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忆遐翁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忆遐翁□张维先
峡谷中的巴东是座能仰望巫山云，俯看长江水的小城。13年前的秋天，我在这里协调滑坡抢险工作。湖北省府办公厅传来电报，告诉我王遐举老先生辞世了！顿时，我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悲恸中。我真想去京城向他作最后的送别。但是关山远阻，天各一方，加上当时的工作也是难以脱身的，我只好把对遐翁的怀念缄封在心中……
我同遐翁为忘年交，是因其长公子庆云先生结缘的。庆云先生在湖北省城老年书画会蛰居多年，我和他因书铸情，心音相通。在同他长期的交往中，感知了遐翁的人品、书艺和学识，萌生了谒见遐翁的心愿，大约在上世纪80年代末，我在京城开会的住地恰好同遐翁西坝河寓所一路之隔。我鼓起勇气拜会了他。他大概知道我来自湖北。一句“客从故乡来”的见面话，使我感到善气迎人，如沐清风，一下拉近了我同他的距离。尤其是他那充满磁性的乡音更使我感到轻松和惬意。在这位早已名震华夏，蜚声中外的大家面前，我毫无拘束之感。他和我同席而坐，促膝谈心，这次谈话的内容是很广泛的，涉及文史、戏曲、绘画等方面的问题。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讲了不少关于屈原与《楚辞》方面的事，既新鲜又深邃。我渴望听到的书学书艺方面的问题，他却只字未提。以后，我还去看望过他。他同样没有直接讲学书之道，也没有讲笔法、墨法、章法。只是谈学书同做其他学问一样，要博而返约，学而能思。要把历代名家的碑帖读一读，写一写，规矩绳墨，对书法的流变承传，了然于心。再选自己感兴趣的一派一家的作品着意揣摩，寓多于一。对遐翁的两次谈话，当时我并不经意，事后才悟出他的谈话讲了“字外功”的积累，又谈了“字内功”的修炼。把学书的要旨，从必然到自由的过程，深入浅出，高屋建瓴地讲得清清楚楚。遐翁这种传道之方，授业之法，真是大师风范，匠心独运，使我感到由衷地敬佩。
更使我难忘的是1993年的秋天，遐翁从京华回故乡路过省城，竟执意要来看我。当时，我住在新建的小区四楼，小路坎坷，楼阁昏暗。遐翁那时已是杖国杖朝的长者，虽经我再三辞谢，他还是来了！他和我像久别重逢的亲人，沉醉在老少同乐的愉悦中。他把一幅新近书写的屈原名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条幅送给我。就在他辞世前不久，又送给我一本刚出版的他的书法作品集。遐翁对我关爱之深，用心之细，常使我情随事迁，潸然泪下。每当我拜读他那清逸雄神的书作，仿佛他在提醒我：学书同做人的路是又长又远的，只有砥砺探索，穷源溯流才能有所长进。
今年，是遐翁诞辰百年祭。巫山云，长江水，还有峡谷两岸的红叶，更有他对我的教诲和期许的情景又萦绕在眼前。“云山苍苍，江水决决。”这不正是大自然对先生之风的赞美吗！唯有如此，也才最能表达我对遐翁无限的景仰和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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