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伯虎小说《门卫小罗》（草稿）

黔伯虎 发表于 2004-11-26 16:55

门卫小罗
雷波（黔伯虎）
小罗觉得自己是干部了，干部怎么着，干部就不能在门卫室里自己煮早餐吃，得像单位其他的同志一样，吃食堂。
他的工作，是打扫一下院内的卫生，搞搞绿化，是他老子以前干的活。他老子人人都喊老罗，是个热心人，很和便，像极力要和单位所有的人搞好关系似的，不管谁家有事，一喊他准到，扛个包、背点东西，总乐呵呵的，来去一阵风，事干完水也不喝一口，只接过人家递过的烟，忙不迭的把人家的“谢谢”挡回喉舌，说“谢个啥，力气是个怪，今天用了明天在”。时间长后，大家都把他当作了自己人看待了。而后来的一件事，大家还不敢把他当一般人看待，平时老实巴交的老罗不知怎么给一弄，领导硬是点头同意了，他回家种田，换了他儿子小罗来；在单位，这可不是谁个想干就能干成的事。
小罗刚来时不满二十岁，按单位上大家对他的评价：“不懂事”，不如他老子活便，大家习惯对老罗的呼来唤去了，不适应不接受一个不爱帮忙的门卫，就纷纷怀念起老来罗，老罗成了评价小罗的一个标准和参照，大家就越发的看不惯小罗。而这门卫室，就好似专为他们家就业而设的岗位，堂堂的国有企业，社会主义体制下的、计划经济呵护下的国有企业，设个门卫室干什么？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连老罗在的时候栽下的几百盆花陆陆续续的也被上自单位领导下至围墙外的普通老百姓端完了，小罗来后，连花都没必要保卫了，只是每天打扫一下院内的卫生。
最先，小罗每天扫完地便像他老子一样回逼仄的门卫室煮早餐，办公楼旁边的食堂供应早餐，上班的人都在那里吃，他很少去那里，油水倒不错，但一元钱一碗，他觉得贵了点，农村来的，自己下点面条，也可以凑合一顿，而一元钱就从嘴边省下来，一天的生活都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伙子结了婚，有了孩子，成了当父亲的男人了，大家已将老罗忘了个一干二净，也不在乎小罗是怎样的一个人了，也似乎是忘了他的存在…但随后的一件事又让大家注意起小罗来，成了茶余饭后嚼咬的话题：经领导授意，财务部门把小罗的工资造上了工资册。大家纷纷私下、热烈的议论这件事，领导和他家之间的关系于是就有了多种版本，变得扑朔迷离起来；那段时间，办公室的同志们上班聚在一起就摆小罗的农门阵，猜测种种的可能，互相交流最新的了解到的情况；其中一种版本最有说服力，当年领导落难时，曾被下放到小罗家所在的村里，大家于是猜测小罗或许是领导的私生子，或许是罗家于领导有恩，但很快，第一种可能即被排除，哪有自己的孩子给扫地的。大家亢奋的胡乱猜测一阵，完后，就骂小罗，说“他XX的，没大没小的，以前大家和老罗称兄道弟的，但现在，他也跟大家一样招呼人，也和大家称兄道弟的，喊什么老王、三哥！”；又说“他XX的，两父子搞成一辈的了”；但这也仅是说说而已，想到领导也要老了，大着胆子说两句，否则还不敢乱说，但除了这，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而小罗也在一夜之间好象换了个人似的，走路也抬头挺胸，脚下铮然有声，四下给一些在单位打零工的附近的老百姓说，他是单位领导的亲戚，现在是正式的了，让这些人见他也毕恭毕敬的，从这以后，单位的一些大扫除之类的活，他就请这附近的一些人干了，俨然是这附近的老乡们心里的一个小包工头。
办公楼里的卫生不需要小罗打扫，上班的同志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然后才是泡茶，一切就绪后方可去食堂吃早餐。每间科室都有不成文的规矩，似有专人打扫卫生和泡茶，都是刚分来的大学生，他们跨出学校门踏进社会第一个工作就是要打扫卫生；这打扫卫生也是门学问：这事做好了，事半功倍，做不好，费力不讨好；比如，大家都到了办公室，你才在打扫卫生，搞得满屋灰尘弥漫，人家肯定不满意，所以，最好做到人家未到办公室，就已经窗明几净；不然你忙得满头大汗的，人家并不一定体恤你，“这有什么？哪一个人不是这么过来的？”。来不急擦干脸上的汗水，你又得给大家泡茶，因为大家这时就去食堂吃早餐去了，别以为泡茶是轻省活，这也不简单，得根据每一个同志的口味：人家喜欢喝淡点，茶叶放多后，他就会倒掉第一道，重新冲入开水；而有的抓起一把茶叶放进泡好的杯里，这人就肯定有茶瘾。这些也不能指望人家给你说，要善于察言观色，人家的一举一动要默记在心里，下一天泡茶时注意。然后，你才可以去吃早餐，去来的路上，要和每一个同志亲切友好的打招呼。
这时的小罗也肯定在食堂，他也友好的和大家打招呼，接过汤碗，他知道只有角落的一张桌子适合他。他以前曾经插进一座去吃，发现不对劲，几个人原来有说有笑的，见他一插进来就不说话了，大家就低头只顾吃，或者把放在桌子上的包呀、报纸呀、资料呀什么的，本不碍他什么事，可还是往边上挪了挪……他于是懂了，后来就知趣到一边没人的桌子上吃。但他心里不服气，“有什么了不起？”，有时又觉得干脆在门卫室煮点吃算了，也可以省一口给乡下的母子，但转念一想，怎么能跟这些人妥协，他已经是和大家一样的，都是正式的了，怎么不能吃食堂？他暗地里和大家拼命较着劲。
以前他扫地和培植品种和数量都越来越稀少的花，在一年固定的时间剪一下万年青的枝叶，一个月三百元，且是打领条领，就是说，他是个临时工；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工资造上了工资册，基本工资、劳保、福利什么的都有，就是说，他跟正式工一样的待遇了。他回乡里也给乡里乡亲的说，他转正了，不由人家不相信，他能有板有眼的说出每一个月的每一项工资是多少，每一个月共计领多少，能领多少钱的奖金，让乡亲们羡慕不已，从泥土地上进城里干事，就已经不错的，而如今又转了正，多收入那么多，怎么不恰当！但，人心不足，他也还有些不如意，每次领工资时，总要逐项逐项的认真看，还上下左右的对比，领了工资还要在财务室呆一阵，看人家领多少，也让更多的人看见他也来领工资。但独自一人时还是会隐隐的觉得遗憾，他是这单位工资最少的一个，基本工资比人家少，工龄工资比人家少，职务津贴一分也没有，没职称又没文凭，就是刚分来的楞头青，也比他多很多。
他后来跟自己打足气，自己也是正式工了，就要理直气壮的坚持去食堂吃早餐；但想到为吃个早餐看人家白眼，他又不大情愿，于是就在人少的时候去，每天早晨或最早或最晚，但也不能太早或太晚，吃早餐就是想得到人家的承认，如果没人看见他吃食堂，不如在门卫室下面条；所以时机要掌握得很好，这样一来，他底气就足了，只要其它桌子只有一人坐着吃时，他还偏端过去和人家一桌吃，哼！有什么了不起。
时间一长，他也觉得老是这样挺别扭的，他知道自己不是刚来的小伙子了，得改变调整自己的一些做人和处世之道，就是说，得想办法和同事们打成一片，和这单位溶为一体。
他发现食堂那几个师傅人特别好，对他还不错，他们不嫌他，于是，只要没事，他就会去里间呆会，和几位拉拉家常，说说话，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熟悉后，大家还给一些残骨剩肉给他，当然大多时间是让他把熬骨头汤的底料拿回去吃；那也是不错的，可从骨头缝里掏出一些肉来，就着汤，放点豆腐，小白菜，再放点辣子，美味矣！有时他推辞，说你们自己吃吧，人家坚决不要，他就恭敬不如从命。食堂和他算一个部门，统一属后勤，归办公室管，他一推辞，人家就说，一个部门的，客气个啥！他想人家说的有道理，恭敬不如从命，便不好再推：人家都把他视为自己人，自己何苦硬要楚河汉界划那么清楚。便总想着，为这和自己一个部门的几个同志做点啥，于是，他每天老早扫完地，便去厨房呆到最后一碗早餐卖完，多和大家打打堆，多说说话，多做做事，又好似每天吃完早餐专等着那几个骨头。但要说好处，并不止如此，卖不完的一少许粉条，也一并给他吃，但他更在乎人家和他不分彼此，这让他最惬意。但他同时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每天下午下班时，手里包里总没空着，行色匆匆的向黑暗中隐遁去。
食堂还管一日两顿正餐，单位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食堂吃，顿顿有肉有豆腐，小罗发现了一个秘密，这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原来这收费是象征性的，一元钱一顿都没收足，家属在外单位的，孩子在读中学的，统统来食堂吃，交饭票时总免去孩子那一张，师傅们说，“小孩收什么票，谁家没个小孩的”。所以，每家的孩子只要未上大学前，就是吃食堂，且营养有过剩的现象，大多都长得胖嘟嘟的；根据这不成文的规矩，没考上大学，而单位又一时还没招工指标，闲在家里的半大小子，仍旧吃食堂，心安理得。所以每天上班时间，这单位见不着几个人，但一到吃饭时间，人们从四面八方像蛰伏而出的虫子，源源不断的来食堂就餐，形成当时在这城里、这家国有企业一道亮丽的风景；在这家企业上班其优越感超过好些国家行政机关工作部门，一度时间成了每年的退伍兵和大中专毕业生的首选，帽子挤落似的想进这家单位。小罗的孩子大点后，他就给接进城里来，上幼儿园、学前班，俩父子也开始吃食堂了，享受这优厚的待遇，他总想，自己出生差了点，别让孩子受埋汰，就是说，孩子得像干部子女一样生活。而一元钱两父子吃，他觉得合算！
食堂严重超编，但没其他法子，食堂进人是党委会开会一致通过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决议之一，这毕竟是关系到每家每户的切身利益呀！再穷不能穷食堂，再苦不能苦工人，单位紧不紧气不要紧，反正食堂工作是首先需要保证的，怎么也不能造成进口危机。小罗将食堂这一摊子事全了解个透彻：这里最大的领导是事务长，这是跟单位的行政办公室副主任一样大的官，手里还管了两台车，一台双排座小货车，一台吉普车，虽是旧家伙，但总比没有好，而旧车高额的修理费却是开新车的怎么也没有的乐趣，事务长下面设采购、会计、出纳、保管各一人，这几个算后勤里的后勤，前勤当然便是主勺的大师傅老杨和五个中年大妈，她们工作是洗菜煮饭、切菜切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活，比如某某人的凉拌菜比较有名，某某人的烧白粉蒸肉美味无比，某一人的回锅肉在城内都堪称一绝，大师傅老杨当然各项手艺都不弱，祖上在伪政府就是县太爷的厨子，且脾气温火，他们六个人组成的这一个工作组合，在这城里却远远比单位的生产部门、财务部门、两办大主任名气还响得多的，因为在食堂用餐的职工家属差不多揽括了城里所有的工作部门，时间一长，没有谁不知道的。
小罗发现，虽然有这么好的厨师，有这么好的食堂，但单位的接待工作，总是在外面完成。大街上的馆子体面、气派，而本身接待的就主要以上面的工作部门的同志为主，他们平时工作在省里，在首都，他们不知道这家单位的食堂的水平，就知道，你问人家上级领导同志，谁会在检查工作时，在这个“破食堂”就餐。小罗发现这食堂也有规矩，在食堂就餐的仅限于单位职工和其家属、子女，哪一家有客人来，只能在自已家里接待，不能带到食堂来混，单位定的这条制度硬得很，谁也不能把规矩兴坏了。只不过，每家接待客人的菜肴也以食堂杨师傅的拿手菜为主，让你不得不叹服这潜移默化的影响，因为大家有时在办公室，在车间，很容易的就谈到这食为天的大事，共同切磋厨房技艺，连小罗也会一些手艺了，回乡下，或者过年时，他有时还要露一手。
小罗最高兴的还有本单位职工的红白喜事，因为这类事情也总是在食堂办。食堂购有平均一轮可摆二十座的桌凳碗筷，备有炖汤的大铁桶锅，生产车间的能工巧匠们用上好的材料焊制的简易的灶头，放在地上四平八稳，且又统火，又好收拾，不用时，卸成几大快，放在库房里，又不影响观瞻。于是所有的双休日，都会有职工操办酒席。虽说吃酒要送人情，但小罗觉得这也成，这是礼尚往来，大家的事他都站拢的，到时他乡下有个什么事，大家也会去吃酒的；如果单位这么多人全拥到乡下他家，这于他们家是多体面的事，村里可没有一下子到过那么多干部的历史。何况，这一泡酒他和儿子一吃就是三天，还每天一包烟；这烟比他平时抽的好，他总把烟放回门卫室的箱子里，烟瘾上来了，踱到接情处，那里是用盘子装好零烟的，敬给每一个写情的客人，他见有人时便站住，东拉西扯的和人家说两句话，面带微笑漫不经心的小心奕奕的伸出手，牵一支烟过来，点上后，深吸一口，然后又找个借口慢慢离开，如若没人，那就简单多了，他会心安理得的抓一把塞进口袋里，他家里有空烟盒，专门装积攒的零烟，这样几次下来，一星期的烟就有了。而泡酒宴席让他收获最多的就是大家对他的尊重，他最注重这个，这说明他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说明大家接受了他，这主要表现在有不抽烟的师傅大妈额外丢给他的一包烟，在于人家拉着手由衷的“感谢！”“感谢！”，这些都转化成动力，他于是成了酒席上最忙碌的一个，最卖力的一个。
时间一长，小罗就成了泡酒人家先要请的人之一。这泡酒席的人家，往往在前期做准备工作时，是要请一些人的，事务长那里是最先得请，烟和酒的带上，请他当这两天酒席的大总管；这烟和酒是必须得捎，这样，在借用单位全套设备外，还可以煤都不用买，或者只象征性的买一点，水、电、煤，只管用，碗筷之类的只管消耗，反正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消耗品，到时打张报告，更换添购一批就是；而关键的是，只要他高兴，他手里的两台半新不旧的车也可以尽管用，驾驶员也是单位的职工，只需事务长说一声，然后，你再按大师傅的标准发烟给驾驶员，便可告整个酒席成功了一半。而酒席成功的另一半因素，就是得去请老杨师傅，他好说话，不用你开口，就会告诉你，食堂他那五大帮手，那一个不得空，那一个有事，那一个回了乡下，反正一句话，他安排就是了，不管他们人员齐整还是差一个两个，你总还得再请一两个，一概都由他推荐；他们经常在一起配合的，彼此了解，性格相投，你只能听他的就行，只是小罗也少不了，有时老杨师傅会提醒人家一下，大家都告诉他，“会的，会的！”；约定俗成后，他不提醒大家都知道是要给小罗说一声，只是，没那么隆重，不需要郑重其事的，只需在碰到他时说一声“小罗，这星期回乡下吗？不回，就给我家帮帮忙”，小罗总满口答应。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小罗回乡下就不一定非在双休日了，平时大家都没怎么注意，感觉几天没见着小罗了，忽然碰上，说怎么几天没看见你了，回乡下了吧？他总说，昨天回去的；就是说，小罗后来的上班时间改在双休日了，每年寒暑假，儿子回乡下后，他一星期除双休日外的五天变成了工休，双休日才进城给人帮帮忙。这时候，他老婆来城里看他，也是在双休日来，一起给泡酒的人家帮一下忙，力所能极做点事，生活油水丰富，还能提高看望的质量，小俩口恩恩爱爱的，时间一长，大家也接受了这事实，帮忙时总把他老婆也算上，发的烟也按人头由一包变成了夫妻二人两包，吃饭由一人变成了三人，庸俗一点比较，这是花上几十元人情，远远值得、划算的，何况收获那么多的尊重。“小罗，这星期给我帮帮忙，把你老婆也叫来……”，“小罗，真是把你们两口子累坏了，太感谢你们了……”，“小罗，这点东西你们带乡下去吃……”！
给老杨师傅和小罗们打下手的，是本单位职工，年轻小伙子撤空、抹桌子、端菜、摆席，女同志见缝插针的切菜、洗菜、洗碗，有时帮忙把炒好的装在大盆子里的菜，盛到盘子里，除非特殊情况，大师傅们不准旁人染手，就是在冒了席时，也就是到的客人比预计的要多时，需要大师傅们有经验的双手将原本装两盘的菜云成三盘。而在席面上给客人们盛饭的，常常就是各家的男女娃娃，这叫男女老少齐上阵，充分体现社会主义企业的优越性。小罗的儿子后来也加入了添饭的行列，秉承老张小罗的一些优秀的品质，小子添饭也比其余的小孩跑得勤。
于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生朝满期的，都成了全单位的节日，也成了小罗一家的节日。每一家死了人，这死去的也无尚光荣了，他的驾鹤西去能给人们带来几天欢乐。虽然操度亡灵的道场只做三天，虽然带给人们的欢乐也只有短短的三天，但够了。伟大领袖曾说：人纵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他们的死，最起码应该算是重于“鸿毛”。以及所有的亲朋好友，所有的职工及家属子女基本上全都出席了他的葬礼，兴高采烈的把葬礼当成一次联欢会，兴致勃勃的玩了三天，高兴三天，吃喝三天。大家一边体会着死人给大家带来的欢乐，一边满含着泪花安慰死者家属，纷纷哀叹说怎么从没听说那里不舒服，就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这三天里，小罗看到大家到单位上班都是象征性的，点个卯都大可不必了，反正谁家死了人在他家帮忙这是比工作堂皇得多的理由；同样得到欢乐的还有单位的下一代们，这差不多成了他们的狂欢节，不论大小、读书放假，这三天就是以身去犯一些原则性的错误都行，比如不做作业呀，到外面疯玩呀，反正只要十一点十二点大人们在院子里一边搓麻将一边问“作业做了没有、做了就早点睡觉”时，你能准时出现或把脑袋从不管那一家的窗户上伸出去答应一声就行了。小罗的儿子也和大家一起疯玩，这让他倍感高兴和自豪，自小就来单位，在单位长大的小小罗和其他的下一代们打成一片，俨然是一个干部子女了；而他给人家的印象有了改变后，人家看他便怎么都顺眼了，大家都说，他XX的，他那儿子还长得好呢！
小罗在大家心目中印象有所改变主要是因这每家的红白喜事，他家总是表现得最兢兢业业的一个，三天时间，他家自始至终，最先到，最后走，这彻底让大家改变了当初对他的看法，真正的把他视为了自己人，找到了自己人生座标，或者说，找到了与整个单位的契合点。对于办酒席的一家，他总会让人家心存感激，几天下来总是最辛劳，单位其他同事说来帮忙，但大多都是窝着打麻将；而对于来帮忙的同志来说，有时也会对他感激不尽，因为他是个多面手，能做其他任何人做的任何事，当总管的欲安排某人做某件事时，你说“叫小罗吧，我这一走就成了三缺一了”，小罗总会高高兴兴的去干，并且干得不差，总管就不说多话了，他成了整个酒席不可或缺的人物，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救火队员；而对于来吃酒的同事，只要你说，“小罗，把什么什么菜再给我们再添一点来吧”，他会置其他桌子的客人的白眼于不顾，掌握最佳时机给你们满上。
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现在有谁还会说小罗不懂事？有一次，单位领导也夸他了，他是来酒席上找事务长有什么事，小罗上去和他打招呼，他叮嘱小罗说，“年轻人，多做点事”，大家都直夸他，事务长也夸，领导就笑笑的对事务长说“多帮助他”，从这以后，事务长也就成了小罗最尊重又最感到亲切的人。
人家事务长在这单位上是一言九鼎、威风八面的人，后来被提拔成了单位的领导，但单位这红白喜事，当总管的差事却没因事务长的提拔，而让位于其他更加年富力强的同志，大家是更要请了，他也推过，可人家仍坚决要他帮忙。事务长威信更高了，招呼人更是一呼百应，他在院里用手一指，“谁谁谁，把牌收了，赶快去洗菜洗碗，摆桌子板凳”，大家就赶忙丢下手中的牌，一窝蜂忙活开来。小罗知道，大家也并非甘愿听他的，在他刚刚提为单位领导的一段时间，招呼人时，就有一些人偏不听偏不动，后来明里暗里真动了硬，在生活中和工作上收拾了这些人，大家就不闹了，这些小罗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听说最初提拔事务长时，提反对意见的也多，但姜是老的辣，人间上级部门听你职工的还是听老领导的，何况，人家也是一步一个脚印，先干办公室副主任兼职后勤事务长，然后增加党支部的设置，让他当了支部书记，经常列席单位的大型会议和几个领导之间的小型会议，慢慢的再和老领导同唱一言堂，同演一出戏，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就接受了，适应了领导班子里这个年轻同志，其他一些领导私底下说，不接受又有什么用，人家早就将一切安排好了。大家说这事务长是专横霸道的，但小罗却暗自高兴。
小罗清楚事务长是值得每一个人搞好关系的，在单位他是实权在握的炙手可热的领导，可以主宰所有人的一切，就是生活中你家办什么酒席时亦能主宰一切。这后来几年，单位的效益据说是每况愈下，但车却没停止换过，一辆新车，开不上两年，便从一把手那里过继给他，其他领导坐车也要他派。老领导终于退了下去，事务长顺利的接了班，这时候已经是人到中年年富力强的小罗，已经是可以在一些人面前抖一下架子的人了，已经有人慢慢的开始称呼“张师傅”、“张同志”了，大家还开玩笑，说他和新领导是一条线上的人，如今由他来主持工作，自己的前途是一片光明，大家是这样说的，小罗似懂非懂的，有时真也这么想……
几年后，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家单位和众多国有企业一样，倒闭破产了，新任厂长接过那个烂摊子，仍肆无忌惮为所欲为的挥霍着所剩无几的国有资产，被查办。而小罗回到他们山青水秀的乡下，开了一家农家乐，生意红火，招牌菜就是当年他在食堂跟几具老师傅学的手艺，什么回锅肉、烧白、凉拌菜。
只是，并非他所想，和新领导是一条线上的人，人家会关照他；而这也是老领导吩咐过的；但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是单位第一批下岗的人。

伤大家眼睛了，向大家致敬！！！

zhangxx 发表于 2004-11-27 08:07

黔伯虎小说《门卫小罗》（草稿）

俺是第一次看到咱们论坛自己的小说哦！！
写的好！！
读了之后，有一点主题不太鲜明的感觉，望斟酌……得罪，得罪，呵呵！

黔伯虎 发表于 2004-11-27 0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