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君匋先生的“高风亮节”与书画艺术
钱君匋先生的“高风亮节”与书画艺术
■胡少青
钱君匋先生多才多艺，名烁中华，卓然大家。书法、篆刻、绘画、装帧、诗文、音乐、出版、翻译，样样精熟。当然，最著名的成就莫过于篆刻，对此已有许多人言及。而笔者在此想提及的是他的书画艺术及艺品。
（一）
钱君匋先生离开我们已10周年了。缅怀前辈，追忆往日，他曾两次为我题写“高风亮节”之事，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那是1996年7月2日，由桐乡市文化局、市文联和君匋艺术院主办的“徐昌酩画展”在君匋艺术院举行。上午，桐乡市委、市政府领导和专程从上海赶来的钱君匋先生，以及画家吴青霞、曹简楼、乔木等出席了开幕式。下午，徐昌酩先生应桐乡书画爱好者的邀请在院作艺术讲座。当时我是学校的一位美术老师，也有幸参加了这次讲座。那天，我带了一些自己平时创作的国画作品的照片，想借此机会得到名家们的指导。待讲座结束后，我去找钱先生，钱老挺忙的，一时没碰到。我就先后请徐昌酩、吴青霞等画家指教，吴青霞还欣然为我题写了“直节干霄”四个字。大约过了一刻钟，我终于在二楼见到了钱先生。这天钱老因过于忙碌而有些劳累，但一身西服，配上一条有隐约花纹的银色领带，显得格外精神。他仔细地看过我的几张国画照片，朝我慈祥地笑笑，非常赞赏地说：“你的画用笔大胆，特别是那些墨竹画，已有一定的功夫。”此时，我便请他给我的画题几个字，他满口答应。但是，正欲写时，院里有人找他有十分重要的事需马上过去。他便对我表示歉意，并说：“今天可能没时间了，我回去待空时一定给你写。”钱先生如此平易近人，我心里挺感动。但也有点遗憾，心想这事恐怕不好办了。没想到后来，事隔仅仅半个月左右，钱老便托他的一个弟子小高老师给我带来了一幅题写“高风亮节”四个字的书法作品。此作品尺寸是48×87.5CM，“高风亮节”四个字是用竹简体写的，墨色饱满，颇有韵味。有着金冬心笔法的雄厚基础，又得其隶书的神髓。所写直泻胸意，毫无羁绊，超脱而自然。落款内容“少青弟属，丙子夏五月钱君匋百岁开一”，用行草写。画面盖两个白文印章——姓名与一个起首章“豫堂”。当我接到此墨宝时，非常激动。我想钱老是书画篆刻名家，平日事务繁忙，且年已九十又一，他竟然没有忘记这件小事，还这么认真地给当时我这样一个普通的美术爱好者题词，真是德高望重！他对我们后辈如此厚爱，我要更努力学习才是。
按理说，题词的事已画上了一个很满意的句号。但到了是年的秋季，计安康先生的夫人沈老师有一天打我电话，说她刚从上海回来，钱老托她给我带来了题词的书法作品。我又惊喜又感动。钱先生肯定是记不清是否已给我题写，他担心自己没有实现对我的承诺而重写了。翌日一早，我便来到沈老师家，一看果然是“高风亮节”四个字。这次的尺寸是四尺开三，落款与前面的稍有不同：“胡少青画展志喜 丙子秋钱君匋百岁开一”，印章仍旧是原来的二方。一方面我为可收藏钱老的二张墨宝而高兴；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钱老以他的厚德给晚辈作了楷模。钱老宁可多写一幅，也不愿失信，不愿失去一个鼓励后辈的机会，这样的人品、德艺叫人肃然起敬！
非常感谢钱先生对后辈的奖掖，我会更努力去画画创作，学习他的艺品，决不辜负前辈的殷切期望。我想，现在，我取得的一点进步和成绩是对他的厚爱的最好汇报。
“高风亮节”——钱老给我的两次题词，其实也正是钱君匋先生自己艺术人生的真实写照！
（二）
君匋先生具有大家风范。不光艺品令人钦佩，书法、篆刻闻名东南亚。而钱老的中国写意画也颇有特色，其写意画作品以简取胜，在简练中见潇洒，在简练中见神韵。
钱君匋先生的绘画以大写意花卉为主。主要取青藤、八大、赵之谦、虚谷、吴昌硕等诸家之长，努力把书法变化丰富的线条作为刻画形象的基本手法。处处以书入画，或细或粗，或重或轻，或虚或实；并用最简练的构图，来表达画面上最丰富的内容。画面穿插有序，用色醇厚，对比强烈。观后令人感觉有着在极简练处见潇洒，极奇特处见稳健，极雄厚处见含蓄的独特效果，给人一种视觉美的享受。不论是小品还是丈二巨作，钱老都是用大刀阔斧的取舍方法，把次要的物象及背景尽情地砍去，代之以大片的空白，使画面所要表达的主体产生最醒目、集中、明豁的视觉效果。真正做到了“敢以少少许，胜人多多许”的最高境界。当然钱老的这些中国画艺术风格不无与他的书籍装帧特色——钱封（书）面“构图简单、重点突出”有联系，更是钱老篆刻上“密不容针，疏可走马”的处理手法在他中国画创作中的明显体现。如钱老在1990年所作的《紫葡萄》一画。画面构图可谓极简洁，右边从上至下数串紫葡萄，加上左边三行错落有致的书法落款及左右两方印章（一方姓名、一方闲章），显得整个画面非常完整和谐。在此幅葡萄画中，钱老的用笔、用墨、用色已达到完美统一。在运笔上起伏变化具有风的节奏，有达“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的境界。其线条及葡萄叶子已高度概括，具有大胆泼辣、乱头粗服的徐渭画风。整个画面正斜捭阖，随意挥写，洋洋洒洒：一气呵成的非凡气势令人感叹。那几串葡萄，有时用圈画法，偶尔用点簇法，颗颗明珠，脉脉新蔓，纷纷攘攘，虽已不求形似，但无处不神似。虽说其画乃随意之作，但细读起来却又能看出钱老作画的严谨与功夫，以及对物象的理解与掌握。葡萄的主次、大小、疏密、藏露、虚实；叶子的朝向、组合、枯湿浓淡等，在画前都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也足见钱老在作这幅画当时所充满着的***。真不愧是一位大写意花卉高手画家。
笔墨是中国画的生命底线，而画中的意境情趣却是画家的文学修养功底了。钱君匋先生身怀多绝，不仅书画篆刻艺术高超，而且文学诗词上造诣高深。这自然能使他的画面流露一种深邃的内涵。1988年钱老所画的《美人蕉》图，构图简练，一棵美人蕉占据了大半个画面。那美人蕉的花，有盛开的，有半开的，有含苞未放的，有藏有露，位置摆布也非常有致。美人蕉的那几片叶子，用笔潇洒，用中淡墨色先画出，然后在将干未干时用浓墨勾筋，酣厚淋漓。特别是其叶子的动态变化犹如美人展开的两只长袖一般正在舞蹈，令人陶醉。加上钱老自己作诗“江南十月似三春，醉酒红蕉笑向人，舞罢风前犹玉立，我来拈笔写其真”作为此幅题款，真是相得益彰，深化了画面的主题。
钱君匋先生的大写意花卉如此简练而奇特、雄厚而潇洒，这高超的艺术造诣是得力于他的书法、篆刻及其他姐妹艺术的功底；得力于他的聪慧及他对艺术的一种真诚挚爱！钱先生的中国画作品虽然自己身边没收藏，但每当见到他的作品，总是激动不已！
钱老不愧为一代艺术大家！
2008年8月于抱节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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