥笑自己杯弓蛇影、锱铢必较的小鸡肠子了。
1999年11月4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借钱》姐姐经朋友介绍说有一套新房,实地查看后,我觉得无论是套型、大小,还是地理位置、物业管理,都比较满意,最诱人的还是房价较为便宜。不过卖方有个条件:房款需要一次性付清。我与爱人商量了一下,如果将老屋卖掉,加上积蓄,加上姐妹的支援,大约还差3万元的缺口。
我这人向来没有经济头脑,既无挣大钱的本事,也从不把钱当作一回事。自以为凭我的人缘,和与人为善的亲和力,随便在哪个朋友面前言语一声,借他3万元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朋友A是我的同学。他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一家大公司担任要职,隐性、阳性收入颇丰,家境较为富裕。当我“借”字一出口,A却出乎意料地忙着解释不停:“上个月我正好有笔活钱,不巧前些天被我哥借去做生意了。你知道我的大部分积蓄存在股市里,现都被套牢了,手头实在没有多少可用资金。要么这样好不好:我到老婆那里周转一下,她存着不少私房钱,挪个万把块估计问题不大……”我的心冷了一截,看来钱真不好借。不过有1万元垫底,也不枉同学一场。
朋友B曾与我共事5年,算得上是比较投机的。单位解体后,已有两年未见。据我侧面打听所知,下岗后B在他小舅子开的电器厂打工,赚的钱蛮好看。他的爱人几年前开了一爿五金厂,生意兴隆,家底殷实。可他的答复更令我心寒:“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夫妻正准备陪父母去新马泰开开眼界,四个人的旅游费加之路上杂七杂八的开销,少说也得3万元吧?我一时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早先同吃同住同患难的朋友情谊在赤裸裸的金钱面前霎时成了不堪一击的奢侈品。我真有点糊涂:在金钱面前,难道以往有过的一切情谊都可忽略不计么?
朋友C与我是“不写不相识”的笔友,彼此对人生看法颇多相似,偶尔也能在报纸上读到他的大作。当我把筹钱买房的难处说与他听后,C长叹一声:“世俗多势利啊!”叹得我胸腔“轰”然一热。叹声未绝,C沉吟道:“兄弟,此事不易操之过急,容我与嫂子商量后再作定论可好?不过,你不必悲观,静等我的好消息吧。”然自此以后,C便消失于茫茫人海杳无音信,CALL他的呼机,再没回过一次。
借钱连连碰壁,我对自己的能力和名誉产生了严重怀疑:原来,我在别人的眼里,竟如此无足轻重,一文不值!可这种窝囊事还不能对妻子透露半点,不然,我仅剩的一点男人自尊心还往哪儿搁?!那些天,从不吸烟的我点燃呛人的“大红鹰”,烟雾缭绕中,脑海里翻阅着我所有认识的朋友,重新排列他们在我心中的位置。我的天空阴霾蔽日,筹钱的日子漫长而又伤心。
这时,我接到了朋友N的电话,他说刚从基层调回局里,同一线人员打了一年交道,学到不少东西。N是我小学同学,同桌不到两年,他就随父母迁往外地,此后联系频率虽不高,但一直未中断。聊起近况,我随口说起打算买一套新房的事,由于时间仓促,并未深谈,我也未告诉他筹钱的困境。不料第三天午休时分。N居然冒着淅沥不断的春雨找到我的办公室。十余年不见,除了身着深蓝色的制服,N几乎没什么变化,言谈举止中,还是那么愤世嫉俗,激扬文字。聊到我的房子,N忽然拿出一个大信封:“这里是1万元钱,你先用着!”我清楚N的爱人正在读研究生,他的孩子才6岁,家里正急需用钱。当我企图推却时,N伸出厚大的手掌一挡:“什么也别说,也别去考虑什么时候还,只管用着。”说完便起身告辞。
借钱的或憾或幸,使我感慨万分。从某种意义上说,金钱的确是一种不错的试金石,它能滤去感情的虚伪做作,辨出情谊的真假清浊。但我总觉得,一旦结果揭晓,很可能会毫不留情地摧毁我的自信心——那本是我心中引以为豪的憩园呵。
2000年3月20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家有懵邻》我住底层一楼,正门朝南。邻居住楼上,整天踏在我的头顶心。邻居搬入新居没多久,我就关注起他来,原因是他的举动太特别。
自从邻居入住以后,我就发现门口走道上经常有果壳纸屑抛撤一地,起初还以为是路人的“杰作”。一个休息天,我在过道旁修车子,忽见空中飘飘悠悠掉下一只“旺旺”雪饼空袋子,没过一会儿功夫,又掉下一只火腿肠塑料皮。正当我抬头向上张望想看个究竟时,只听“嗖”地一声,飞下一只大红鹰烟壳。我怒不可遏“喂”地一声吆喝,楼上窗口探出一张“娃娃脸”,面部写满歉意:“哦,对不起,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人家既已道歉,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心忖:好在他不嗜酒水,否则,顺手丢一只五加皮酒瓶来,还不要了我的小命?!
有一次我灵感突现,双手趴在键盘上急急敲打智慧的“结晶”。临近结尾,突然显示屏一片漆黑,键盘上的指示灯全灭了,莫非是停电了?我的脑袋“嗡”地一响:完了,文章没保存,一个小时白忙乎了。可再一听,不对,不远处有电视声咿咿呀呀传来。难道仅仅是我家的电路出故障了?我拉开楼梯门,只见楼上的“娃娃脸”站在配电柜前正把我们这一单元的分户保险一一拔出来。见我一脸愠色,忙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家保险好象断了,我吃不准到底哪只是我家的……”
有一段时间,我发现信报箱里每周六的《宁波晚报》总少了“财经周刊”这一张,细想恐不是投递员所为,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一天取报时无意间发现“娃娃脸”正用一根竹棒捅到我家的信箱里往外拨弄报纸。我唬着脸吼道:“怎么回事?!”“娃娃脸”嗫噓着却又态度极其诚恳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看看股票信息,看好后保证放回去的。”
我是个十足的体育迷,27届奥运会期间每晚看电视必到深夜。有一晚电视正直播有我国选手参加的跳水决赛,忽然屏幕上“蚂蚁”乱爬,调节任何频道信号全无。想起以前也曾发生过几次类似情况,都是安在四楼的分线盒内插头松动所致。家人跑到四楼仔细查看,一切正常。敲开同单元的几户人家门,回答说全都没有电视信号。第二天我打电话到有线电视管理站,维修员承诺马上前来检查。没多久,妈打来电话,说你猜是什么原因?原来是楼上“娃娃脸”自家没装闭路电视信号,昨晚将两根电线插进户外共用线上偷接信号,因为技术不过关,结果造成全单元电视信号短路——唉!说他什么好呢?表面看起来挺面善挺有礼貌的,做起事来却如此懵懂无知,不计后果。
家有佳邻,胜似亲人;家有懵邻,诸事烦心。
2000年10月8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时尚与美丽》在我的眼里,时尚是前卫的、另类的、孤独的,因而是标新立异的、令人诧异的。时尚的东西大都不被当时的公众引以为美丽,就如不对称服装刚穿上大街亮相时,就有人侧目频频,颇有奇装异服之虞。而美丽则是恬静的、优雅的、公认的,因而是赏心悦目的、令人心动的。美丽的东西同样不太被大众认为是时尚的,犹如旗袍着身女性,虽然尽显姿容风采,但它不属时髦范畴。
如果说美丽是一把小提琴,它可以长久地被人欣赏,甚而永久地加以保存,那么,时尚则是小提琴拉出的曼妙的音乐,飘忽不定、转瞬即逝,附着于提琴,却又游离于提琴之外。
时尚是种子,美丽是果实。播下时尚的种子,收获的不一定是美丽,唯有经过播种者辛勤地耕耘、培土、施肥、修剪,才有可能收获到美丽的果实。
就如文艺创作中的素材和作品,时尚是素材,美丽是作品,两者总有一个时间差。精美的作品总是落后于丰富的素材。当一种时尚普遍被人们认同为美丽之时,时尚恐怕也就早已不称其为时尚,而近乎于传统了。
时尚永远是一枚冲锋陷阵的箭头,尖锐、凌厉,永远站在时代的前沿,冲击着人们传统的世界观;美丽则是弓身,需要精雕细琢,慢慢揣摩、把玩,好好珍惜,精心收藏。
时尚是跳跃的火,需要***、灵感,它可以在不经意间一蹴而就促成,象早先破洞百出的牛仔裤,象染了花花绿绿的彩发;美丽是灵动的水,需要对比、沉淀,它往往穷其创作者毕生精力,如百年陈酿的醇酒,如达·芬奇之创作油画《蒙娜丽莎》。
我钦佩时尚追求者的勇气和永不言败的创新精神,更欣赏美丽拥有者的典雅和不露锋芒的婉约……
2001年9月23日
【三生居】散文习作—“生活小品”篇
《番薯屑》春节去乡下走亲戚,刚踏进家门,好客的亲戚就捧出一大堆装满了瓶瓶罐罐的零食盛情招待我们,我在其中惊奇地发现竟有久违了的食物——番薯屑!
番薯是乡下最普通的农作物之一,也是最容易种植和收成率最高的粮食之一。番薯屑是新鲜的番薯用机器切割成什锦菜粗细的长条,再晾干而成。吃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加水烧煮成番薯糊,另一种是炒着当零食吃。
七十年代中后期,我在小镇读初中。当时国家经济还不充裕,在定量供应时搭售若干比例的番薯屑。而十四、五岁的我正值身体成长发育期,食欲大得惊人,每月发下来的粮票不够吃。吃惯了细粮的我对番薯屑熬成的番薯糊没多大兴趣,眼看着我的小脸一天天尖下去,妈妈就变着法子将粮站搭来的生番薯屑掺入少量桔皮、芝麻,炒得又香又脆给我当零食吃。于是,每天上学前我的两个裤袋子总是塞满了硬绑绑的番薯屑,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还慷慨地送给同学解馋。因为同窗学友大都是农村户口,没有粮本也就意味着享受不到番薯屑的美味。前两年同学聚会时,好几位同窗还津津乐道于二十多年前抢吃番薯屑的趣事。
然而时间一长,我就对番薯屑腻味了。渐渐地见了番薯屑就反胃,宁可饿着肚子喝稀粥。还暗暗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吃番薯屑!好在没多久国家经济好转,粮站也就再不搭售番薯屑,家里剩余的两大麻袋白生生番薯屑全都送给了乡下亲戚。
在县中读高中时每周有半天劳动课,我和同学们一起种植过各种蔬菜包括番薯,但我从来都不吃,甚至连同番薯做成的一切食品,如烤番薯、煨番薯、番薯干(一种将番薯蒸熟后压成薄片晾干再炒或籴成咖啡色的食品)、番薯糊。我告别了吃番薯屑的岁月,为此还庆幸不已。
这些年,早已越过温饱线的我们总觉得吃什么东西都愈来愈没味道,米饭不香,馒头发酸,面包无味。走进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小吃不是太贵就是怕掺入了太多的防腐剂和色素,往往转来转去还是不知买什么好。这时忽然遇见少时吃过的番薯屑,不由得眼睛一亮。身旁的女儿置各种包装精美的膨化食品于不顾,抓起头一次见到的番薯屑,嚼得嘎嘣脆响。而我也再把守不住少时许下的诺言,就象无法拒绝邂逅的纯朴、真诚的友人一样,大口大口地,吃得满嘴生香,总觉得它纯正、地道、天然。亲戚见我们对番薯屑情有独衷,特意准备了一大袋子黄灿灿香喷喷的番薯屑让我们带回家去吃。
想想从无奈接受,到渐渐腻味,再到欣然重尝番薯屑的过程,颇有意思。当一种食品长久地伴随我们的生活时,就会觉得是一种悲哀,千方百计地拒绝它、厌恶它。但一旦远离这种食品多年后,在不经意间再次吃到它,就会觉得别有一番滋味,爱不释嘴,于是乎,我们重又接纳它并勾起甜蜜的回忆。食品于斯,别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比如友谊,比如情感。
2002年2月24日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